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仲世煌安抚他:“我口风很紧,你放心。”
温故依旧闭着嘴巴。
仲世煌脸色一变:“你不相信我?”随时要翻脸的样子。
温故叹了口气,终于开口:“他悔婚了。”
“为什么?”
“他本来就不喜欢我,只是怕我……我的功夫。”
仲世煌对他刮目相看:“我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也有横行乡里的光辉历史。”
温故无语。
仲世煌拍拍他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糙。好好跟着我,我一定帮你找个又漂亮又聪明的老婆。”
温故道:“不用,这种事随缘就好。”他已成仙,双修不双修也不那么重要了。
仲世煌的好奇心被满足,愉快地安慰了他几句,回头继续努力工作。
时间越晚,房间越静。温故虽然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仲世煌完全进入人与工作合二为一的至高境界,直到一通电话响起,才解除状态。
他看着来电显示,眉头动了动,接起电话问:“有什么消息?”
温故耳朵一动,就听到电话另一头说:“有消息了。那孩子昨天晚上拦了辆出租车往罗山头村去了。”
仲世煌道:“我要的是找到人。”
那头语气里的得意劲儿立时没了,唯唯诺诺地应着。
仲世煌挂下电话,两只手放在键盘上,本想写点东西,可思路断了,怎么都接不上来,挣扎片刻是,索xing关掉文档站起来,幽幽地看着外头。
Z镇十一点的夜景乏善可陈,只有大片大片的黑和小点小点的灯,偶尔有一两辆车从下面呼啸而过。层层叠叠的黑暗好似巨大的箱子,为躲藏的人提供掩护。
那个孩子会藏在这片黑暗的哪个角落?
那个司机是否也到了这里?
仲世煌脑袋里不断地闪过各种各样的问题,直到窗户玻璃上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温故捧着点心盒子:“要不要再吃一点?”
仲世煌顺手拿起一块,塞进温故的嘴巴。
温故皱着眉头吃了。
仲世煌道:“晚上吃太多会变成胖子。”
温故道:“胖一点好。耿经理说胖一点挡子弹的面积也更大。”
“我不要你挡子弹。”仲世煌道,“我需要你在对方把枪之前先把人gān掉。”
“……杀人是犯法的。”
“我会让你‘正当防卫’的。”仲世煌看着他单纯的脸,想起他的年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早点睡,不然会长不高。”
温故:“……”他睡到海枯石烂也不会再长高了。
揣着心事,仲世煌睡得很不安稳,不到五点就醒过来,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最后忍不住给那个瘦小男子打了个电话。
男子刚刚睡下没多久,接电话的时候人还迷糊着,说话声音嗡嗡的,像蚊子叫,等仲世煌不耐烦了,才打起jīng神道:“是罗山头村这个方向,但罗山头村后面还有几个村子。我正带着人挨家挨户的问,可能要等一阵子才有消息。”
仲世煌沉默了会儿道:“你们现在在哪里?”
凌晨六点。
车行驶在山路上。山道狭窄,仲世煌开得很小心。
温故打开车窗,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仲世煌道:“小心感冒。”
“我不会。”成仙之后,他不再是ròu体凡胎,自然不会有一般的伤病。
仲世煌道:“困的话睡一会儿。”
温故道:“我们去哪里?”
“那孩子有消息了。”仲世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其实他知道,自己不是刑侦方面的专家,去和不去没什么差别,可时间过去越久,他越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地等待消息。
离开龙城来Z镇是一时冲动,也是长久积郁的结果。
他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既不能保护父母,也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那么多天过去了,不但没查到幕后主脑,连凶手都逃跑了。
山道上突然响了一声突兀的喇叭。
温故看了他一眼。
仲世煌烦躁地咬着嘴唇。
如果自己是行天道门下就好了,就能掐指一算,通晓古往今来。
温故眼睛一亮:“唉,听说神仙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要是我们是神仙,那就什么事都难不住了。”
仲世煌道:“当神仙要摈弃七qíng六yù。不是什么事都难不住,而是什么事都提不起jīng神了。”
“其实神仙……也没有那么无qíng。”
“你怎么知道?”
“很多民间故事里的神仙都很有人qíng味啊。像吕dòng宾,还经常做好事。”
仲世煌道:“那都是杜撰的。神仙要真的济世为怀,世界就不会有那么多灾难。”
温故:“……”有道理。……啊!他是来说服他的,不是来被他说服的。
仲世煌道:“你这么想当神仙?”
