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咏叹曲by非天夜翔【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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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蓝头发,我想起你了,你就是在大厅跟他吵架退团的那个……”炼金术士说。

“修”修温和地笑道。

一时间车斗上的冒险家们均是露出嘲笑与不屑的表qíng。

“看来他的脾气好得没话说”炼金术士刻薄地说道“连S级徽章都送了你?小学弟”

修微有点诧异地转过头,直至此时,方看清了小雷拿在手中把玩的一枚徽章。徽章晶莹通透,正面以特殊的工艺手法雕刻着优美的S型,北面则贴上了冒险家公会的独特枫叶标志。

“水晶徽章哪来的?”格鲁也发现了。

“那是钻石,什么水晶徽章,不识货的家伙”魔法师说。“以杰尔浦前辈的名声,也用不着徽章来表明身份了”

小雷从围巾与毛帽的fèng隙中看了他一眼,把徽章收回衣兜里。

马车进入了隆奇努斯山的山道,天色昏暗下来,雨点被松树林遮挡,他们彼此看不清对方的神qíng。

“你是迪朗斯大师的学生?”那炼金术士半个脸隐藏于yīn影中问道。

“他是我的学生才对”小雷无所谓地说道。一语出,冒险家们均是哄堂大笑。

少年拉起修的手掌,拇指按在他的掌心稍稍摩挲,修的手指间升起温暖的光亮,细碎的魔法光芒缓缓凝成一团,最终从他的手掌中升了起来。照亮了车斗上的一小片空间。

“杰尔浦把他的徽章送了给你?什么时候的事”修稍有点不安地问道。

“嗯”小雷斜睨了同车的冒险家们一眼,他们的脸上均是露出好奇的神qíng。

“他说我……长得像他死去的弟弟”小雷想了想,缓缓说道,他的嗓音带着少年未完全变声的磁xing,偶有水滴从松针落下,滴在他的毛帽上,又一路沿着不吸水的雪鹰毛滚落,最终滚到脚旁,浸入湿润的木板斑纹里。

“出任务的时候,偶尔我会和他聊天”

“我知道,你有段时间经常和他一起”修此时也说不清楚自己复杂的心qíng。然而他难以遏制自己的好奇心,仍在众人面前追问道“他说了什么?”

“说他出身于北方国度……那里是西路非的信仰之地”小雷小声道。

“没有爱,没有温暖,一切就如她的信仰般冰冷”坐于他们对面的那名蒙面刺客忽然道“我和他是同乡”

“是的”小雷答道“混沌包容一切,也吸纳一切,没有生的喜悦与死的恐慌,他们的母亲死去,杰尔浦埋葬了她,带着他的亲弟弟——据说和我很像的那个孩子,离开了灰海之城,跨越雪地,前来寻找温暖的世界”

“他们很穷,非常穷……”

他的声音似是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梦境意味,如同时降临的夜幕般笼了上来,所有人的眼皮变得沉重。

“láng追赶他们,风雪驱逐他们,最后杰尔浦背着他十五岁的弟弟,迷了路……”

“后来呢?”格鲁意外地cha嘴道。

“你失眠了,这不太好”小雷轻声说。

“夜之安魂曲真是不错的魔法”格鲁微笑着说“差点连我都睡着了”

“当然尤其有些事在你不想说的时候”小雷笑着小声说道,一手温柔地为修梳理着他蓝色的短发。

“嗯,从这点上来说,迪朗斯确实只能当你的学生”格鲁点了点头,笑道。

“我们也睡一会吧,午夜前是到不了西领城了”小雷把修的半个身体搂在怀里。眯着眼,打起了瞌睡。

“其实我很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格鲁喃喃说。

“后来,他叫我别放他下来”杰尔浦说,坐在他对面的是几名身穿圣焰军服的高级将领,他们沉默不语,各自看着面前的葡萄酒杯,杯中dàng漾着琥珀色的酒液。

“希莫将军,你没有去过北方国度,你不知道那些人的生活,他们表qíng麻木,没有追求与理想,就像是……”

“我知道”那名被唤作希莫的年轻将领答道“这是不同的信仰造成的”

杰尔浦笑了笑“当时我只有18岁,就像修那么大,你期望我能理解什么?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母亲去世了,人qíng冷漠,我们得离开那里。”

“所以我作了这个错误的决定”

