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摔得头晕眼花的亲王清醒过来时只见到重重叠叠围上的怪物,然而还未等他看清楚,红色机甲便一把掀开胸口盖壳,把他塞了进来。
终于见到阿加斯时他呼了一口气,抓起奇雷斯,从合上的胸口处扔了出去。
“快!按老师说的做!”
阿加斯急促地喘息着,顾不得小悦做了什么,借背后饕shòu的巨力又往前狂奔几步,转过身来,双眼被额头流下的汗水刺得生痛,护目镜中的景象渐渐开始模糊。
“抓……抓住那把剑!”
被扔出舱外的奇雷斯扑腾了几下翅膀,最终认命地大吼一声,黑色雾气散发,把它包在其中。雾气消散时,赫然幻化为似剑非剑,似刀非刀,通体奇异咒文的怪异武器。
“第三形态,我变我变我变变变——!”奇雷斯剑柄上的眼珠转了转,朝机甲看去。
阿加斯跳起一把抓住黑色大剑,挥舞开来,四周饕shòu像是见着什么恐怖物事般往后退去。
“黑耀!专杀饕shòu的巨剑!”
“别那么大声……耳朵要聋了!”最耗费体力的还不是cao作机兵,而是小悦在他耳边的大喊,震得将军脑子嗡嗡作响。
亲王这才意识到,自己从半分钟前被塞进狭窄的机舱后,两人的身体几乎是贴在一起。伸展四肢的阿加斯尽管激烈cao作金属机械人,仍避免过大的动作幅度,往前稍稍挪了个位置,让小悦抱着他的腰,勉qiáng挤着。
“拉拉拉”黑耀此时居然还有闲qíng唱歌“我是有理想,有志向的好青年奇雷斯——”
听到手中奇雷斯传来的歌声,两人都是噗嗤一笑。阿加斯身上的汗水连带着让小悦也浑身湿透,红色机甲便在两百余饕shòu群中穿梭来去。
黑耀每次挥出,居然似砍瓜切菜般把饕shòu的硬壳一分为二!阿加斯长出一口气,终于有办法对付这种人类知识范围以外的怪shòu了。
为了避免活动受滞,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背心与军裤,在汗水浸润下,白背心已接近透明,机甲内部昏暗的红光中,纠结背肌隐约可见,小悦突然心里一揪,侧过头,把脸贴在他的背上。小小的机舱内,一时间洋溢着无限的温qíng,令阿加斯不可收摄地兴奋起来。
伤感却又快乐,复杂的qíng感jiāo错着,在两具水淋淋的身躯间传递。
“喂,你顶到我了,亲王殿下”阿加斯即使是激烈釜战之中,仍不忘调笑几句。若条件允许,说不定他还会稍微占一下小悦的便宜。
只是空间实在太狭窄,转不开身。事实上他自己也是心猿意马,糙绿色军裤被撑起帐篷。只得苦苦忍着,在小悦见不到的角度,英俊将军脸上红晕泛起,心跳加速。
“走了这么久,想我了没,宝贝?回去让我打你屁股!”
“你……”想不到这种时候,阿加斯还能说出如此令人发指的话,亲王很想用膝盖在他胯间撩上一脚。
“没想你……没想你……”奇雷斯继续放声大唱“别以为你是谁……”
古怪歌词配上不知从哪学回来的曲调,令小悦忍无可忍地大笑起来。
火红机甲一个大回旋,黑耀剑呼啸着掷出,连着贯穿三只逃跑不及的饕shòu,凌空一抓,奇雷斯又自动飞回他的手里。要塞城墙上数万士兵齐齐为他们的主帅欢呼。
如同太古战神降世,几个回合便手刃超过半数的凶shòu,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我爱你!小悦!”阿加斯长啸一声。通过机兵的扩音器远远传到要塞上空,万人同时摇旗呐喊,华丽到极点的示爱,轰雷般的喝彩声平地震响。
小悦顿时楞在当场,面对这突如其来,万军阵前的表白,脑内空空如也。
他终于成功地,把亲王给收拾了。
小悦鼻子一酸,继而小声说道“傻瓜”。
饕shòu全数退尽,红色机甲的能量也堪堪耗完。
踉跄着立在要塞大门前,却不再走一步,任其自由停定。
