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祖皇帝顾渥,定有异xing不封王的规定,所以在如今,封了国公的英国公慕家,可说是大周数一数二的权贵世家了,不过现在老国公已经六十多岁了,还守在寿州,慕家虽然男儿多,但是如老国公一般能够镇得住的,却是没有。
不过,慕家儿郎倒是都不怕事,上了十三岁,几乎是人人争着上战场,当然,大多也就上战场历练去了。
慕家靠着男人在外打仗而有的尊荣,一堆女人在家里便闹腾来闹腾去,今儿这个甩了那个脸子,要告到静安长公主跟前来挑拨离间一番,明儿那个在背后说了这个儿子的坏话,于是几乎冲到对方院落门口去骂架,又告到静安长公主跟前来……
还有就是诸如这个奴才不敬人,那个的娘家在外面借国公府的势欺人……
为了几匹布,两罐糖就能吵架。
总之,乱七八糟的事qíng一大堆,静安长公主便是在管这些事。
因老国公的妾室多,这些妾室,几乎都有子女,在老夫人还在的时候,它们还守规矩一些,现在是静安长公主当家,她们仗着长了辈分,就总会在某些方面肆无忌惮,而静安长公主大多数时候还拿他们没有办法。
宁宁想到为争那么点东西就绞尽脑汁斗来斗去的事,就觉得头疼,所以一向是完全不理会慕家的那些女眷的。
除了见过慕华慕言的两个媳妇儿,慕家其他的女眷,宁宁几乎都没有打过jiāo道,那些女眷第一是不好打搅长宁公主养病,第二是宁宁总以养病来谢绝她们。
第二天,宁宁拿着慕昭送的那柄没有开锋的重匕首在比较宽阔的书房里比划,相比于她平常锻炼身体,这此还颇有些像样。
如意进来看到,还特意为她鼓了掌,说:“公主殿下,您这剑舞得不错。”
宁宁回头看她,说:“不过是动一动罢了。”
如意又上前来说:“这雨还在下个不停,又湿又冷,长公主那边派人来说,让您今儿别去那边请安了,说怕冻到您。本来说好今晚的晚宴,也说要改几日再办。”
宁宁握着那柄短剑坐到椅子上去,摸着上面没有开锋的剑刃,问:“为何要改时间?是有什么事吗?”
如意摇着头小声道:“长公主府里倒是有规矩的,那边国公府就不像话了,说是昨晚晚宴上,慕二老爷那边的孙子,和昭少爷打起来了,之后闹得哭的哭,闹的闹,还说要把昭少爷抓起来送到官衙里去呢,公主,您说,这像什么话。”
宁宁不由诧异,诧异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里想的是,这慕昭到底搞什么,怎么一回来就和家里兄弟打架。
宁宁叹了两声后问:“这次的事,姑母是怎么断的?”
如意说道:“说是向着昭少爷断了,把那边的两位少爷都说了一顿,还要那边老爷拘着两人不许出门,昭少爷这边倒没什么。”
她看得出来自家公主对那位慕昭有所好感,当然,她不觉得这是自家公主爱上那慕昭了,毕竟她无法从自家公主身上看到chūn心萌动来,所以她觉得宁宁是对慕昭有兴趣。
说到这里,如意就越发压低了声音,道:“长公主这般向着昭少爷也是有原因的,听闻是那边的几个小子在家宴上嘲笑昭少爷生母是……是……”
她卡壳了,看到宁宁黑幽幽的眸子盯着她,她才总算憋出那个词,说“娼妇。”
如意看宁宁没有别的表示,她才继续说:“二老爷那边的几个小子也太过分了,无论如何是堂姑母,居然便能如此无礼,大约是在军中跟着那些痞子流氓丘八学的,出口一点顾忌也没有,也难怪昭少爷要揍他们。”
宁宁听如意这么说了之后,也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打得好。
既然收了慕昭的匕首,他的生辰马上就到了,宁宁便指导手工十分厉害的秋元娘做了一双露指薄皮手套,手掌的大小,是宁宁自己估算出来的。
她想,这个说不得会对慕昭有点作用呢。
皇帝果真不会回京来过年了,不过这并不会减少京中过年的热闹气氛。
宁康居里,为准备过chūn节,也十分热闹忙碌。
宁宁让厨房里做了不少行军饼,这饼在冬日里能够放两三个月不坏,还为皇帝准备了露指手套,护腰护膝,暖和的棉衣靴子等等,慕言过了大年初三就会前往寿州,皇帝现在在寿州,这些东西就可以让他带去给皇帝。
这冬日的雨夹雪下了好几天,在腊月二十六这天便天晴了。
静安长公主便在天趣园里的水榭里设了两桌宴席,第一是为慕昭他们接风,第二是庆祝慕昭的生辰。
第29章
第七章
拧宁是想见慕昭的。
临近年关,英国公府里事务繁忙,静安长公主也是不得闲,所以她没有办法早早去天趣园水榭里,本来宁宁准备等她一起,之后实在坐不住了,就先去了。
这个水榭叫莺阁,这个时代的园子,还未有宁宁所见过的明清时代的江南园林那般jīng美,能够三步一景,五步一画,不过已然有了雏形。
