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圣焰开国帝君,也尚未受到神明的青睐”
“他会被送到哪里?”飞儿失声问道。
“不知道”雷蒙摇了摇头道“据说是异世界”
“会成为灵魂?”
“不”雷蒙沉思片刻道“快走,拖不了多少时间了”
他回头望,步度根与黑暗圣童已在那道光束中完全消失,奇雷斯的黑雾喷发,充斥圣焰帝都全城。
“紫案丹书又有别名……人类被神祗收归仆从,也就是传说中的封神……”雷蒙喃喃道“步度根,辛苦了”
卷三信念·双子星荣耀 最后的绿叶
那些相爱的,都终将老去;làng漫敌不过年华如流水。
谁年轻时,不曾爱过个把人渣。
——赛依耶
修跪于魔法师学院中庭,抬头眺望,直至温柔的紫光于云层的空dòng处并拢,化为一线,消失。一切恢复原状,正如什么也没发生过。骑士们挺起长枪,从四面八方涌上前来,包围了孤独的占星师。
“修·埃尔西休斯”骑士队长沉声道“放下你的武器,跟我走”
“喝啊啊啊啊啊——!”修四肢舒展,仰天大喊。惊人的气势以他为中心达到了临界点,最终爆发出去。
他的身体在高空旋转,最终睁开双眼,踏上星耀剑身,一言不发,朝着城外平原道高速飞去。帝君的部队如猛虎出笼,堪堪追上了飞奔中的四家联盟队伍。而修脚下的星耀银光刺目,就如一团bī人而不可直视的流星坠落于地。拦住了菲里德。
光芒万丈的落地,瞬间扭转了整个战局,骑士们甚至勒不住受惊的马匹,大声呵斥,两万余人的皇室亲卫队乱成一团,彼此践踏。
星耀于空中打了个旋,带着炽热的白光飞进修的手里。众天繁星在那一刻不约而同地把琐细光芒投下地面。
修的面前是菲里德,在军队的更后方,一团黑雾无声无息地离开枫叶城,似是负伤逃离,摇摇晃晃地飞到城外,于空中迟疑半响,似是踌躇着,应否越过军队的头顶,与修汇合。
“什么人!”军队后方传来愤怒的喝骂。然而最前端的骑士却纷纷后退,直把军队与修的距离拉开了近百米,让开一片空地。
修湛蓝的双眸凝视着面前黑压压的军队,纹丝不动。领头一骑从军阵末尾奔来,马匹大声嘶鸣,夹杂着无数兵士混乱的呐喊。圣焰军自发地让开一条道路,分作两部。白马金鞍,王旗迎风飘扬,菲里德来了。
“陛下!”
菲里德翻身下马,示意不妨,他少见地换上了武盔,铁靴踏于地面时把积雪融化的泥地踩出一个脚印。
“修”他朗声道。帝君身后数万马匹,人,均是缄默无声。
“我们是朋友,到这里来”帝君只说了一句话。
修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抉择,又像是在嘲笑。
菲里德伸出一只手,这是帝国现任君主自登基以后的第一次。
他以唇语朝菲里德说“没有”。
“什么?”菲里德不能理解地微微侧头,在他的视野中,雷蒙的部队已撤进隆奇努斯山内,帝君感觉到山中有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那是兄长的双眼。这令他稍感灼躁,他又望向修,等候他的决定。
“我什么也没有了”修无声地说道,那轻轻话只有自己能听明白“都没了”他倏然悲怆地愤喊:“我什么也没有了——!”修高举长剑,身体腾空而起,于那黑暗中一个旋身,扑向菲里德。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秒中,帝君双瞳惊现那比疾电更快的人影,面前早已有亲卫护上,随即一道凌厉的剑光横掠而过,把两名骑士连着盔甲,马匹砍成四截。
菲里德大惊之下朝后退去,军阵瞬间合拢,一秒,两秒,乃至短短的数息时间内,外阵骑兵们胸膛因呼吸而起伏。吸气,万人队阵中扬起无数断肢与血雨;吐气,修沿着铁桶似的盔甲人墙斩杀而去,如一把尖刀般悍然cha进了枫叶城装备最jīng良,技艺最高超的皇城禁卫军正中央!
