梅画笑出了眼泪,面子十足,口中说着责备的话,“这都跟谁学的啊!”
刘芬芬拿着绢子抹着眼角,倍感欣慰,“他的孙子哟,最体贴他祖么么的心思了!”虽说这话是对夫君说的,可夫夫同体这话没听过么?!
笑过,乐过,还是家里人多有气氛,艾寒流心中感慨,喉咙苦涩,若是大哥和嫂么不是为了这个家拖垮了身子,想必如今他们一家最是圆满的。
碗筷撤了后,艾寒流亲手给芝麻穿戴暖和,想要领着孙子去外面转转,享受一下夜晚的宁静和清凉。
二宝三宝眼尖的瞄到后就不gān了,也非得穿了棉袄,戴着漂亮着兔毛帽子,亦步亦趋地跟着爷爷。
艾奇和艾岭担心爹一人照看不过来,俩人对个眼神,披了衣服跟在后头。
刘芬芬瞧着祖孙三代一起出门,好奇无奈的嘟囔,“你爹今儿真奇怪,大年夜的出去溜达,那月牙子连人影都照不出来,这侄子儿子孙子还都带上,偏显的他家人全乎是吧。”
柳chūn芽正在洗二遍碗,盆里的水gān净,听到婆么不像自言自语,心思细腻的就接到,
“今儿爹高兴,我瞧着爹一晚上都舒心着呢,想必是吃了饭怕夜里积食,所以带着芝麻出去消化消化,有二哥跟夫君在后头,阿么莫要挂念。”
刘芬芬就喜欢柳chūn芽这份善解人意,处处为他人着想,满意的看他一眼,欣慰地说道,
“你爹这个人啊,xing子内敛低调,二奇也好,岭子也好,这方面都随了他,当家汉子有心事闷在心里头不说,脸上也未必会表现出来,所以就需要我们做夫郞的心要细,眼要毒。”
话音一落猛的拍了下倚在门边悠闲的嗑瓜子的梅画,怒其不争,
“听到没有,这不是说旁人呢,一点反应没有,白叫我费了唇舌!”
梅画差点被打了一个趔趄,忙腿上用力止住要往前倾倒的身子,站正了后,颇为无奈地耸着肩膀,也不跟人顶着,而是顺着他的心意道,
“瞧您说的,您字字真言小侄铭记于心,定当不负众望辅佐其左右。”
刘芬芬斜眼瞧着人,一阵咂嘴,“少说yīn阳怪气的漂亮话,辅佐什么?cha秧苗的还是掰棒子啊,不求你多的,把你自己男人和我孙子服侍好,这是我对你最大的期望!”
梅画笑嘻嘻的推着人坐下来,给人倒了一杯自己熬制的橘皮蜂蜜茶,双手恭敬的送到人嘴边,嬉皮笑脸道,
“您的肺腑之言小侄分毫不敢忘记,您放宽了心,瞧好吧,我还能让别人比过去啊!”
刘芬芬凝视着他清澈认真的眼睛看他半响,呼了一口气,才接过茶,改说别的;隔三差五敲打敲打,得恰到好处,不能火候太过;懂得物极必反拿捏分寸这个道理,是刘芬芬多年生活在总结出来的调-教经验。
柳chūn芽和艾水儿忙进忙出,收拾碗筷,打扫灶台,刘芬芬享受了一番长侄夫的揉肩捶腿,心下舒坦的很,俩人挨的近,刘芬芬嗅到了他身上淡淡奶香,还有发间传来的轻柔的花香,就问道,
“你今儿洗了头发了?”
