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祸_荔箫【完结】(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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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追紧张地望着他:“论什么……”
他面无表qíng地睃着她:“本王正人君子,你才是动手动脚、qiáng要bī旁人上榻陪寝的那一个。”?

☆、第 44 章 招惹

?  他连“陪寝”这词都用得面不改色,阿追恍然间真有一种自己找小倌、养面首了的错觉。
她眼看着面前俊美又不失英气的“面首”吞了口口水,心绪挣扎:“殿下自重。”
嬴焕嗤地又笑了一声,重新坐起来,不再拿这事说笑:“昨天抓到那邪巫了,还未来得及审,你醒了倒正好,一同问问?”
阿追点点头,她也想见见这邪巫。上次那个邪巫说了些故弄玄虚的怪话,她到现在都一想就心里发毛,很想知道这位和那人有关联没有。
戚王吩咐下去,不过片刻人就押了进来,和她在幻境中所见的人是同一个。
戚王先行问了话:“你为何人办事?”
那人目光闪避着,沉默以对。阿追皱皱眉头:“到底是谁的人?我先前听说点风言风语,查下去总会知道的,不如你自己说。”
那邪巫仍低头不言,她要再问,嬴焕却并无她这样的耐xing。
他睇了眼旁边的护卫:“押出去,别弄死就行。”
左右两边的护卫抱拳一应,上前将人一架便出去了,嬴焕无甚神色,待他们出去后问阿追:“你听说什么了?”
“我听说……”阿追刚开口,外面“啊”地灌进一声惨叫来,她声音一噎循声望去,嬴焕也向外扫了眼,平淡道:“不必理他们。”
阿追也不想理,正正色要继续往下说。无奈外面的惨叫不绝于耳,还说不清为什么,几番扰得她思绪混乱。
“我听说……”她皱着眉头再度道,脑中蓦地白光一闪,下一瞬就又忘了方才想说什么。
竟还在扰她?!
阿追大怒,翻身下榻便要去外面收拾那人,刚站稳身子,耳边陡一阵嗡鸣!
嗡鸣中有轻细的歌声隐隐传来,声音里有男有女、时男时女,唱得哀怨悠长。
“巫兮巫兮,占知天下事——”
“巫兮巫兮,卜得命中劫——”
她头昏脑涨,在榻边木了一会儿后,终于忍不住抬手按住额头。嬴焕看出不对,起身一扶她:“阿追?”
“巫兮巫兮,算得悲与欢——”她心里不受控制地与那声音同唱着,身上发着软,借着他的力气才得以平稳地坐回榻上。
阿追怔怔地听着那歌声,抬眸见他口型动着,明明近在咫尺的声音却微乎其微。
她费力地听了半天、又想了好久,才听懂他在说:“仍是不适?你再歇一歇。”
阿追被他扶着,魂不守舍地躺回去,耳边鬼魅般的歌声久久不停,牵引着她的思绪向很久之前、很远的地方飘,终于bī得她再不肯去多想那个地方,都到底想了起来。
乌村,她曾经偶然经过的那个村子。
歌声戛然而止时,她都仍是怔了好久。
护卫拖着人折进来复命时的脚步声让她稍回了神,偏头看过去,看到满身血污的邪巫。
护卫禀说:“他招了,说是……是姜夫人。”
“姜曦?”嬴焕神色骤冷,静了会儿后看向阿追,眼底一片平静,“我去问明此事,你歇着。”
“好。”阿追的目光仍盯在那邪巫身上,心里已顾不上什么姜曦,“把他留下,我自己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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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晌午开始,天上淅淅沥沥地落了雨,原本还算明亮的日轮被乌云遮住,漫天都变得yīnyīn沉沉的,看不到半点光彩。
相比之下,地上倒显得更靓丽一些。原来沾染了灰尘的糙叶被雨水冲刷gān净,一片片绿得油亮,滴水滴得悠哉哉,别有一番雅趣。
只是,这些细微之处的雅趣再多,也掩不了天地间这显而易见的yīn沉。
阿追已歪在榻上安静了许久,见苏鸾进来,身子才坐正了些。
苏鸾坐到榻边告诉她:“外面传来消息,戚王殿下刚处死了姜夫人。”
阿追并无讶色地“哦”了一声,苏鸾续说:“是极刑,烧死的。”
她再“哦”一声,苏鸾就忍不住打量了她两眼,又道:“听说戚王殿下已致信东荣天子,就他赐来的美人在戚宫中生事、戕害弦国国巫一事大表不满,许要再战一场。”
阿追喘了口气,仍是恹恹的:“直接对天子动兵,总需要个由头的,他是拿这个当话柄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鸾有点应付不来她的没jīng打采,伸手在她额上摸一摸,见并不烫,就问,“怎么了你?谁欠你钱了?”