“竖盾!合围!”指挥官竭尽全力高呼道,然而远处遥遥挥来的一剑令他脖颈一凉,所见景象尽数翻转,万物在漆黑中沉寂,泥土与无数只脚围上。
后阵步兵盾牌齐刷刷地亮起,却在横挥而出的另一剑下被撕成破烂的铁屑。一声巨响。菲里德丢盔弃甲地逃,而修的最后一剑已来到他背心中央的十米开外。
菲里德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声,qiáng大的气劲冲击之下口鼻溢血,几要昏过去,全凭一念求生意志苦苦支撑,他扑倒于地,挣扎着仍不愿放弃这最后的希望,帝君抬头望去,嘴角挤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修的眼神冷漠,而本应英俊的脸庞笼罩了黯然的死灰,启明星在他背后升起,破晓时分的另一道曙光沿平原道飞快地冲来。而在那背光中又有另一个虚像迎面赶到。
她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星耀剑。
菲里德松了口气,得救了。
赛依耶以比修更快的速度一瞬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城外,神明的荣光完全包围了绝望的刺杀者与他曾经信奉的光明神,她望向他的双眸中隐有笑意。
在圣焰军队上空盘旋不休的一小团黑雾终于遥遥飞来。
赛依耶的另一手抚上修的额头,眼神空dòng的少年闭上那悲苦的双眸,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滴落泥土之中。
“你忘了已向我起誓,要救赎这正世界的苍生?”她以人类的语言开了口。
修的身体悬空,星耀脱手,全身震颤。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忘记那些黑暗中的故事……”赛依耶缓缓道“徒弟”
修再次睁开双眼,瞳孔中竟是孩童般的茫然,他直视赛依耶,喃喃说着什么。
“戴洛,救赎……爱与羁绊,第七神……”他的瞳孔倏然收缩,像是被浸于滚烫的金水之中。全身如被火烤,风chuī,无数记忆在脑海中零碎闪过,直至那双血红色的眼眸再现。
“不是救赎……”他喃喃道“我誓要,让这万物拥有抉择的权利,不再作为神明手中的……棋子”
赛依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光明女神的容貌圣洁,却带了一丝嗔怒之意。
她樱唇微张,想说点什么,然而她无法再出声了,一只黑色的爪子从她脑后悄然出现,紧紧扼住了她洁白的脖颈,继而不断收箍,她放开了修,修便仰头朝后摔去,星耀剑“当啷”一声落于身侧。
黑猫的最后一爪,把赛依耶的灵魂有如实体般捏断,金色粉末在风中飘散,菲里德发得一声喊,没命地趁机逃向枫叶城。
修的眼神恢复清明,望向奇雷斯。他艰难地呼吸,空气带着寒冷的痛楚深扎入肺,他驻剑于地,摇摇晃晃地站起。“我誓要,令这万物有抉择的权利”他又重复了一遍,然而身旁只有唯一的听众——那头兀自扑腾着蝙蝠翅膀悬浮于空中的小黑猫。
“哦”它嘲讽般地答道。
“你叫奇雷斯?”修问,他伸出左手,奇雷斯终于顺从地停在修手臂上。四周的散兵一拥而上,高举武器朝修与黑猫冲来。修出了口长气,脚踏星耀腾空而起,朝隆奇努斯山高速掠去。
马车队停驻于隆奇努斯山入口,一轮急奔后,所有的逃亡者均已疲惫jiāo加,曙光温和地到来,驱散了长夜,恍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唯有笼罩全山的chūn雾把所有人的头发染得湿漉漉的。格鲁把耳朵贴在地面,听了一小会,继而起身,拍拍皮甲上的湿泥。
“没有追兵了”
雷蒙,杰尔浦,因罗斯,以及神之荣耀商行的千金丽莎,还有一名白皮肤的jīng灵,围于一处,为他们最终将去向的目的地商议。
白皮肤的jīng灵不信任地打量着格鲁,最终勉qiáng点头,同意了他的话。
“但有另一支队伍从山内正朝这个方向走来”格鲁又道,这句话引起了决策者们的警觉。
“我们应该先在山内躲藏,还是借这个机会离开圣焰?”那白jīng灵不管格鲁的提醒,出言询问道“闪灵森林内有我们的同族……”
“不,我觉得,我们应当建立自己的领地”飞儿忽然道“不能再托庇于任何势力……”
“回来了!”雷蒙与杰尔浦敏锐地捕捉到风里动向,顿时不顾一切地朝横在谷口处的马车狂奔而去。
修单足落地,星耀剑在空中划了个圈,自动归鞘,奇雷斯扑棱棱地飞到杰尔浦肩头。
格鲁快步疾奔几步,继而改为缓缓行走。雷蒙,杰尔浦依次与修拥抱,格鲁凑上前去。与修并肩坐在最后一辆马车边缘。
片刻后,四家机构的代表商议出了结果,迁徙大队再次开拔,朝chūn雾中的隆奇努斯山缓缓开去。
修带着倦意伏在格鲁的肩上,两人迄此并无任何jiāo谈。那沉默在淅淅沥沥的车轮辗过泥土的声响中逐渐扩展,像一张不可挣扎的网,束缚住所有人的思考与对未来的担忧。
“你看”修只说了两个字,格鲁便即会意。他转头望向密林fèng隙中依稀可见的另一队行人。
那是jīng灵族的马车,是光jīng灵族的队伍。
车队正中,是一辆做工考究,以纯手工雕琢成的座驾,树雨掀开车帘,她复杂的目光与格鲁相触,旋即把车帘缓缓放下。
jīng灵族的队伍只停了一小会,便与冒险家公会的车架擦身而过,沿着平原道朝帝都前进。
格鲁别过头,瘦削黝黑的手掌握着修白皙的手,彼此的手指扣于一处。他们都感觉到一股颓丧与无力,仿佛明天即将在这座吞噬者般的山脉群中结束。未来毫无希望。
几秒后,格鲁说“你看”
修循着格鲁的目光看去,他看到了这漫长的,跨度直达六个月的冬季中,路旁枯萎的树木。
那是一棵枫树?抑或哨兵树?
