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双璧_非天夜翔【完结+番外】(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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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蝉又是一行礼,便领着吕布,转过走廊朝边厢去。吕布走在貂蝉身后,大剌剌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一时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启话题。孰料貂蝉突然在身前停下,吕布收不住,险些又撞了上去。
貂蝉转身,说:“将军,这里是我的房间……不知道……”
吕布摆摆手,说:“罢了,去后院。”
貂蝉领着吕布出拱门,朝后院走,二人站在池子旁,秋风chuī来,池塘上漂满了落叶,一名老仆正在门外扫地。
“只有这么大了,”貂蝉道,“这里是书房,将军要进去看看吗?”
士兵们要进来,一瞥吕布正在后院,便不再走入搜查,吕布朝一人道:“下令不得搜查小姐闺房。”
门外那人答了是,貂蝉心中怦怦狂跳,转头时注意到吕布正在注视着她。
“紧张什么?”吕布看着貂蝉的脸,漠然道。
貂蝉不予作答,走到池边。吕布站在她的身后,貂蝉注视着那一池秋水。
“我且问你一句。”吕布道,“曹cao来过此处没有,说实话就是。”
貂蝉道:“将军何意?绝无此事。”
吕布嘴角微微一牵,望向后院房门。
房内窗台外伸出一只手,gān净利落地朝窗沿一抹。
“没有?”吕布答道,继而转身,大步迈上廊栏杆,跃下,站在门前,推开了门。
房内空空如也,窗户朝向后门前的马厩,秋风穿堂而过,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血腥味。吕布站在窗前,房前的窗台下,便躲着满手鲜血的周瑜,与靠在墙根上喝酒的曹cao。曹cao嘴角微微一牵,朝周瑜比了个大拇指,示意他做得好。
吕布低头,看了眼窗台,手指抹过,没有脚印的灰。
貂蝉跟了进来,吕布转头,注视着她,片刻后不发一语,从她身边经过,貂蝉忙道:“将军,家父请将军留下,喝杯酒。”
吕布斜眼瞥了她一眼,似乎想走。片刻后却答应了貂蝉的邀请,漫不经心道:“摆酒吧。”
同一时间,周瑜与曹caoláng狈出来,两人都吁了口长气。
“我必须尽快出城。”曹cao低声道。
“你还得休息一段时日。”周瑜道,“这么出去,很快就会落入敌手。”
“你陪我一起走。”曹cao道。
“去见袁绍吗?”周瑜察看周围,心中一动,若能顺利到袁绍的联军中去,就能见上孙策了。“来,跟我走。”周瑜确定附近没有暗哨,才将曹cao引到乔瑁府中去。
“袁绍不足为谋,”曹cao道,“我须得先回徐州,面见陶谦。”
周瑜没有回答,曹cao又道:“观你胆色与缜密心思,不会是蛰伏之人,腰悬长剑,可见武艺足以自保,有你护送我上路,我二人可保平安。”
周瑜沉吟片刻,而后摇头,说:“此间事qíng未了,无法护送曹公上路,见谅。”
曹cao微微一笑,也不勉qiáng他,便道:“这里是乔太守府邸?正想去找他。”
周瑜点了点头,带着他到乔瑁厅外,推开门,让曹cao进去,乔瑁登时大惊失色。周瑜又在外头将门关了起来,留出厅堂供二人对话,手按剑柄,在外以防不测。
片刻后,他听见曹cao与乔瑁的大笑声,知道并无问题了,方放心离去。
当夜曹cao便在乔府上暂且住下,与乔瑁饮酒直到深夜。周瑜辗转反侧,一直想着孙策的那封信,找吕布是什么意思?吕布莫非是自己人!
他不敢贸然去投,招来白隼飞羽,又写了封信给孙策询问,将白隼放飞出去,根据它飞离的方向,目测应当是在虎牢关一带。

第8章 重遇

数日后,全城风声鹤唳,乔瑁得到了消息,董卓部下李傕、郭汜在虎牢关下遭遇群雄合击,铩羽而逃。袁绍扬言不日便将杀进洛阳,拿董卓的头颅祭旗,整个洛阳一瞬间紧张起来,吕布封锁了整个城门,严禁进出。
这日周瑜正在洛阳铺里为乔瑁购买米面,一名侍婢匆匆过来,朝周瑜手中塞了张字条。周瑜趁着无人时展开一看,心中顿惊。
董卓迁都,乔太守未在名单之列,速逃。
观那字迹娟秀,应当是出自貂蝉之手,不知她从何得到风声,或许是自吕布处。周瑜寻思片刻—董卓要迁都了,朝廷百官都跟着走,留下乔瑁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不打算再留他活口?