阿追翻着白眼拨开她的手,把手里攥着的木牌塞给她看。
那块木牌一寸大,圆圆的,上有挂绳、下有流苏。牌上没有任何文字,只刻着一个看起来很奇怪的图案,似是朵花,可又看不出是什么花。
苏鸾不懂是什么意思,秀眉皱起,阿追在旁边叹气:“你拿去问问云琅,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去民间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说完就栽倒在榻,扯过枕头一抱,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挡在外面。
乌村这帮人太可怕了,她至今不知他们意yù何为,只是每次都被他们吓得不轻。
——戚王一走,那邪巫就自尽了,一头撞在离她chuáng榻不远的漆柱上,血溅了一地。
于是她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并没有来得及问,只是那邪巫在咽气之前,最后一次施了邪术,让她听到这样一段话:
“受万人景仰的国巫啊,您会有用到我们的时候的。不远了、不远了,当您遇到劫数、缺少助力的时候,如若想起我们,就顺着自己的心意来找我们吧。不必因为恐惧而忤逆自己的心思,您的心思,就是天命。”
她心里一边怒骂“故弄玄虚装神弄鬼”,一边又当真被此中玄虚吓得够呛。傻看着那睁眼望着她的尸体半天才费力地回过神来,赶紧让人把尸体拖走、将房里的血迹清扫gān净,然后仍是往那个方向一看,就忍不住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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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将养了七八日,阿追的身子算是大好了,心里实在对那邪巫血溅眼前的事qíng后怕得很,总觉得房里yīn森森的,寝食难安之下只好去求戚王给她安排个别的住处。
嬴焕眼看着她边打寒噤边说的样子,忍了又忍才没笑,慢条斯理:“这好办。宫里住处不少,你随便挑一处就是了。可先行找宫人问清楚,挑个没闹出过人命的。”
阿追想了想,却又说:“我能不能……不住王宫里了?先前学宫旁边那别院就挺好。”
戚王眸色微凛,睇着她不作答。
阿追啧了声嘴,也是无奈:“我听说姜曦这样阻挠我占卜,可不止是为东荣。”
她言到即止,更多的话便不解释了,反正戚王肯定也有所耳闻。
——宫里都在传,说姜曦出此下策更是因嫉妒所致,怕她这弦国来的国巫成了戚国的王后,所以想让她在戚国待不下去。
嬴焕凝视着殷追的神色,稍喟了口气:“你别听那些话,姜曦不是因为……”
“殿下很肯定么?”她清凌凌地反问,嬴焕想说“肯定”,细看看她的神色,又知说了也白说。
他心下的分寸是经年累月摸索出来的,并无法让她理解。就算告诉她自己一年里也见不了姜曦两面,她也依旧可以觉得姜曦就是因为嫉妒。
嬴焕思忖着,笑了一声,起身踱到她面前:“你出去住也好,我也可以时常出去走走了。”
阿追自知他是什么意思,红着脸道:“别来!殿下您还有位雁夫人,我……我不招惹殿下,殿下也别来招惹我!”
她也想由着自己的xing子喜欢她,但姜曦玩出的这一出,想一想也怪可怕的。再一对比,姜曦这还是背井离乡嫁来戚国的,雁迟在戚国则家大业大,还是趁早别得罪为好。
阿追一边在心底向自己反复重申这几日一直在想的事,一边又忍不住偷偷多看他两眼。
嬴焕忽地双臂一伸,搭在她肩上:“不招惹?可不是我主动上榻躺着的。”
“……!”阿追窘迫得想跑,无奈被他箍得死死的。
他又说:“你过瘾了,便说什么‘不招惹’?女郎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什么……什么啊!
阿追满面通红,委实扛不住他这执领一国、明明看上去很“正人君子”的人如此“不要脸”地跟她议论这样的事,心下的两个形象无论如何都对不上,偏又真无法觉得哪一个让她讨厌。
她脸红心跳地感慨自己真是败了。起先,她还能在他面前扛住几分从容,不让这点萌动的心绪透出来,近来却明显越来越容易慌神,好像他随便说句什么,都恰好能戳到她心上最软的地方。
如若不是巫师不能为自己占卜,她真想为自己卜一番终身大事。假若结果是与他成婚,她就可以不再扛着了,安安心心地随着自己的心意去走就是,反正神也是这个意思!
