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世煌狐疑地看着他。
温故道:“我不习惯两个人睡觉。”
仲世煌随口道:“你以后结婚怎么办?”
温故道:“我不结婚。”
仲世煌心里甜丝丝的。
“君不见多少痴男怨女翻脸成仇作怨偶。”温故低声道,“爱qíng来得快去得更快,与其被爱qíng折磨得死去活来,倒不如潜心修……修心养xing。”他到底不敢说修道。
仲世煌觉得他言辞怪,语气更怪,怀疑自己适才的举动被察觉了,心头一紧,试探道:“怎么突然说起爱qíng来了?”
温故道:“也不是突然,我一直是这么想的。”
仲世煌想起他被人悔婚的历史,稍稍放心,转念又不是滋味:“想起你那个无缘的未婚妻了吧?”
温故愣了愣,才道:“也没什么可想的。”
他眼神回避,更令仲世煌深信不疑,顿时,一腔qíng丝熬huáng连,嘴里都是苦涩,一天的劳累翻卷,头昏昏,眼花花,竟有些坐不住,恍恍惚惚地站起来,望着窗户定了定神,才道:“很晚了,你早点睡吧。别踢被子了,夜里头冷,容易着凉。我就睡在隔壁,有什么事随时可以过来。”
温故看他疲倦的背影,心qíng莫名低落,久久不能回神。
事qíng进展到这个地步,是他之前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仲世煌竟然对他怀了那样的心思,这是对,还是错?
他想到张文希。若张文希未死,今日是否也是一般的结果?
温故盘膝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抚摸自己的嘴唇。仲世煌轻如鸿毛的一吻砸进心里,重如泰山,引起的又何止是震颤?
他拿出青圭,读着来回不下百遍的文字,生出异样之qíng。
明明是自己暗恋他,怎会反过来?
他叹了口气,正要收起青圭,却发现后面多了一行小字——万念俱灰入正道,嗔痴怨恨终成空。
万念……俱灰?
一觉醒来,仲世煌又jīng神奕奕。他很想得开,温故这个年纪,有个初恋也很正常,自己不也对刘汉思起过异样的心思吗?孤舟远行,总会看到其他风景,重要的是,停泊在哪个港口。他很有信心自己会成为那个被停泊的港口。
熬了一整夜的耿颂平打电话给仲世煌,听着对方近日里难得轻松的语调,好奇道:“碰到什么好事了?”
仲世煌道:“想通了一个难题。”
“不会是一加一等于几吧?”
“趁你没有bào露更多的智商缺陷,快点说什么事。”
“……警察找到了那辆黑色桑塔纳,你猜那辆车登记在谁的名下?”似乎知道仲世煌会不耐烦,耿颂平揭晓答案,“陈发。”
仲世煌皱了皱眉。
耿颂平道:“有意思吗?那个鸭舌帽的男人将陈发的车开到停车场里。胡胜才给陈发儿子的养父母送一万块钱。胡胜才又开车送那个鸭舌帽男人去了锣鼓村。陈发死在了锣鼓村后山。鸭舌帽男人将陈发的车从停车场里开走了。这三角竟然串起来了!”
仲世煌道:“不,不是三角,是一条线。陈发在线的最下面,所以最先被抛弃。胡胜才一头牵着陈发,一头牵着鸭舌帽男人,是他们的中间人,所以第二个抛弃。那个鸭舌帽男人才是这条线上最上面的一个点。”
耿颂平道:“你是说,那个鸭舌帽男人是主谋?”
“或许是,或许上面还有人。但他是关键。陈发越狱之后跑来锣鼓村后山才被杀,胡胜才在拘留所自杀,这个人手里一定捏着他们两个人的把柄。”
耿颂平道:“陈发应该是为了儿子,可胡胜才是自杀的,他又有什么把柄在那个人手里呢?”
仲世煌想到父母惨死,恨意直冲九霄:“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挖出来!”
“我知道。”
耿颂平要挂电话,又被仲世煌叫住。
“再帮我查一个人。”
“什么人?”
“赵树青。”
耿颂平心头一凛:“你怀疑他?”
“不是。”仲世煌羞于启齿,半晌才道,“你帮我查查,他平时有什么爱好,喜欢与什么人来往。他的未婚妻是谁,现在怎么样了。还有他的父亲……嗯,和他有关的,都查一查吧。”
耿颂平听得云里雾里:“你查这些做什么?”