阿加斯按下开关,四肢传感器自动卸下,他连眼罩都不摘便迫不及待地转了个身,紧紧把小悦抱进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肢体酸痛,渐渐沉重,身体不听话地倒在小悦肩膀上。
机舱保护盖被科洛儿掀开,刺眼的光线透入,目瞪口呆的圣焰军士兵们,看着他们的主帅与亲王。
血,白色背心上已满是鲜血,那是小悦跨空间传送时,他把他抱住,背后受了五只利爪同时贯穿的伤口,大腿,腹部,腰部,肩膀,脚踝处,机甲被击破后连带着在他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痕迹。
顺着他身体流下,染红了亲王一身雪白的毛衣,染红了他的侧脸,两个血人就那么静静抱着。紧贴着,依偎在狭窄的机舱中。
火红机兵的脚下,赫然积着一滩粘稠的血液,他走了一路,血迹便拖了一路。
那鲜红色的外壳,是油漆,还是英雄的血,早已无从分辨。
围在城门处的所有人都哭了。
后世对莫查安一役的评价,只有两句话。
“这是历史上最深刻的爱,也是最真挚的爱;是最华丽的表白,也是最令人心痛的表白。”
作者有话要说:
千年一梦
“神格如人之意识,神力如人之躯gān,两者缺一;则无以为神称之”
——《七耀之书》
枫叶城·圣焰皇宫。
“我给你两个选择”书房中的飞影,眉目间已一扫往昔的流氓气,他今天要做一件影响天之大陆上百年,乃至上千年的重要事qíng。
“一是隐姓埋名,嫁给我兄弟,婚期你们自己定”帝君认真地与九音对视着,“二是带兵回去复国,我借你十万人,新月将军随你选一个,军费开销与……”
“一”九音毫不犹豫地吐出了这个字。
“欢迎你,嫂子”飞影长身起立,九音却叹了口气,朝他行了个淑女礼。
“蝶·西佛拉斯,参见陛下”
或许让班尼与小悦像巧克力糖豆般终日混在一起的,正是她自己说的那个原因“我们都是没父没母的可怜人”。所以当她的好友离开帝都,自己还有近两个月时间,便要重返卢安时,突然觉得一阵孤独。
九音的远嫁,终于为他们持续多年的爱qíng长跑,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但她在这之前,有一件事必须做,只有完成后,她才能安心和绯红执手走进那间小小的礼堂。
“她真漂亮”班尼静静坐于chuáng前,冬日下午的微光透过皇家花园的窗户,投在贝利娜瀑布般的金发上,形成一条优美的亮线,克里抿着嘴唇,接过蔓狄端来的茶。
“绯红哥要结婚了”班尼像是在对克里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你……”克里想起她还是个孩子时,慕尼黑关所前的那些日子,一晃便是五年过去,公主流落他国,正如自己曲折无常的命运般,不由得心内唏嘘。
“过完新年,要回卢安了?”团长尝试着让气氛稍稍缓和一点“否则你如果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小悦会很不高兴的”
班尼只是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脚步声起,三人同时把目光投向回廊。
那是分别了近三年的露琪与库勒斯,再次出现在克里的面前。
几乎是与狂战士夫妻同时进入枫叶城,又一路奔进皇宫,目送两人转身朝后殿走去,帝国军部通信兵才不解地转了个身,一面心中猜测两人的身份,一面焦急地寻找禁卫队长苏格里,把来自莫查安的军报jiāo到帝君手上。
初冬,饕shòuqiáng行冲关,袭击莫查安要塞,或许真不该让小悦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飞影阅读着来自天之大陆最危险前线的消息,眉头拧在了一起。但无论如何,他还是相信爱将的能力,揭过一页后,他的思维打了个死结。
魔族不可能毫无征兆地为杀戮而杀戮,驱使饕shòu袭营,那么,他们的目的是为何?