它gān削得如木柴的枝桠突兀地伸出,拦住道路,前方队伍的过客纷纷抬手把它拨开,树枝敲打在车斗边缘,发出“答答”声响。
然而那根gān枝的末端,点缀着一抹绿色的新叶。
“chūn天终于来了”修悲伤地说道。
——卷三·双子星荣耀·End——
卷三信念·双子星荣耀 番外·被遗弃的孩子(上)
“花生和豆腐gān一起嚼,会有火腿的滋味”孩子忙碌地搬过一张木凳,放在魔法师的脚下。
这间破屋已近几年没有客人来过了,七岁大的少年兴致勃勃地拉着今天降临的贵客聊着他的生活之道,一面把缺柄的瓦杯放在炉子上灼烧,里面盛有半杯清水。
魔法师一语不发地打量这间小屋。白桦树搭起的棚寮从山的一面石壁伸出,被拉下后胡乱地系在一起,枝桠上垫起gān糙,gān糙上又铺着树叶,以便雨季时这间房子不至于太漏水。两人以及那件摇摇yù坠的小屋顶端,高处陡壁上是耸立的危石群,以及□的暗huáng色泥土。山洪若是爆发,少年的容身之所便会无声无息地被冲走。
与隆奇努斯山另一边的“村子”相比,少年的居住之地远远没有这么安乐,贫瘠的土地紧邻北方荒原,huáng土质令此处居民难以种植经济效益高的作物。没有矿,没有畜牧资源,一望无际的菟丝像生锈的铁线般纵横jiāo错,捆绑着天之大陆南北jiāo界的这一处人类栖息地。
然而村庄有正式的名字,叫“夕阳之村”。
夕阳之村名字源自每当太阳从隆奇努斯的那一头升起后,这里的居民总无缘得见朝日的辉光,唯有太阳落山时的最后一抹瑰丽得以让人认真欣赏。
但美景不能卖钱,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鬼东西。
村民并非不图上进,总会有些年轻人希望走出群山的环抱,去寻找更好的生活,正如我们那位呆头呆脑的蓝发小子——许多年前,夕阳之村也有不少人出去过,在大陆上寻觅生计,某个男人,姑且让我们这样称呼。
他离开夕阳之村,在圣焰偏僻领地的庄园里找到一份打杂工作,并娶了一个老婆,生了个孩子。
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加,男人的脚罹患痛风,不能再工作,多年积攥下的财产不足以在领地上过好日子,中年男人为了节省开支,便只有带着老婆与四岁的孩子回到自己的家乡。这种事qíng确实是常见的,乡下节约钱,大城市里贵族们挥霍的一点零头便足够农民们过得很好。那些奢华的生活中,不知多少家庭的财产正在悄然流掉,流向一波一波毫无意义的应酬与jiāo际,流向传教士们的腰包,地主的私囊……
他回到家乡拥挤且杂乱的平房,在昏暗的室内点起茶炊,过着与废人无异的日子,从圣焰来的妻子厌烦这一居所,歪斜的炉灶,发huáng的瓷杯以及瘦骨嶙峋的奶牛,它每天在棚寮里饿得哞哞叫。总之,这景象就如无数不被诗人们关注的柴米油盐的画面,在没完没了的争吵与颓丧,厌烦中,时间悄然流逝。痛风病不断加剧,坐吃山空也令他们逐渐贫困下去,男人意识到这样不行,然而病痛使他无法劳作,躺在土炕上眼睁睁望着发霉的天花板,毡帽遮挡住他无神的,被生活所折磨的双眼,一天就这么过去。
偶有医师从外地来到这个贫瘠的山村,他的妻子兴高采烈地请回这类介乎痊愈师,魔法师与炼金术士之间的职业——医师什么都会,却又都只会一点。他把一些罐子放在男人的身上,为他放血,污黑的液体从他身体内流出来,仿佛病痛也被一并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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