仲世煌道:“我有用。”
“什么用啊?”耿颂平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仲世煌咬牙:“你不查我另外找人。”
“啧。”耿颂平不满道,“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对我的事qíng好奇。你和他认识才几天,就打听得那么详细。”
仲世煌道:“就因为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所以不用好奇。你有什么事qíng我不知道?”
耿颂平道:“自从Z镇回来,你们的关系简直突飞猛进到令人侧目。”
仲世煌道:“你再废话下去,我们的关系就要跌停了。”
电话在耿颂平“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中结束。
仲世煌下楼,看到管家站在仲敦善卧室门口,对他挤眉弄眼。他走过去才知道刘汉思正在里面挨训,说是挨训,仲敦善倒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那轻描淡写的态度比刀子还戳人。
要是以前,他一定会进去解围,可经过昨天的事,两人的关系发生质的倒退,他只想好好地保持距离,以免引火上身。
到吃早饭时间,温故才慢吞吞地下来。
仲世煌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像往常一样打招呼,让温故稍稍放心。那句“万念俱灰入正道”在他脑海里萦绕一晚上。
只是,一个人要在怎么样的qíng况下才会万念俱灰?
温故光是想想,心就拧起来,看向仲世煌的目光更是充满怜惜。
仲世煌察觉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夹起一个烧饼放在他的碟子里:“虽然不是碳烤的,却也很好吃。”
温故低头吃饼,连吃两个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饭量似乎在不自觉地增大?
仲世煌去公司。
温故去驾校学车,到中午,转去公司吃午饭——这是仲世煌安排的行程。他原先不觉得什么,现在却觉得有点怪异,好似,仲世煌在千方百计地增加两人相处的时间。
他坐电梯上楼,门一开就看到一张与仲世煌极为相似的脸。对方并没有注意他,匆匆忙忙就走了。
温故进总经理办公室,仲世煌正皱着眉头看手表,见到他才舒展开来:“我还以为堵车了。”
堵车也堵不住他。温故道:“刚才那个人……”
仲世煌不yù多说:“他来找表哥。”对方担心孟瑾对刘汉思下手。自己很直白地告诉对方,只要他和刘汉思少来往,孟瑾才懒得理别人。
这种占有yù,他以前不懂,但遇到赵树青之后就懂了。要是他身边也有这么个不怀好意的人虎视眈眈,自己绝对会让那个人有多远滚多远。
☆、来历之谜(上)
两人吃过午饭,又闲聊了一会儿,主要是仲世煌问温故答,两人的关系在一边主动一边刻意下,变得尴尬又温馨。秘书催了两次,仲世煌实在拖延不下去,才叫温故坐在办公室里休息,自己出去开会。
温故哪里坐得住,跑出去找周伏虎。
仲世煌中途回来过一次,泡了杯热可可给他,扭头又走了。
温故看着手里的热可可,周伏虎看着温故,一时静默。
“喝吗?”温故将热可可推给周伏虎。
周伏虎嘿嘿地笑。
温故以为他看出什么,浑身燥热:“不喝就算了。”
周伏虎道:“娃娃喝的东西,小仲先生把你当娃娃养啊。”
温故道:“我们一起经历过翻车,所以对我比较好吧。”
周伏虎搂着他的肩膀:“你小子真命大。”
温故装傻。
仲世煌从会议室出来接电话,看到两人搂成一个人似的,眉头皱起,朝周伏虎打个手势,叫他进会议室里去。
周伏虎一走,温故跟着要走,被仲世煌拽住了,顺手还关了会议室的门,挡住了一群人好奇的探视。
温故手被他抓住,心跳速度噌噌往上涨。这样的感觉,与张崎成亲时亦不曾有过。
仲世煌拉着他的手,五指无意识地扣住对方的五指,一边分心听耿颂平的汇报,一边偷瞄温故的表qíng,见他十分泰然,心里又是一阵失落。
“你在听我说话吗?”耿颂平讲了半天,没得到回应,有些不满。
仲世煌道:“你刚刚说警察验了陈发和他儿子的DNA。”
耿颂平道:“也不知道警察怎么想的,简直神来一笔!”
仲世煌道:“难道检验出了什么?”
耿颂平道:“你猜怎么的?他们俩不是亲生父子。”
仲世煌愣住。陈发儿子这个人物一出场就是以陈发的儿子的身份,怎么转了半天,又不是他儿子了呢?“用什么验的?会不会拿错样本?”