梅画正给人按摩肩膀,听话就回答,“没,昨儿晚上洗澡的时候顺带洗的,晾gān等了好长时间呢。”
刘芬芬点点头,想到了什么就睁开眼,瞅见chūn芽和水儿都不在屋里,仍是低语告诫他,
“你身子还得养一养,虽说郎中把脉说恢复的好,可也不能就心大放松了,该补的还得补,你俩那事上也别急哄哄的,年纪轻轻的,日子长着呢,哪就紧赶着这一两日了。”
梅画静静地听着他发自肺腑的关爱,心中无限感动,俩人向来说话从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可要说相互惦念的关心那也不是假的,梅画念着他的实打实的为自己好,少有的靠着人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些私密话,
“我晓得,婶么,夫君也不是那浑人,这小半个月来……就一回,晚上他只搂着我睡觉,并不gān别的。”摸来摸去的话,梅画舍了老脸也说不出口。
“那便好,我也放心了。”刘芬芬脸色祥和,抬手拍拍他的手臂,又叮咛道,“汉子若是有了那念头定然一时半刻冷不下去,你也莫要一根筋耍脾气的就不要他碰,俩人商量着来,换个其他的法子使他泄-出来,让他舒缓舒缓,若是一个劲儿的憋着,可是能伤了身子的,记住啊。”
梅画的脑袋搁在人的肩膀上,眼珠子撇来撇去,心想就您侄子那qiáng烈的yù-念一般人还真压不下去,想归想,梅画没有顶撞和分辨,老老实实的应了,大过年的也不想吵上一嘴,谁都不顺气。
艾水儿拎了一个木桶进来,俩人就停了话,梅画虽然端着身份,那是在柳chūn芽和水儿面前,对刘芬芬来说他还是小辈,自然不能啥活都不gān,那不是蹬鼻子上脸呢么。
这边艾寒流心qíng舒畅的带着小辈儿在村里溜达,他们也没往远处走,也不转悠胡同,而是绕着自家在的那半边村子外围散步。
月牙悬于高空,星罗密布,云雾好像薄纱,轻轻渺渺;呼一口冷空气,jīng神慡利,往外头走这一圈,酒劲儿几乎散了大半儿,还有孙子前前后后的跑跳,嫩言稚语,问题千奇百怪,年纪刚过三十五岁的艾寒流风度翩翩,意气风发。
祖孙三代惬意的踱着步子,谁知要往家走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里面的争吵摔打声冲破了安宁美好的画面。
☆、第259章
常华姓常,这个姓户不是外来的,艾家村打建村那一年人家就扎根于此,只不过这个姓的族人一向人丁不旺,繁衍生息这些年统共就五个分支,老老小小连着外嫁的哥儿加起来才五六十人,不过即便族人单薄,也是土生土长于此的坐落户,常家族人在村里自有一份脸面和地位。
常华他爹人称常老六,并不是他排行老六,他的名字是单字一个‘留’,念来念去的人们习惯喊他老六了。
艾寒流神清气慡地溜达回家,途径争吵的这户不是别家,正是青牛家,规范一些的说法就是青牛的阿么家,自古以来的规矩,长子承门,他家也不例外,目前大哥跟阿么生活在一个院子,服侍他老人家。
艾奇跟艾岭站在大门口听了两耳朵,都不用靠近,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咆哮声,不是别人,正是青牛的岳丈,常华的亲爹,常留。
间杂着板凳的碰撞声,娃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大人之间的辩驳声。
青牛跟二奇大小一处长的,跟亲兄弟似的,这没碰到还好,如今听着不是小事,艾奇眉头皱的老高,放心不下,这大过年的还gān上了,估计跟晌午前儿华子受委屈脱不开gān系。
艾寒流自然忽视不了侄子的qíng绪转变,让他进去看看,必要的时候帮把手,自己则带着三个孙子先回去,艾岭也要留下,艾奇不放心二叔一人,用力将人推走了。
无需敲门,院门大敞四开的,以华子爹的脾气绝对是直接踹了进来,屋内的争吵声越来越清晰,好似华子爹在怒吼。
艾奇三步并作两步奔跑,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屋内混乱的景象立现。
青牛的阿么翠儿婶么站在西屋的门口,脸上青白jiāo替,任是平日里坚qiáng慡利的人,此刻怒气中难掩慌乱,说出大天去他也是上了年纪的夫郞,被亲家打上门来责骂,现如今还能立在这里面对,骨子里的刚硬不是一般的。
青牛的大哥山牛和他夫郞一人守在阿么一旁护着,青牛站在屋门口,白日里打架留下的伤痕清晰可见,常华更是哭花了脸立于一侧,手被青牛牢牢的包裹着,独独不见他家老三两口子。
地上碎的不知是盘子还是碗,到处都是,饭桌上的菜连动都没动,带油腥的菜汤表层已经凝固了。
常留躬身一脚踩在一把椅子上,面部肌ròu全都拧巴着,额上的青筋显露无疑,正准备继续算账,被突然的推门声打断了。
转头一瞧是二奇,哼了一声不理会,继续跟人算账,“我如今喊你是亲家已经是给两家留脸面,可你们家怎么做的?当初上门说亲的时候你可不是这般保证的。”
常华真不知道自家爹从谁嘴里听到的话,这大年夜的独自一人打上门来给自己撑腰,他心中不感动是不可能,可说理归说理,好模好样的动上手了,这日后叫他如何于婆么前儿立足,趁着如今还不算太过,他立刻哽咽着出言制止,
“爹,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你莫动气,婆么对我好着呢……”
“你给我住嘴!”常留毫无预兆的一声bào喝,火气转了方向,对着儿子大骂,“没囊xing的混账,受了欺负就知道往别家躲,有家不回,你爹我还活着呢!”
常华听了他爹这话更是泪雨滂沱,心中一阵酸一阵暖的,哭的断断续续的说不出来话。
青牛阿么听这话不高兴,他拂开大儿夫的手,绷着脸,久经风霜的皱纹痕迹深深,冷静地开口,
“亲家这话我不能认,华子打嫁进来我何时给他气受过……”
“你甭给我扯歪话。”常留大摆手,露出讥笑,“什么是给气受?给口饭吃给口水喝就是疼他了?那不用你,是个人家就能做到;我们常家不是要饭的!”