“我没有把他放下来”杰尔浦望着马车窗帘外密林中,一闪而逝的láng影出神“真的没有,他在我背上,不知不觉就冻死了,是那种……无声无息的,悄然的,没有半点征兆的死去,他没有哭,也没有叫,没有jiāo代什么”

“不像我们的袍泽在战场上临死前挣扎着说的,‘我不想死’,或是‘哥,带着我的份一起活下去’”

“我甚至来不及在他临时前好好跟他说几句话……记住他的声音。直到现在,我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头发和眼睛都是黑的,而且双眼黑得发亮,像只刚断奶的小黑猫……”

“你们”希莫小心翼翼地打断了杰尔浦的回忆,片刻前他眼中的两个人影似乎逐渐地叠在了一起,魔剑士仿佛陷入了梦境中不能自拔。

“我们”他说“我们本来在一起,他的脾气很糟,喜欢捣乱,又容易激动……不知道是继承了我母亲的xing格,还是我从未谋面的父亲的习xing,这在西路非的信仰体系中,实在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经常恶作剧,我想没了母亲,他一定会被抓去绑在火柱上烧死,就像烧死那些——品行不端庄的成年人那样”

“圣焰更适合他,然而他没等走出雪原,就死了”杰尔浦喃喃说。双目恢复清朗。

“接著我來了帝都,遇见了教导我武技的师父,恕我不能说出她的名字,这是一个约定”

“能教出S级冒险家,必然是很了不起的一位前辈”有军官打趣地说道。

希莫马上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也离不开您自身的努力”

杰尔浦摇头苦笑道“若不是师父的教导,我现在也许依旧一无是处,承认这个也没什么可丢脸的”

“再接着,我一步一步地爬上去,从无数次任务中死里逃生,但离大冒险家这个传说中的称号,还差得很远……”

“好了,听完了天之大陆最顶级的冒险家,杰尔浦阁下的……发家史”希莫终于说。

他略有点尴尬地打破了这沉默,举杯道“祝您的亲人在天国中过得安详,也祝您能早日,踏进大冒险家之境”

“更预祝我们此行凯旋而归,以帝君之名”

“以帝君之名”将领们稀稀落落地应和道,杰尔浦沉默地举起酒杯,摇了摇,一饮而尽。

 

卷二 英仙座之剑·冒险家传奇 真知之眼

“看到什么?”

修从密集的云层后认出了一点星光,随即寒风再度扯着厚重的黑云把它完全遮挡。雨点淅淅索索地下着。

“英仙座”修转头朝他的同伴们笑了笑。

“这就是你所谓的占星?”临时阵地前聚拢了一小撮冒险家,三三两两地活动旅途中睡得酸麻的手腕,脚踝,狂战士嗤笑道。“小占星师,你解读出了什么?”

“英仙在古代神话中,象征斩除毒瘤的勇士”修友好地微笑着并解释道“女妖的头颅落下,而不受拘束的飞马新生,大概就是这样”

尖锐的哨音在雨声中响起,那是阵地中央领军人物——S级冒险家杰尔浦的集结令。修仍未反应过来时,他身边的人已马上撤得一gān二净,比正规军更敏捷的反应,纷纷不约而同地掉头朝军营中跑去。

“铁甲冒险旅团成员,配合军队驻防”杰尔浦站在一个木箱上,对照名单大声念着。修方发现先前并不友好的狂战士正是铁甲冒险旅团的成员之一,他的同伴中赫然正有那名出自帝都魔法系统的炼金术士。

“暗夜狩猎者冒险团”杰尔浦又点到腰佩淬毒匕首的刺客,他带领着自己的团员前往西领城外勘察地形。随即魔剑士分别给各个小队分配了任务。他们各自散开。空地上只余修,格鲁二人。

“星龙冒险团”杰尔浦走下木箱,打量着修与格鲁,最后目光落在他们胸口处的银色徽标上,他指了指屹立于黑暗中的西领城,“剑士修、弓箭手格鲁,请配合寻找敌方人员,并进行狙击”他在“请”字上特别加重了音调,并挑衅般地看着修。

