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准备好了?”戟天道。
“好拉……”辰砂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同qíng地看了文元一眼。后者已不再紧张,眼神中再无半点生气,就像个即将赶赴刑场的死人。
辰砂朝他微笑道:“文元,好久不见。”
文元答道:“你还是那样。”
辰砂笑道:“谢谢你,第一次来毕方的时候,是你把我救了出来。”
文元点了点头,道:“本来就是我的不对。”
三人静了片刻,城外平原上的诃黎勒策马,缓缓前行,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仰头眺望,他发现了戟天与文元。
远方肃静。
“戟天……”诃黎勒低沉的声音传到城墙上。
风与雪像是约好般地在那一刻停了,城里城外,近十万人屏息,继而发出同声惊呼!
天与地的尽头,云层翻滚着金光朝两侧缓缓退开,宛若一条通路。
破晓时分的第一缕光线投向了人间。
“出太阳了——!”排山倒海的惊呼声,所有的士兵都忘记了身在战场,争先恐后地转身,瞠目结舌地遥望东方缓缓升起的一轮朝阳。
文元深深吸了口气,难以置信道:“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日出。”
乌云不住翻滚着退开,清晨时分的旭日绽放出千万道温暖的光彩,洒向人间。云层巨大的黑影飞速褪去,掠向西面,近千座毕方城内的建筑物,披着雪顶反she的辉光。
戟天饶有趣味道:“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耀瞎了我的狗眼。”
“诃黎勒将军——!”戟天猛然爆喝道。
诃黎勒全身不住颤抖,望向那轮旭日,又望向辰砂。
戟天清朗的声音回dàng在空中,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内:
“诃黎勒将军率军勤王,毕方王室深受感动,国内叛逆臣子已伏法,现jiāo由第二军上将戟天将军亲手处决,将军请回。”
辰砂问道:“女王呢?”
戟天耸了耸肩道:“下完命令后便优雅高贵地逃跑了。”
思仙披头散发地冲进皇宫,偌大一个宫殿内冷冷清清,侍卫们跑得不见踪影。
她急促地喘息,翻箱倒柜,从首饰箱里找出一把小巧的钥匙,继而跑出宫去,高跟鞋踩在裙摆上,狠狠地摔了一跤。
她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哭了一会,挣扎着起身,秀美的面容充满恐惧与绝望。
她仍一手紧紧地攥着那枚洁白的蛋,跑向军部。
玄及从宫殿的柱子后闪身而出,收回钢爪,改变了主意。
他尾随思仙穿过长街,进了军部。
思仙瞥见阳光把一个瘦长的影子投在她的身前,猛地回头,尖叫道:“你是谁——!”
玄及微笑着作了个“嘘”的手势,躬身,轻轻拉起思仙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吻。
思仙愕然看着这年轻俊美的刺客,浑然猜不到他的来历,喘息许久后道:“跟我来!”
她带着玄及进了军部,跑到将军办公室,军部空空dàngdàng,所有的战斗力都被派出去构筑城外防线了。
她焦急地摸着那面变了型的巨大铁门。
玄及略有点意外,道:“这里面关着谁?”他敲了敲门。
思仙把钥匙塞进锁孔内旋转,锁打开了,然而铁门却因戟天那一pào而扭曲地嵌在门框里。
“快,帮我!”思仙命令道。
玄及啼笑皆非,以肩膀抗了抗铁门,它纹丝不动。
思仙急着跺脚,转身去将军办公室翻找铁杆撬门,正忙碌时,玄及问:“你手上的球是什么?”
思仙头也不抬,答道:“毕方神鸟的蛋。这是皇族的信物,历代相传的宝物。”
玄及点了点头,问道:“能孵出来么?”
思仙捋了一把头发,摇头道:“不行,蛋里保存着火焰的原力,能加qiáng皇族的异能……”
她寻到了一把小小的花铲,欢呼着跑过来,与玄及合力,两人撬松了铁门。
铁门轰然倒下,现出在密室中昏迷的文术。
玄及莞尔道:“你的丈夫?”
思仙顾不得再说什么,奔上前去,尖叫道:“文术!快醒醒!你这个废物!”
她赏了文术两耳光,又踹了他一脚,把他打醒,焦急地喊道:“快!帝都完了!带我走!我们从北门逃出去!”
文术猛然喘气,望向思仙与她背后的玄及,蹙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记起昏过去前所听到的戟天的声音,大吼道:“戟天回来了!我哥呢!”
思仙尖叫道:“别管那么多了!帝都要沦陷了!我们快走!我不会骑马!”
文术凝视思仙片刻,道:“帝都要沦陷了?诃黎勒来了?!”