莺阁建在水塘边,水塘里种的莲花在这冬日早就成了枯荷,池水是活水,不过在这冬日里,池水表面上漂浮着一层薄冰,掩住了水的流动,却能听到一点水流的声音。
宁宁不愿意坐轿子,就自己走到了莺阁来。
这时候的建筑讲究大气,所以这莺阁实在不小,里面是三间房。
宁宁要到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了说话声和笑声,看来已经有不少人在里面玩了。
和莺阁隔着池塘相对的,并不是假山,而是一个小溪湾,小溪湾上便是一架小桥,桥头种了一株红梅树,红梅石桥,别有一番韵味。
宁宁没从石桥上走,而是从另一边的岸边绕去了莺阁。
在莺阁门口伺候的丫头们已经看到了她,忙不迭地迎过来,恭恭敬敬把她迎进了莺阁里去。也有要进去通报的,宁宁则阻止了。
因这水榭之中没有长辈约束,所以大家玩得无所顾忌。
宁宁刚踏入门口,差点就和迎面奔来的人撞到了,宁宁一惊,赶紧住了脚,而她旁边的玉娘则已经惊呼出声了:“哎呀,怎可如此冲撞公主殿下!”
撞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头上顶着个小娃娃的慕昭。
慕昭及时刹住了脚,他头顶的小孩子还在大叫:“驾驾,叔父快跑!快跑!”
慕昭比宁宁高了有大半个头,宁宁不得不抬头看他,慕昭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又把在他头顶上大喊大叫的小孩子放了下来抱着。
他一看向宁宁,两人的眼神就对上了,慕昭只见长宁公主穿着一身素衣,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披风的帽子已经放下来了,帽沿儿上的白色风毛轻轻拂在她白嫩的脸颊上,眼睛好若带着星子的夜空一般,深黑幽邃中又带着光芒。
她那么好看,让慕昭马上就紧张了。
他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在他怀里的小娃娃叫长宁公主“表姑母”之后,慕昭才反应过来,赶紧对宁宁行了一礼:“拜见公主殿下。”
宁宁方才几乎已经感受到了慕昭身上的属于小少年的气息和热气,她以为慕昭和人打架,这次相见,他必定又是鼻青脸肿的模样,不成想他好好儿的,脸上一点痕迹也没有。
慕昭虚岁十六岁了,但他实际年龄才十四岁。
他还是个小少年,眼睛黑亮,里面是坚韧又纯粹的光彩,笑起来,像是整个天地都为之明亮了一般。
这还是宁宁第一次看到慕昭笑,她不曾想过他笑起来,居然是这样好看,简直如chūn暖花开,莺飞鸟鸣,让人心旌dàng漾。
让宁宁觉得,这世间不会有一种美景,如一个人一般耐看又神秘。
宁宁说:“表哥不必多礼。”
又对他怀里的小孩子说:“阿蛮,我抱抱。”
这个小孩子是慕华的长子,大名叫慕元存,小名叫阿蛮。
这个时候,十个男孩子里,得有一两个小名就叫阿蛮。
宁宁去静安长公主处时,和小阿蛮时常见到,所以阿蛮也认识她了,还很喜欢她。
他于是马上对宁宁伸了手,“抱。”
玉娘和如意还没来得及担心她们的公主,慕昭已经说道:“公主殿下,您体弱力气小,不要累着了。”
宁宁对他笑了笑,“无事。”
慕昭只好将小阿蛮递给了宁宁,宁宁接过孩子时,小阿蛮就高兴地搂住了宁宁,说:“公主。”
宁宁搂着他进了里面一间,慕昭紧张地跟在宁宁身边,不知道是生怕累着宁宁,还是怕宁宁把孩子摔了。
宁宁觉得他这模样特别好笑,她没想过,总和人打架的慕昭,其实很讨小孩子喜欢。
因要在这莺阁里用席,里面烧了暖炉,已经暖和起来了,又有人在里面煮茶,茶香扑鼻,实在惬意。
徐氏和楚氏已经先来了,在里面坐着说话,除了她们,还有英国公府那边来的两位闺阁小娘子,这都是和徐氏她们jiāo好的,除了她们,便是小孩子了,慕家人生育能力不错,家中孩子总不少。
宁宁进去,徐氏和楚氏她们已经起身赶紧迎了过来,徐氏还把小阿蛮抱了过去,说:“别累着了公主殿下。”
看来慕昭是很无趣,所以他就混在了孩子堆里,和他们一起玩,慕家的小娘子则和嫂子们说话,宁宁和她们说了一阵,不过是讲衣裳绣花,各种首饰之类,也说一些京中的趣闻,例如某家的闺秀出了什么丑,以至于全京皆知,也有某家的闺秀为了前往军中的哥哥做衣裳而熬坏了眼睛,成了众人赞扬的对象等等。
宁宁一向是听众,很少说话,当然,沉默和善于倾听,也是作为公主的必备。
听了一会儿宁宁也觉得无聊,而慕昭也没在房里了,宁宁便建议道:“我那里有太子殿下新送来的鹿ròu,正好用来做烤鹿ròu吃,不知嫂嫂你们意见如何?”