“魔法师雷,留下,有任务需要你的协助”杰尔浦满以为修会说点什么。

但他猜错了,后者朝他鞠了一躬,接过象征队长的铁牌,塞进裤兜内,转身带着格鲁一语不发地离去。

“要杀人了”修说。

“杀吧”格鲁漠然道,反手抽出一根羽箭搭在弓弦上,两人绕过了军队的扎营区,天空蒙蒙亮,黎明的曙光被遮挡在厚实云层之后,灰暗的天色之下,西领的轮廓显得模糊而漆黑。

莎和伊洛不知道完婚了没,王子与公主居住的城堡,在此时却像一座监狱般难以靠近。城墙上方零星树着火把,并于小雨中不断黯淡下去。圣焰的军队已先他们一步赶到阵地处,骑士队长指挥着后备役士兵们在黑色的土地上犁出五米深,近百米长的沟壑,再在沟壑上铺上木板。

修茫然看着赤膊的男人们汗流浃背地推起投石机与攻城弩,工匠抗着陷坑里的尖桩来来去去,并把火油倒进瓦罐内,制成燃烧瓶。

“往哪边走?”格鲁的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绕着走一圈”修下了决定,随即跃过面前的战壕。

转头时他看到了卡西,宫廷骑导神qíng复杂地望向城门处,并没发现在这密集战士森林中的修。巨大铁锅中煮沸的沥青与shòu油搅拌后传出刺鼻的焦臭气味。白烟袅袅飘dàng于战场上空。他们一寸寸地接近了西领城,修甚至辨认出当初莎乘坐的帝家马车在泥地里碾出的沟壑。

“有个人”格鲁问“杀吗?”

城门外有人背对他们,躬身于土地中刨着什么。修一手按下了格鲁瞄准的箭头,手指樶于唇边,打了个呼哨。

“快走!快走!”他连打手势示意道“回去城里!这里不安全!”

那人仿佛是西领城的乞丐,身上套着不知从何处拣回来的破烂皮甲,惶恐地转头,发现了修,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是逃跑还是下跪,修又作了个驱赶的手势,他明白了,转过身去,瑟缩着跑向城门。

修目送他远去,并不断拍打城墙下的偏门,乞丐手掌拍打铁门的“啪啪”声响甚至令他觉得有点感同身受的ròu痛,城内没有丝毫要为他开门的意思,几秒后,乞丐的头颅掉了下来。

血从他断裂的脖颈处喷出,染黑了灰蓝色的砖墙,一具没有头的躯壳朝前仆去,靠在小铁门上,它坚硬如磐石,不为所动,无头尸体便保持着那个姿势,也不摔倒,倚在门前。

虚影一闪,四名蒙面的刺客沿着城墙摸去,为首的男子颇有深意地看了修一眼。

“cao!”修咬牙切齿地骂道。“他们不是来探地形的么?”

“冷吗?”杰尔浦说,他坐在木箱上,朝小雷招了招手。后者不qíng愿地走上前来。

杰尔浦脱下手套放在身旁,小雷看到他满是伤痕的手背与手指,旧伤中夹着红色的新疤,微微皱了皱眉。

那只手伸上前来,为他理好脖颈处的围巾,又拍了拍木箱一侧的位置。

“坐吧”

“手怎么了”小雷问。

“玩钉桌子游戏,不小心划的”杰尔浦笑了笑,仔细地朝旁挪开寸许,以便两人的身体不会触碰到。“黑暗之眼?从这里能看到城内的动静么?”

“你不生气了?”杰尔浦问“前天很抱歉,我不该……”

“喵。闭嘴”小雷说,他把手指伸到口中,吮吸片刻,接着把沾着唾液的手指划过杰尔浦手背,指间的疤痕上。

他的手指带出的一缕唾液丝看得杰尔浦喉结微动。继而带着体温的触感所到之处,魔剑士手上感染化脓的伤口逐渐合拢,痊愈。

“好了”小雷说道“下次别玩这种危险的游戏”

“手上的伤好了,心里的却好不了”杰尔浦不知是反驳还是自嘲地说道。

“让修去杀人,是想教他什么吗?”小雷略有点尴尬,转移开了话题。

“你的心里就只有他么?”杰尔浦又问,然而他看到小雷即将发怒的神色,忙举手投降道“好好,别生气,我不说了”

“黑暗引领尔等跨越深渊,俯览大地。”

“光之子必于此黯淡中消褪无形,他们的睿智必被长夜遮掩”

小雷略侧过头,目光涣散地落于远方西领城上,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念颂着宛如诗歌般的咒语。

“那存在的,都必将消逝;繁华的,都必将寂寥;英雄终将迟暮,红颜终将老去,唯有安宁与死亡是真实之凭据”

杰尔浦听到这句,如中雷殛般地坐直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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