耿颂平道:“用的是陈发儿子的牙刷,绝对不会出错。”
仲世煌道:“那你为什么说他是他儿子?”最先说陈发有私生子的也是他。
耿颂平苦笑道:“因为调查结果的确说陈发是那个男孩母亲的男朋友,男孩出生的时间也吻合。谁知道会冒出个姘夫来。”
“那个姘夫……会不会是鸭舌帽男?”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陈发死了,孩子却失踪了。应该是被他真正的父亲带走了。
耿颂平道:“说到这里,又不得不称赞一下警察的英明和远见。他们竟然验了那孩子和胡胜才的DNA。”
仲世煌恍然道:“原来他是胡胜才的儿子,怪不得胡胜才愿意自杀。”那他之前的猜测也没有错,孩子多半还是在鸭舌帽男的手里。
耿颂平无奈道:“喂,你这么快反应过来,让我很没有成就感。事qíng到现在,总算有了眉目。警察已经去查胡胜才和孩子他妈的关系了,应该很快会有结果。不过我觉得调查的方向应该是胡胜才和那个鸭舌帽男才对。”
仲世煌道:“既然你这么清楚,那就jiāo给你。”
“讲得好像以前不是。”他顿了顿道,“树青小朋友不在你身边?”
“你问这个做什么?”人在旁边,仲世煌有几分心虚,悄悄地放开他的手,转身走向洗手间。
温故不知道他平日里会和耿颂平怎么说自己,也不好意思继续听下去。
两人距离拉远,他才放心讲电话:“你查到了什么?”
耿颂平道:“你当我神仙,你早上说,我中午就办好了?人才刚派出去,坐车到那里也要点时间。你急什么?”
眼看着赵树青的生日就快到了,他还什么准备都没有,怎能不急?
仲世煌催促道:“快点快点。”
“我又要查这个又要查那个,到底哪个快点?”
“都快点。”
耿颂平:“……”总想着鱼翅熊掌兼得的大款太难合作!
下午,仲世煌接到仲敦善的电话,笑眯眯地问他为什么带走自己的保镖。
仲世煌装傻:“带习惯了,我一会儿就叫他回去。”
仲敦善问了他几句公司的事qíng,就把电话挂了。仲世煌转头就让周伏虎回老宅。
周伏虎不大放心:“树青还没学会开车呢。”
仲世煌道:“你不信我的开车技术?有几个驾驶员能让车从山上空翻下来,人完好无损的?”
周伏虎说不过他,嘱咐其他保镖尽量不让他的人和车落单。
仲世煌又打了个电话给管,问他今天刘汉思做了什么。管家说和仲敦善谈了半天,下午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出去了,看样子挺高兴。
昨晚被拒绝,今早被审问,下午挺高兴?这不是失心疯,就是遇到别的好事。仲世煌想起今天来公司里找刘汉思的孟瑾家宝贝,摇摇头。
这样的事qíng他cha手一次两次是亲戚间的qíng分,不可能保他一辈子。
他想了想,还是给远在A国的姨妈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是他姨父,听完后口气很敷衍,说是随他去。
在仲世煌的记忆里,这个姨父与他家一直不太亲近,平日里都是姨妈带着刘汉思过来走动,遭到冷遇也不觉得奇怪,只是问姨妈近况。
“挺好,都好。”姨父不yù多说的样子。
仲世煌只能意犹未尽地结束这通电话,心里却有点怀疑,想打给刘汉思问问,又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不适合太多jiāo流,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拨出去。
晚上有应酬,仲世煌带着温故出席。
传杯换盏,觥筹jiāo错,接连两场吃喝下来,仲世煌有点发晕,借势靠在温故的身上,任由他搂着自己走。一个保镖识趣地去开车,两人坐在后座。
酒香如水,混合着两人身上的味道,搅和成全新的气味。
仲世煌头靠在他的肩窝里,心猿意马地嗅着。
颈边的暖意叫温故浑身不自在。每当他想推开他,那只搂腰的手铁钳似的死死地夹住,怎样也不肯放开。
好不容易熬到老宅,温故抢先下车,一手托着仲世煌的胳膊肘,一手将人扶出来。
仲世煌好似站不稳,向旁边踉跄两步,又倒在他的身上。
温故无奈地拖着他往里走。
开车的保镖想上来帮忙,被仲世煌一拐子推远了。
两人到客堂,管家捧着醒酒茶等着。
温故喂仲世煌喝过茶,正要往楼上走,就听管家说:“小少爷等等,老爷在房间里等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