周瑜马上弃了手中事,一路跑回乔府,推开门时仍在喘气,只见乔瑁与另一名中年人在厅内说话。
“必须马上离开洛阳了,”周瑜道,“王司徒得到消息,董卓只怕要对乔太守不利。”
“让他来!”乔瑁脾气极是火爆,重重一拍桌子,杯盘叮当乱响。
周瑜手中按剑,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厅外的天光,犹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峦。
“听我一言!”周瑜沉声道,“乔太守何必固守此地?唯有保得xing命,方能再图讨董大计!”
乔瑁看着周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无奈摇头。
“年轻人,”乔瑁饶有趣味地说,“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连死都不怕,何必去怕区区一国贼?”
“正因为连死都不怕,”周瑜道,“又何惧活着?”
“二叔,”那中年人道,“周世侄说得不错,你留在此处又有何用?”
乔瑁又道:“老夫的事,已经办完了,将勤王令分送予天下诸侯。董贼大势已去,天下,就留给你们年轻人吧。”
乔瑁若有所思地抿了口酒,油灯下,他的容貌仿佛苍老了许多。周瑜深吸一口气,继而长长叹息。
“曹孟德已经走了。”乔瑁道,“你先出去吧,待老夫安排停当,会将你与乔玄送出城去。”
周瑜还要再说,乔瑁却挥手示意他出去,道:“乔玄,你送世侄回去歇下。”
乔玄只得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周瑜送出去。
“乔大人。”周瑜在院中道。
“周世侄。”乔玄道,“你从江南过来,可曾听见吴县有何消息?”
周瑜道:“江南一带倒是没有动乱,可是这……”
“等今夜吧。”乔玄道,“咱们要不想个办法,将我二叔架离城去。”
周瑜只得点头,回去收拾了东西,知道洛阳不能再留,董卓清洗全城迫在眉睫。当夜他养足了jīng神,一直等着白隼归来,奈何它却迟迟不到。及至半夜时,乔玄将他叫起身,示意他嘘声,提醒道:“走了。”
周瑜背上包袱出来,经过前厅时,见乔瑁正在擦拭一把长剑,桌上放着一面腰牌。
“这是老夫托人得来的通行令,”乔瑁道,“曹孟德用去了一块,昨夜已出城去了,你二人速速骑马,沿着城东大路出去,不可再回来。”
“二叔!”乔玄道。
周瑜上前,要不由分说将乔瑁撂倒,带着他出去。而正在此刻,外头有兵士拍打大门,连声怒吼。
“开门开门!”
周瑜心中一惊,乔瑁却将他们推向后门,周瑜道:“别出去!”
说话时正门已被士兵踹开,部队一窝蜂拥了进来,吼道:“谁也别走!乔瑁乔玄在何处!”
周瑜意识到还有乔玄需要保护,马上拖着他出了后院,两人双眼通红,听见内里传来一声士兵的惨叫,显然是乔瑁已经动了手。乔玄目眦yù裂,要冲回去杀人,周瑜却道:“快走—”
两人翻身上马,一时间到处都是惨叫声,大火沿着街道烧开,四面八方全是火焰,洛阳已陷入火海之中。街道、屋顶,流箭四飞,袁绍的联军显然已开始攻城。在一片混乱中,乔玄战马中箭,在地上翻滚。
周瑜一凛,忙翻身下马,让乔玄上了自己的战马,两人共乘一骑,冲到城前,东门内火墙铺天盖地,几乎无处可逃。
周瑜疾催战马,跃上高处,几次让它从倒塌的屋顶跳跃,战马都畏惧不前。
周瑜急促喘息,乔玄道:“罢了,世侄,让我下马,莫要再牵连你了。”
周瑜沉默片刻,翻身下马,回手潇洒一剑,刺中马股!
战马纵声长嘶,吃痛狂奔,乔玄吼道:“周公瑾!”