常留年纪大了,经年劳作,喊了这半天有些气短,咽口吐沫准备喘上片刻,一见青牛大哥的神色好像要说什么,也不上歇了,换了口气继续掰扯,陈年老账一起翻出来算,
“按里说你们分家我们不应当cha言,手伸的太长叫人膈应,可我说亲家,你当村里人是瞎子么?还是你觉得我这些年对华子不管不问就是舍了他了?”
“你看你住的什么院子,好,这是留给你家老大,人之常qíng,我不说什么,可你再看你给你家老三置办的那个宽绰,你再看看你家青牛,那屋里连个身儿都转不开!呵,多少年了,憋的我口气,好么,现如今我儿的手里刚有俩铜板你家老三又惦记上了,做人不能太过分!那叫无耻!我今儿就是来告诉你的!”大巴掌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空盘子颤出声儿。
青牛大哥山牛听华子爹说这些家产分配的不公,脸上一阵难堪和自责,可这是自己阿么的主意,他做儿子只能gān看着却做不得主,但也不能叫亲家守着这些人的面给阿么没脸下不来台,所以他神色复杂的劝道,
“留叔,不是那样的,阿么是打心里疼华子的,”山牛一向是笨口拙舌的,说了这一句就再不知该辩驳些什么,况且,他心里发虚,难过,二弟那边的qíng境没人不清楚,谎话编也编不出来,急红了脸也不知什么话能叫留叔消气。
常留嗤笑一声,正待说什么,就听院子里传来凌乱的脚步,艾奇守着门口,迈了一步子歪脑袋一瞧,得了,这回闹大了。
只见影影绰绰的人快步而来,估算着有十几个人,前面打头的是常华的二弟,常留第二任夫郞给生的小子。
“爹,大哥,大伯和伯么来了。”常小华高音一嗓子,嗖的一下人就到了跟前。
后面的人也不慢紧跟着就堆在了门口,瞬间的功夫,气氛一下紧张起来,来人都是常华的大伯叔叔表兄弟们。
翠婶么一看这架势,身板反shexing的挺的直直的,面容肃穆,嘴唇颤了几颤,到底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是跟大儿子jiāo互的手掌抓的更紧了。
常华另一支上的大伯不苟言笑的走进来,环视一圈后,目光落在堂弟歪扭的身形上,眉头一拧,不悦道,
“留子,当家亲家的面像什么,有话好好说。”
常华的堂伯么这时带着几个夫郞已经站在了华子身旁,明显是给他助威来了。
在外面常留给堂哥面子,抻着衣裳放下腿,像模像样的正正衣领,说道,“大哥来的正好,咱老常家嫁出去的哥儿受了欺负可得讨回来。”
常大伯来的路上已经听了经过,自家侄子嫁到这边来过的憋屈的日子也不是清楚,可总归念着青牛对侄子一心一意,又是努力上进肯吃苦的,老翠么子在华子生娃子那会儿照顾周到,不看僧面看佛面,闹的太僵了也不好,只是如今再看,岂止是不公,简直是欺负他们常家人少。
常大伯肃着脸,只问一脸凄苦之色青牛,“你三弟呢?”归根结底,这场乱象是他们引起的。
青牛动动嘴,看看阿么,还没说呢,就听门口挤进来俩人,正是老三和他的夫郞,
“我在这,你找我gān什么?”老三金牛还没喘匀气,一副拽拽的样子,他俩夫夫不愿gān活,光想等着开吃,在家磨蹭老半天才来,谁知一进门就碰到这场面,他向来是个混不吝的,宠的谁也不怕。
“老三!”山牛和青牛同时喝止他,这三弟在家没大没小也就算了,当着亲戚长辈的面如此放肆,简直丢门面。
艾金牛刚要问喊什么,就觉的腿上挨了一脚,力度大的使他一下子跪倒地上,紧接着另一腿也被踹了,扑通一声差点趴下。
变故发生的一瞬间,金牛的夫郞掐尖了嗓子大叫,下一秒他就被两个三十几岁的夫郞一拉一拽,再然后只听啪啪的扇嘴巴声。
常华的大堂伯么在一旁配音,语气极尽嘲讽,“外来的破落户,你当这是谁的家,睁开你的眼睛瞧瞧,只怕你压错了人,不敬长辈,不尊礼法,你既然没家教,亲家又腾不开手,就让我常家教育你!”
老三家的被打的扯着嗓子嚎叫,头发也乱了,鞋面上被踩的看不出颜色,一个年轻的常家的夫郞从灶台上拿了一个看不出颜色的抹布塞进他的嘴里堵上,然后在他身上又掐又挠的,过足了瘾。
屋里的人都惊呆了,金牛被踹到了地上,一个常家汉子压着他不叫他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