思仙道:“五万军队就在城外,再不走就没时间了!”她挥起手,要再给文术一耳光,却被他抓住手腕,捏得生痛。
思仙瞬间大声号哭起来,文术意识到什么,放开她的手,朝玄及打量片刻,道:“你带她走。”
接着他再不与妻子说半句话,起身冲出了军部。
思仙望着文术消失的背影,不住抽泣。
玄及莞尔道:“因为你不会骑马,所以才来救他?”
思仙哭哭啼啼地不回答。
玄及笑着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温柔道:“别怕,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思仙悲恸难抑,伏在玄及的怀里痛哭起来。
玄及望着走廊里投进来的一缕阳光,把思仙抱在身前,手腕处的钢爪无声无息地探出。
他一手安抚地顺着思仙的脸摸下,沿着摸到她的手臂,光滑的手背,握住那枚洁白的蛋。另一手缓缓转了个角度。
锋利的钢爪末端割破了思仙的脉门。
文术截住一匹惊慌失措的战马,拔出军刀,在长街上一路疾奔。
他望见路边有不少前线败退下来的士兵,正在撬开民居房门,入内抢劫。
“你们!”文术吼道:“第几军的!谁让你们抢劫的!部队!番号!跟着我!城门还在,女王没死,跟我一起保卫国家!”
逃兵一哄而散。
文术又急又怒,从军部大楼直到城门处,堪堪收编了上百名无政府兵员,冲向帝都东门,要作拼死的最后抵抗。
然而当他冲到城门下时,发现高处站着三个人,戟天、兄长文元、辰砂。
金色的朝阳照在他们的身上。
戟天把炎枪抵在文元的背后,缓缓道:“永别了,文元。你的罪孽将在今天获得清算。”
辰砂道:“永别了,文元。”
文元闭上双眼。
戟天扣动扳机,一声巨响,文元的躯体被轰得直飞出数十米,轻飘飘飞出城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摔在诃黎勒的脚前。
“哥——!”
文术撕心裂肺的呐喊,辰砂蓦然转头,冲下了城墙。
“戟天——!我要杀了你——!”文术的意志瞬间崩溃。
戟天叹了口气,作了个“请”的手势,朝城外漠然驻马的诃黎勒道:“叛贼伏诛,诃黎勒将军请回。”
诃黎勒道:“这只是叛贼中的一个。”
戟天微笑,扬眉道:“还有谁?我怎么记得只有一个?”
诃黎勒冷冷道:“还有你。”
城外静了短短的瞬间,诃黎勒下令道:“攻城。”
那一刻,pào响震天动地,漫天的pào弹拖着漆黑的尾烟冲向了帝都。
戟天转过头,朝辰砂大喊,辰砂茫然地看着他的口型,城外pào声令他的耳膜剧痛。数名学院死死按住了文术,把他拖到墙角。
一颗pào弹击中了墙头,发生了轰天的爆炸。
戟天飞扑下来,把辰砂抱到马路正中,屈身,将他护在自己身体的保护之下,继而抬起一手,炎枪pào口指向城门。
四处都是大火,帝都的城门在轰炸中扭曲,变形。
炎枪pào口发出聚能时的白光,金色pào身架在戟天手臂上,变得滚烫,橙红色的能量束不断攀升,令拦在眼前的红色晶石片化为血红,一层液体般的虹膜在晶石里缓慢融化。
辰砂深深吸了一口气,跪在雪地上,感觉到戟天搂着自己的右手紧了紧。
辰砂闭上双眼。
城门在巨大的冲击力中破开。
戟天身体猛然朝后剧震,后座力令他吐出一口血,炎枪绽放出开天辟地的万丈白光,冲向城门!
那道能量的光束无qíng地摧毁了城门,一pào轰杀了近千骑兵!
埋在城中各个街道要处,以及城墙外的种子冒出了土,开始发芽。
刹那间所有植物像是得到了命令,疯狂地生长起来!
“这是什么——!”诃黎勒吼道:“退!”
城墙边,上千株荆棘密密麻麻地冲天而起,纠缠着冲向远方,马匹大声嘶鸣,恐惧地却步。荆棘,藤蔓平地兜开,铺展到骑兵脚下,揪住摔下的士兵,把他们层层缠绕起来。
“老婆万岁——!”戟天抹去嘴角鲜血,笑着大喊道,猛地收起炎枪,抱起辰砂,退向城内。
戟天抬起pào口,朝空中she出一发信号弹,全城军人,学员纷纷掉头退守皇宫。
pào弹源源不绝地飞过他们头顶,又被无数卷藤兜住,甩回城外。植物的根jīng拱起,隆隆作响,沿着长街掀翻了无数巨大的石块,悍然阻住了人仰马翻的侵略军!