在所有势力的触角都无法涉及的隆奇努斯山深处,一名男子身着风衣,于曲折崎岖的山道上缓缓行进着。
如果与他直视,不,我相信这个大陆上没有任何“人”能鼓起勇气,与他对视哪怕超过一秒,即使如此,我仍要为你详细地描述,他那双银色的瞳孔。
淡得几乎找不出眼神的瞳仁,就像一面水银镜般,折she出面前漫天遍野的松树,荆棘,灌木。在他的眼中,却又映出糙木枯荣,万物兴废的将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头黑,红jiāo杂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着。
似乎在那处随意一站,便有君临天下的气势,神威竟是丝毫不逊于炽羽。但他今天收敛了不少,只是带着一名手下,徒步穿越隆奇努斯山,朝西北走去,他今天要去谈一笔生意,做一桩买卖。
他的手下正是黑袍笼罩中的魔族骷髅巫师,格兰的顶头上司,星古拉。
一主一仆两人,出了隆奇努斯山区,离开积乐逊的探察范围。此时任是大魔神王,也不敢小觑弱不禁风的人类,事实上连年侵略,这一片大陆的qíng势已比他在魔界所估测的要复杂得多。
隐忍几千年的灭天族唯一后裔,调教出的四个弟子,无一不让自己灰头土脸,连着吃了几场败仗。轻敌乃落败之本,华伦非特终于开始认真地面对着场如泥泞般的侵略战。等了这么久,魔族才再次降临人界,他有着无可比拟的耐心。
惟今计划,下一步便是亲手拿到那把破落的长剑。
再次确认已经走出吟游诗人的灵觉感应范围后,华伦非特于虚空中随手一抓,魔龙枪亚克特现型。
神器在漫长的岁月中已进化出器魂,主人的召唤,令它发出金铁鸣声,继而通体赤红,气焰喷发中化为一只迷雾魔龙,恭敬地伏下,载着主仆二人飞向耳语山谷。
亡灵魔法师本身便是黑暗世界的忠实拥护者,大魔神王很有把握说服他,乖乖jiāo出漆黑之星,完成他的计划。毕竟千万年前的陨神大战后,人类才从魔族身上学到死亡之术,若推溯根源,两者本是一家。
但是在他预料之外的是,他碰壁了。康那里士几乎想也不想,甚至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毫不留qíng地讽刺了大魔神王一句。
“做你的chūn秋大梦”
“华伦非特,想进阶,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迈过去!”丝毫不怯的亡灵魔导师,咆哮着启动了山谷中的终极防御阵。
骂架永远比打架简单,活了近千年的老妖怪深知这一点,也深知在全力施为的华伦非特手下,他的他的部署们只有当pào灰的命运。
大魔神王也不去阻挡从山谷内四窜而出,前往各地求援的黑气,只要深渊碎片还在,低阶的亡灵魔法师们只是几只蝼蚁而已,掐不掐死没多大区别。
只要那个女人不来,他就稳cao胜券。此刻他唯一忌惮的女人不可能在人间界。
当魔龙枪亚克特无qíng地掀开整座山谷,连大魔神王都微微喘息之时,漆黑之星仿佛在沉寂了千万年后,等到了自己的主人,折断的神器怃然悲鸣起来,周遭黑气向华伦非特缠绕过去。
康那里士就如一具残缺的木偶,被亚克特死死钉在地上,星古拉手中的水晶球正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吸收着他冥想了近千年的魔力,醇厚的圣灵导师灵魂,旋转着一点点被抽离,灌进狂喜的星古拉手中法器内。
华伦非特至少在目前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努力引导着这与他同源而出的黑之力,试图驾驭自己主人在千万年前神格内崩后,遗留下来的唯一力量。那也是他晋阶的唯一希望。
然而他漏算了另一个女人。
法鲁从席卷的绿叶中无声无息出现,挥手所到之处,绿色荆棘缠上星古拉的脖颈,把他一分两半。无暇穷追远遁的占星魔师,她随手抽出亚克特,远远朝华伦非特一掷而出。
死寂之地所有的植物在那一掷之后疯狂地生长起来,直到覆盖整个耳语山谷,世界树神域展开,把大魔神王包围其中。
无数叫得出抑或叫不出名字的绿色生命,簇拥着向空中延展,即使到得华伦非特身周,一触即被黑气吞噬,枯败下去,却不依不挠地旋转着,拼死前伸。
“法鲁……大人……”康那里士黑袍已在初一jiāo手,便被撕碎,此刻包裹着他的几片碎布,却更像木乃伊身上的绷带,随着他缓慢而平稳的呼吸不断起伏着。
生之风,绿之意识,耳语山谷外化为花海。
圣焰·枫叶城后宫。
“她还是那么漂亮”露琪惋惜地为贝利娜梳理好她那一头柔顺的金发,起身告辞。
克里眼眶微红,把她与库勒斯送到门口。
huáng昏中,天光撒在他棕红的短发上。
该刮胡子了,他心想。否则吻她的时候,她会觉得不舒服。
然而他还是忍不住再次俯身在睡美人唇上点了一下。唇分,他温柔地又对她说着话,即使她听不到,他还是每天都会说许多次。
“我爱你,贝利娜,你爱我么”
“恩,有一点……克里,你的胡子该刮了”
她双眼缓缓睁开,似是不太适应光线般又微微眯上,仿佛睡完午觉后般庸懒地把双手伸了伸,摸上克里的脸。
完全没有意识到后者快要昏倒的表qíng,紧绷着的神经,她又转头望望四周,看到角落里呆若木jī的蔓狄,说出她昏睡三年后的第二句话。
“她是谁?”
蔓狄急促地冲出后花园,奔到帝君的书房门口,提起裙子一脚把门踹开,没有;她转身寻找着,到处奔跑,最后在空中花园上,郁金香花坛边,发现了哭得昏天黑地的皇后,与紧搂着她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