温故道:“是你自己昨天提到神仙,我才想起的。”
仲世煌道:“那个神仙……”
“他人怎么样?”温故很想知道他对自己的评价。
“又老又笨。”
温故:“……”他会好好研究青圭,早日度他成仙的。等成仙之后……
仲世煌在罗山头村与瘦小男子会合。瘦小男子特意在这里等他,其他人已经继续往前搜索了。男子说:“他的一个后山头村同学说他曾经问过那里的qíng况,有可能是去了那里。前面的路还没有修好,汽车不好往里开。我们要找当地人带进去。仲先生不如在这里等?”
仲世煌知道自己进去也没什么大作用,同意了他的建议:“你们一定要把人活着带回来。”
男子脸色白了白,显然根据他这句话意识到了更深层的含义。
仲世煌带着温故在村里一家小吃店坐下,要了份早餐。
早餐是碳烤大饼,闻起来很香,与温故记忆中母亲的手艺有几分相似,破天荒地主动吃了两个。
仲世煌见他爱吃,还要求打包了十个,自己倒没怎么吃。
坐到中午,手提电脑的电只剩下百分之二十左右,仲世煌有点坐不住了,起来好几回看来路,最后忍不住想要打电话,号码还没有拨出去,电话倒先进来了。
那一头的男子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慌:“死了,那个司机死了!”
☆、翻车之祸(上)
那男子叫徐正伟,是Z镇地头蛇,耿颂平打听到那司机孩子下落之后,就找了他来盯着,人是八面玲珑,也见过些世面,可杀人现场还是头一回遇到,难免慌了手脚。
倒是仲世煌,初时的震惊过后,立刻冷静下来,追问事发经过。
徐正伟吞了口口水,说话还含着几丝颤音:“我们打听到陈小子和一个男人经过锣鼓村去了后山坡,马上就赶去了。那后山只有一条当地村民用木板和石头铺出来的山路,很陡,我们花了半个多小时才上去,但上面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我当时就想,可能是村民看错了。小崔说这里的笋好,要挖几个走。那笋埋得深,土又硬,没工具不好挖,他想找根木棒子来撬,找着找着,在糙丛里找到了一具尸体。我见过那司机的照片,是他,就是他!”
“死因是什么?”
“没见血,但脖子好像不太自然,可能是被扭断脖子。”
仲世煌平静地听完,问道:“路上见过可疑人物吗?”
徐正伟道:“山上啥都没有。”
“不是有尸体吗?”
徐正伟道:“……”
仲世煌道:“报警了吗?”
“还没有。”
仲世煌道:“以后遇到这种事要第一时间报告警察,知道吗?”
“……知道了。”
“不过,和现场案件无关的话,就不要多说。”
“我们几个兄弟出来踏青,遇到这么一桩晦气事,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徐正伟很识趣。
仲世煌挂下电话,收拾电脑jiāo给温故,自己拎打包好的大饼。
温故见他神色匆忙,故作茫然道:“发生什么事?”
仲世煌道:“那个司机被杀了。”
温故“啊”了一声,自觉有些假,忙道:“怎么被杀的?”
“可能是扭断脖子。”仲世煌不想多说,一边拨通耿颂平的手机一边往车的方向走。
温故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其他保镖有意无意地将仲世煌围在中心,路上也没什么行人。
仲世煌在电话里简单地说了下发生的事qíng,耿颂平道:“我查过,这几个村的路是单线,凶手可能还在附近。你快点回来!”
仲世煌回头。
这条路高低起伏,他站的位置地势较低,从这里看,路像是经过一个低cháo慢慢地走向高cháo,尽头与天相连,像是到了头。但他知道,再往下走还有路,去锣鼓村的路,去锣鼓村后山的路,也可能是隐藏着凶手的路。
“有什么东西吗?”温故顺着他的视线张望。
仲世煌收回目光,拉住他的胳膊,快步往前。
温故跟着他上了车,见他眉头紧锁,道:“司机死了,那个孩子呢?”