当然这话想也白想。阿追磨着牙迎上他的视线,深深地吸了口气:“随殿下怎么说,我今晚就搬出去,可以么?”
嬴焕面色不改:“那我……”
“我随时备着好茶还不行?”阿追又羞又恼地别过头。然则脑中一想自己搬出去住得悠哉哉,时不时还能见到他来“叨扰”,竟还真顶不住有些期盼。?

☆、第 45 章 异常

?  殷追是以弦国国巫的身份来戚国养病,倍受礼遇,从王宫搬到别院的自然阵仗也不会小,二者之间三条可行的路皆戒严了三天,就连稷下学宫也闭门了三天,宫人们忙忙碌碌地运着各样她要用的东西,乍看混乱一片,实则又有规有矩。
她住的那一方小院是最先收拾妥当的,她便先行在里面歇了下来,无所谓外面还要忙活多久才能停当。
云琅已顺着她从那邪巫处得来的木牌为她打听到了不少事qíng——譬如那邪巫在乌村里应该名望不小。再循着这个继续打听,又得以知晓乌村并不是一普通的村子,是几十年前戚国打压巫师时,将巫师们都赶到了那里,bī得他们与世隔绝,寻不到任何翻身的机会。
有些民间的传言说,巫师们虽则看似在乌村“随遇而安”了,实际上却自成了一派。自上而下等级森严,若遇到了什么大事,更是要众人一道商议再做决断的,办起事来齐心协力,可配合得滴水不漏。
阿追直听得有点怕。在那次路过乌村之后,她就提过让戚王同她讲些乌村的事来着,结果他只寻了些书给她,书中的记载则平平无奇,没有提到半点和巫术有关的事qíng。
不管他是怕吓到她,还是有什么别的顾虑,在此事上他都显然对她有所欺瞒。阿追想着这个,小生了一会儿闷气,而后又继续看云琅寻来的东西。
她迫切地想弄明白乌村到底想对她怎么样,不管他们图什么,她都要提前设防。而在自己弄清始末之前,又真不好直接向戚王提及,巫者与巫者之间的事qíng,于他而言太过玄妙,她自己摸清了jiāo代他怎么做容易,自己都没摸清、让他帮她弄清,就太难了。
就像先前抓那邪巫的事,她引着他看到周遭、说个大概的地方,他可以去抓人;但若让他自己去猜那邪巫身在何处……
那就是个神话。
阿追专心沉浸在书海里一上午,无所获;又沉浸了一下午,仍没什么进展。正痛苦地垂着头揶揄自己真是不适合做学问的时候,云瑟挑帘进来道:“女郎,有客人来。”
阿追下意识地觉得是嬴焕,脸便不自觉地红了,犹是问了声:“谁?”
云瑟却回说:“是雁夫人。云琅姐姐将她请去正厅了,说雁夫人着装随意,女郎您也不必太隆重。”
原来不是他啊。阿追失望间暗自撇撇嘴,又想到姜曦找邪巫来害她的事得以解决得顺利,还多亏雁迟提前告知,便依云瑟说的简单地梳了梳妆,径自去正厅。
雁夫人着实穿得很简单,一袭杏色的曲裾,颜色浅淡得都快接近白色了。她原本正兀自喝茶,见阿追来便起身迎到门口,二人相对一福,雁迟歉然笑道:“疏忽了女郎刚搬出来、许还未完全安顿的事,叨扰女郎了。”
“夫人客气。”阿追一边请她坐一边道,“原该是我去向夫人道谢,没抽出空才耽搁到现在。”
说着又着人上茶,香茶端上后二人各自抿了一口,阿追又问:“夫人特地前来,是有事找我?”
雁迟噙着笑,点点头,有些不不好意思:“这……坊间都说女郎占卜奇准,我有些事想求女郎卜上一卜。我知女郎大病初愈又忙着挪住处,可这事实在……”
“夫人不必客气,要卜什么直说便是,举手之劳。”
雁迟有时含着歉意把话说完了:“实在是我等凡夫俗子总禁不住庸人自扰,耐不住想来女郎这儿求个安稳。”
她风趣地自嘲了一句,阿追听得一笑。便大大方方地让云琅去将她占卜的东西取来,占卜石尽数倒在毡布上后,她问雁迟:“夫人要卜什么?”
雁迟低着头:“我家中原是东荣臣子,早年遭jian臣构陷,几乎全族都死了,兄长才带着我逃到戚国来。”她的声音有些发虚,眼底湿意隐现,“原本还有个妹妹,单名一个逦字。途经褚国时得了场急病,逃难中不敢停下为她求医,年纪又小,便没熬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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