徐氏笑着说:“这倒是好,只是还得同母亲说一声才好。”
楚氏是个文静的美人,此时也说:“公主殿下这主意好,正好我那里有刚做好的梅花酒,用来吃鹿ròu,最好不过了。”
连那未出阁的小娘子也应和:“公主殿下的注意好极。”
宁宁看着她们笑,心说看来每个女孩子都是吃货。
于是,就有人去准备烤炉炭火,有人去准备鹿ròu,有人去拿酒,有人去拿用来吃鹿ròu的餐盘,还有人去向静安长公主汇报……
很快一切就准备就绪了,大家坐在水榭里烤ròu吃,除了鹿ròu,还有一些其他东西,十分丰盛。
因油烟太重,虽然外面冷,也不得不将窗户打开了两扇。
小孩子们尤其高兴,在屋子里闹成一团。
而慕昭开始在和孩子们玩,之后就过来帮忙烤ròu了。
徐氏说他:“昭弟烤ròu倒是很熟练呢。”
连话少的楚氏也打趣他:“说不得是在外面打猎烤野味吃,已经惯了。”
慕昭低头笑了笑,又看宁宁,宁宁撑着脑袋坐在椅子里,对上他的眼神,便也对他笑了。
她一直以为慕昭必定人缘超差,没想到他这个闷葫芦,女人缘居然这么好,看来自己看得上的人,大家也都是识货的。
慕昭把烤好的第一盘便递到了宁宁的跟前,如意要来帮忙接过去,宁宁轻轻拦了一下,自己亲自从里面拿了两窜出来放到旁边jīng美的银器盘子里。
女人们都是敏锐的,也许发现了慕昭待长宁公主不同,但长宁公主身份尊贵,大家当然是不能开玩笑的,所以只是抿着嘴偷乐。
大家吃得正香,连在旁边伺候的宫人仆妇们往往也有口服吃到,外面突然响起很大的一声噗通声,紧接着就是人的惊叫:“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莺阁里的众人都惊住了,全都起身到水榭窗边去看。
原来是一个小丫鬟从小溪湾的石桥上走近路,估计石桥上起了冰,她就滑下来,直接掉到水塘里了,将水塘水面上的薄冰砸破,人掉进了水里,正在水中扑腾。
宁宁也到窗户边去看了,发现居然没有人及时下水去救,反而是找杆子去拉她,她不由问:“无人会水吗?”
假如没人掉入水中,宁宁完全想不到,这水池里的水居然不浅。
她作为公主,即使会水,也是不能下去救人的。
这时候,慕昭已经冲出了莺阁朝那石桥跑过去了。
在慕昭跳入水中捞人的时候,莺阁里的人才发现他居然没在房中了。
只是小丫头掉入水中时,虽然大家也着急,但着急总有限,在这人命如糙芥的年代,一个小丫头的命根本不值什么,但慕昭跳进水里了,徐氏她们就真正着急起来了,甚至没法在窗口看了,全都往莺阁外面跑,宁宁便也跟着去了。
慕昭水xing好,而且救人很有一套,即使那个小丫鬟又乱挣又乱踢,他还是把她给拉扯了起来,将她拉上岸边,已经有不少丫鬟婆子涌了上去,有人给慕昭递巾帕,有人就去抬那个小丫鬟。
大冬天里进冰水混合的水池,定然是非常冷的,只一会儿,慕昭的脸就已经通红了,嘴唇些许发紫。
他将外套脱了下来,就赶紧跑了,徐氏让了丫鬟婆子跟着过去看qíng况,又让人准备姜汤熬去给他,而那小丫鬟那边,她也让人去照顾着了。
等大家又回到莺阁,已经没有了方才吃烤ròu的欢乐心qíng,慕家的小娘子还因受惊没有回过神来,说:“就那么噗通一声掉进水里了……慕昭哥哥还真是,就那么跳下水,这么冷,要是上不来,可怎么得了。”
徐氏也说:“他这样的确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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