戟天踉踉跄跄地召集残兵,辰砂兀自紧闭着双眼,靠在戟天的肩头里。
“老婆你没事吧,老婆?”
辰砂不敢分心,摆了摆手,示意无妨,戟天又喊道:“以我为中心集合!把城民带进宫殿来!女王呢?去把女王找到!”
帝都剩下不足五千可作战部队,诃黎勒的军队却足足有五万人,一时间冲天的烈火在城门处燃起,席卷进城,藤蔓陷于熊熊火海中,双方的第二波攻势到了。
上千株西瓜藤jiāo缠而起,织就一张网,互相牵扯着,把椭圆的超大西瓜甩向侵略军冲来的方向。
“……”溜.达.论.坛
戟天哭笑不得道:“这也……太温柔了点,老婆你好歹扔点……榴莲什么的。”
然而他不到片刻便发现植物的彪悍能耐,一时间满天西瓜乱飞,从天而降的重力令植物果实成了最好的pào弹,把骑兵纷纷砸下马背,又令满地滑腻无比。
冲锋队伍登时摔成一片,就连前锋队步兵也不能幸免,纷纷滑倒,láng狈不堪。
玄及坐在宫殿的最高处,看着这壮烈无比的一幕。
上万个西瓜从他身后的皇宫花园里飞出,呼啸着冲向诃黎勒率领的军刀团。
玄及终于明白到,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数量多了,也是可以杀人的。
一株瓜藤悄悄蔓上了皇宫的屋顶,玄及嘴角微微抽搐,看了它一眼,手里握着毕方神shòu的蛋。
那根藤条定了片刻,像在判断他是敌是友。
玄及手中鲜红的蛋汲取了思仙的血液,此时不断震动,蛋内神shòu即将破壳而出。紧要关头,他不敢触了植物的霉头,免得节外生枝,只得朝旁坐开些许。
然而那藤条忽然抡起西瓜,“啪”地一声拍在玄及头上。
“……”
“cao!”
玄及一头碎瓜ròu,脚下打滑,láng狈地从皇宫顶端摔了下去。
诃黎勒率领的骑兵退到后阵,换了手持喷火枪的清理兵种上场,拼死冲到近前,火龙隆隆而出,延伸近五米,房屋,植物相继燃烧,帝都顷刻成了火海。
喷火兵种搭配燃烧弹,终于把战线推到了内城门处。
辰砂睁开眼,满身大汗,虚脱般地出了口气,道:“没……没了。”
戟天松开他,道:“做得好,你到后面躲着,接下来是我的事了。”
城中剩余的五千士兵集到戟天身旁,准备开始最后的浴血抵抗。
辰砂疲惫地坐在皇宫门口的台阶上,继而躺了下去,双眼望着蔚蓝的天幕。
乌云再次掩来,遮没了阳光,天空飘起小雪。
皇宫大门处,站满了紧张的军人,他们各自高举刺枪,躬身,只等戟天一声号令,便要冲出皇宫去,牺牲自己的生命,完成军人的最后责任。
然而就在诃黎勒终于抵达皇宫门口的那一刻。花园里发生了一点小事故。
“你是谁?呱!”
“……”
玄及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这只奇怪玩意。看了一会,他试探地问道:“毕方?”
那只胖乎乎,毛茸茸,圆滚滚的鸟摔得不轻,它扑了扑翅膀,侧躺在地上,警惕地打量着玄及。
肥鸟全身淡huáng色,一出蛋壳后便长大了不少,玄及早已知道蛋里是只鸟,却不知道这毕方的长相如此诡异。
而且……他小心翼翼地俯身,观察毕方翅膀下,好像只有一只脚?
肥鸟挣扎片刻,以那仅有的一只脚撑着,站起身,又失了平衡,摔向另一边。
“呱!别过来!”
玄及彻底懵了,他扶着毛球毕方,让它站好,毕方堪堪张开两边翅膀,杵在地上作为支点,才算勉qiáng站稳。
玄及道:“神shòu会说话?太好了,您是毕方对么?请问,还有两只神shòu……”
“关我屁事!走开!”毕方用翅膀拍打,要赶走玄及,然而翅膀一动,又险些摔跤,只得马上收了回来。
毕方扁着嘴巴,左看看,右看看。问了句石破天惊的话。
“爹地呢?!”
玄及脑海中一片空白,道:“爹、爹地?”
毕方再不理玄及,扑扇着翅膀,呱呱叫道:“爹地!”接着用单脚一蹦,跳出好几米,摔了一跤,挣扎着爬起来,朝皇宫前面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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