“一路平安!”周瑜喝道。
战马载着乔玄,冲到屋顶边缘,纵身一跃,飞过火海,一路冲出了东门外。
周瑜的眼中映出漫天的烈火,飞灰卷来卷去,千年古都被埋葬在火海中的那一刻,不知有多少悲哭,多少哀号,犹如一曲王朝的赞歌。
还不能放弃……周瑜四处眺望,必须活下来,找个水井或地窖,说不定能躲到大火过去。他在长街上奔跑,几次险些没躲开带着火焰轰然坍塌的楼房。然而长街上已尽是灰焰与黑烟的地狱,他用布巾蒙着面,疯狂咳嗽,踉跄前行。
前面是火,背后也是火,极目所见之处,只有滔天的红莲。
一声鸟鸣,白隼从高空扑下。
“咳咳……飞羽……”周瑜躺在焦黑的废墟中,头发被高热灼得蜷曲,白隼飞下来,抓他的手臂。
“快走……快……”周瑜挥手赶开它,双目通红,眼睛被烟熏得不住流泪,五脏六腑都要被咳了出来。他竭力起身,然而却隐约听到了遥远的地方,有人正在高喊自己的名字。
“周公瑾—”
周瑜茫然四顾。紧接着,一声战马疯狂的嘶鸣,伴随着背后房舍的轰然崩塌,火星与焰光爆炸,一匹高头大马跃过长空,冲向街道中央,马上扑下一人,将他按在地上。
“咳、咳……”孙策摘下头盔,眼睛发红,满脸尘灰,眼泪迸出,不知是被烟熏出来的,还是久别重逢淌下的欣喜泪水。
“伯符?”周瑜大吼道,“伯符!”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孙策二话不说,把他抱上马,带着他冲进了火海。
那一天周瑜所记得的只有烈焰、浓烟与火星,以及灼烧双眼的高热。在不可抑制的蒙眬泪眼里,他们驻马城墙高处,望向洛阳,洛阳全城尽毁,犹如一个盛大的祭礼。
函谷关下,风里带着鬼魂的声音,夕阳犹如血色的厉红,枯糙带着烧焦的味道,远方隐约传来哭声。
两名满脸灰黑、láng狈不堪的少年坐在一间塌了大半的茅糙屋外,炊烟升起。
周瑜坐在石上,láng吞虎咽地吃着一个瓦罐里的腊ròu煮豆子。
“当心烫嘴。”孙策笑道。
周瑜没理他,提过孙策放在一旁的水,大口喝了些,清冽的泉水沿着他的嘴角淌下。
“平生山珍海味种种,俱比不上伯符你这瓦罐豆子。”周瑜把满嘴煮豆咽下,头发散乱,一身名贵锦袍污脏不堪,摇头道,“周公瑾这条命,从此是你的了。”
孙策慡朗大笑,那张俊脸黑得像是刚钻完烟囱出来的。
周瑜放下罐子,又喝了口水,抹了把脸,摇摇晃晃地到溪边洗脸,孙策则遥遥道:“你得签个字,画个押,把卖身契押我这儿,来日我才好上你家朝你娘讨你。”
周瑜没回答,蹲在溪边洗脸,孙策笑呵呵地用手指抓着豆子吃。
“你不能先洗手吗!”周瑜怒吼道。
“比我娘管得还多。”
“不爱gān净。”
周瑜一本正经地教训道,并用布巾给孙策擦了手,孙策自个乐道:“我娘常说,让我带个媳妇儿回去,好天天管着我。我看媳妇也不用了,就你了,比我娘还啰唆。”
周瑜随意瞥了他一眼,不搭他的话,便进去屋内躺下,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他实在是太累了。
孙策在外头吃豆子,看夕阳一点点地沉下去,犹如守护着这房子的忠诚猎犬,自言自语道:“这么就把命给卖了,待会儿还得怎么谢我?”
周瑜:“?”
孙策没有再说话,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那抹残阳渐渐地消失。
夜里,周瑜睡得甚是不安稳,一会儿梦中都是成为火海的洛阳,一会儿则是凄厉的惨哭。他有好几次醒了,却知道孙策就在他的身边,世上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于是便沉沉睡去。
到得后半夜时,孙策一直耷拉着脑袋,也困得不行了,索xing不再守夜,爬进茅糙屋内,在周瑜身边睡下。两人脑袋靠在一起,秋意渐寒,孙策的身体就像一个暖炉,天生火热,周瑜便忍不住挨着他。
也不知睡了多久,夜色犹如墨般的浓黑一片,两人不知道为何,在那万籁俱寂的长夜里都醒了。
周瑜感觉到孙策的呼吸先是一屏,继而轻轻呼了出来。
“冷吗?”周瑜问。
“有点儿。”孙策答道,“待天亮了就上路吧,你再睡会儿。”
周瑜口上答应,却睡意全无,坐了起来。孙策生了一堆火,两人便围着篝火暖身子。周瑜抬眼看孙策,看到他又在笑,头发扎了起来。
孙策眼中映出的则是周瑜打着赤膊,露出健壮白皙的胸膛,对着火堆沉吟。
“接下来去哪儿?”周瑜说。
“你跟着我?”孙策有点意外,笑着问道。
“怎么?”周瑜不解道,“当然跟着你,命都给你了。有什么意见?”
孙策若有所思答道:“我以为你只是说说。”
周瑜没有再说话,沉吟片刻后,问:“战况如何?”
孙策想了想,答道:“现在我爹应当已经攻进洛阳去了。”
周瑜眼中现出担忧之色,孙策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擅离职守,闯进洛阳救人的事,便示意他看蹲在墙边咕咕叫的白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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