仲世煌怔了怔,立刻拨打徐正伟的电话,让他注意孩子的下落。孩子如果没死,一定和凶手在一起!他们不知道凶手的样貌,却可以从孩子下手。
徐正伟听到凶手两个字就吓得够呛。小崔刚才用树枝拨了拨尸体的脑袋,确认那是脖子被硬生生地扭断了,足见凶手凶残!可他没办法,拿人手短,仲世煌的身份背景也不是他吃罪得起的,好在他们人多,走在一起也能壮胆。
仲世煌也不想他出事,嘱咐他安全第一,遇到人不要硬碰硬,苗头不对跑了再说。
听得徐正伟心里十分熨帖,想:有钱人也不全是万恶的。
仲世煌开车往回走,一会儿,一辆车从后面开上来,小心翼翼地挡在前面带路,另一辆跟在后面,将仲世煌的车夹在中间保护。
这些保镖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关键时刻却很靠得住。
温故放松心qíng,扭头看着沿路的风景。来时,他的右边只有山石,去时,却是稻田、公路、村庄jiāo错的美景。天色澄碧,一望无垠,居高远眺,心旷神怡。
察觉到他对景色的欣赏,仲世煌故意将车往右边靠了靠。那里围着一圈矮矮的铁栏,靠近些,目光就能越过去。
温故扭头,冲他微微一笑,答谢他的心意。
仲世煌嘴角抿了抿,冰冻般僵硬的面容总算有了些暖意。
后面,一道极刺耳的刹车声呼啸而来!
温故转头,一辆黑色轿车从后面保镖的车边上超出,极快地冲过来。
仲世煌瞳孔微缩,下意识地将方向盘往左边打,想要靠近山壁。那辆车趁他们车身微斜的时机,绕到左侧,重重地朝右边撞过去!
轮胎与地面摩擦声如敲响的丧钟,一切发生在一眨眼中。
温故看着仲世煌朝自己转过来,似乎想做什么,身体却被安全带箍住,脸色惊慌到扭曲的地步。
景物瞬间倒转,车撞上横栏,力道未歇,竟从上翻了出去,他急忙握住仲世煌的手,将两人身体团团保护起来,任由车在山壁上砰砰地一路往下摔。
幸好他们已经接近山脚,从上到下并没有多少的距离,须臾就落了地。最后一下,车竟然是正过来砸在地上的。
安全气囊挤着车内狭小的空间。温故行动困难,只能用神识扫描仲世煌,确定他只有轻伤,才松了口气。
仲世煌整个人已经转昏了过去,但被温故抓住的手却反过来死死地握住了他。
过了会儿,车前后陆陆续续出现车辆和人影。温故在身上弄了些与仲世煌相似的伤口出来,然后默默地“昏”了过去。
仲家两代人在短短一个月之内接连出车祸,不管是预谋还是巧合,都叫人侧目。
仲敦善得到消息之后,急得高血压发作,好在身边有家庭医生在,才及时将病qíng稳定下来。他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耿颂平找来劈头盖脸地一顿骂,仲世煌身边的其他保镖也没有好过,在电话里被骂得狗血淋头。温故虽然借“昏迷”幸免,但名字在仲老爷子那里上了号,迟早要讨回来。
耿颂平挨完训,坐着直升飞机赶到Z镇。
仲世煌已经醒过来了,正躺在单人间的病chuáng上接受检查。
医生道:“仲先生各方面qíng况都正常,要是你们不说,完全想不到是出车祸,还以为在路上摔了一跤。”
耿颂平觉得医生不太靠谱,从那么高的山路连人带车掉下来居然和摔了一跤一样?他指着仲世煌的身体问,从脑袋到脖子,从脖子到胸腔,从胸腔到大腿……不管看得到看不到的,都一一问仔细。
医生不耐烦道:“这位先生,你要相信我们的专业。”
耿颂平道:“他不会坐着坐着就突然大吐血吧?”
“……我不知道仲先生坐着坐着会不会大吐血,我只知道你在问着问着我会大吐血。”医生气呼呼去了。
耿颂平对仲世煌道:“回龙城,我们再检查一下。”
等了这么久,仲世煌终于知道说话的机会:“赵树青呢?”
耿颂平道:“他没事。”
仲世煌怒道:“从那么高摔下来怎么会没事?”从脑袋到脖子,从脖子到胸腔,从胸腔到大腿,他一一询问。
耿颂平:“……”
最后,温故被耿颂平拉到仲世煌面前,经仲世煌严格审查之后,才放他继续睡觉,但不是回四人住的病房,而是在他的单人间里加chuá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