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破相,对于前线将士这种粗人来说,也是一件需要在意的事qíng,再说慕昭还没有娶妻呢。
他有点怕公主会在意。
长宁又用手指摸了摸,慕昭已经十七岁,这一年来,长得尤其快,虽然长宁依然也长高了,但却还是被他甩了一大截,所以想摸他的额头,不得不微微踮了脚尖。
慕昭其实不想长宁过分在意自己额头上的疤痕,但看她非要摸,就只得微微躬了身子,让长宁能够摸得顺手一点。
长宁仔细看了,发现疤痕处的伤的确已经好了,而且长出了新鲜的嫩ròu,粉色嫩ròu和慕昭被晒黑的皮肤一对比,就显得非常明显,不过再过一阵,这嫩ròu应该也被晒黑了,那样大约就看不出来了。
长宁看慕昭弓着身子让自己摸,就笑了起来,放下手后说道:“好了,我看到了,的确是没事了。不过,你得好好注意自己。”
慕昭赶紧点头。
长宁又叹了一声,说:“我在父皇跟前,数次听人赞扬你勇猛善战,还说你用兵机敏。父皇听后很高兴,说等这一战完后,会论功行赏。”
慕昭被长宁赞得有些脸红,说:“只是北齐猛将不少,这次虽然没有让北齐攻下濠州,但我们也不是大胜,恐怕皇上并不是很满意。”
长宁道:“现下北齐同大周兵力相当,北齐长于骑兵,只是淮南多山,所以摆布不开,想要在大周长驱直入却是不易,不过,因此大周想要攻入北齐,也不容易,易被北齐骑兵冲散阵型,故而难以取胜,之前带兵前往攻击颍州的顾长智将军,便是因此失利,不仅攻不下颍州,反而被斩杀了八千兵马,父皇得知此事,扼腕长叹,心qíng郁结。两国想要打破这个局面,怕必得想另外的办法。”
长宁知道北齐是在等她的父皇老病而死,到时候新皇登基,一时之间无法控制局面,不能弹压下面的将领,就正是北齐大举南下之时。
而大周现在也想让北齐君臣出现罅隙,到时候便也有机可乘。
慕昭一向知道公主聪慧,不过没想过她对两国战事也很有见地,他说道:“正如宁宁你所言,现下两国要打破僵局,怕是不易。不过北齐萧祐十分骄狂,这种人,即使不自取灭亡,也不会长久。”
长宁和慕昭在这一点认知上达成了一致意见,长宁笑着说:“我也这般认为。”
说到了萧祐,慕昭看着长宁的目光便闪了闪,长宁不由问他:“怎么了?”
慕昭不自在起来,被长宁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不得不说道:“我听闻萧祐有派皇甫昇去西都求亲。”
长宁说:“的确有这事,虽然朝中有些大臣希望两国和亲,不过,父皇是不会答应的。”
看慕昭有些局促,她又笑了,打趣他道:“听闻此事时,有没有担心我会嫁到北齐去?”
慕昭被她问得一僵,虽然知道长宁是在开玩笑,他还是答道:“刚听说时,我就知道皇上没有答应了。”
长宁像是失望地说:“那你就没担心了?”
慕昭不知道怎么才能讨得公主殿下的欢心,僵了僵之后才说:“没有担心。不过,要是你不愿意嫁给他,我会将你抢回来的。”
慕昭说得非常认真,长宁愣了一下后就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不由对他眨了一下眼睛,“那要是我愿意,你就任由我嫁过去了?我听说那萧祐虽然好美色成xing,但也是一个威武俊伟的人呢。”
慕昭苦了脸,大约是要向长宁告饶的意思,求她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长宁还是第一次在慕昭脸上看到这种表qíng,不由觉得非常有意思,笑着看他,又伸手拉住了他的两只手,说:“放心吧,我喜欢的是你。”
长宁这句直白的表白,让慕昭一下子眼睛都瞪大了,黑脸上都能看出红晕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在一阵欢喜激动地慌乱无措之后,伸手将长宁拥抱住了,长宁愣了一下,感受到慕昭几乎要勒痛她身体的力度,并没有推开他。
慕昭在心里说,以xing命立誓,永不辜负她。
第45章
第二十三章
两人依依惜别之后,长宁又回到了正屋里去伺候皇帝,虽然尽量表现得波澜不惊,但眉梢眼角却有掩不住的喜色,慕昭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皇帝在之后接见了慕昭,还有另外几个将领,皇帝毫不吝啬地赞扬了慕昭,并且将他升为了游击将军,依然在符左将军手下。
慕昭没能在寿州多待,第二天,他就要离开。
长宁只来得及为他准备了一些伤药,还有可以打牙祭的ròugān,然后还有一件穿在里面的软甲,擦手上冻疮的膏脂,袜子靴子衣裳等等,这些都准备好了,她想了想,将自己的手巾印了唇印上去,将手巾用荷包装好,命如意给慕昭送了去。
如意看着在军中完全不化妆的公主殿下在唇上抹了带了胭脂色的唇脂,然后把唇印在了绣着兰花的手巾上。
看到公主做的事qíng后,如意就顿悟她是要把这个手巾送去给慕昭。
如意年纪不算小了,因是宫中宫女,只得终生不嫁,不过对于该知道的事qíng,她几乎都知道,还曾听姜嬷嬷说过一些卖笑女子的事qíng,她当即就惊愕地看着长宁。
虽然用唇脂印在手巾上送qíng郎也算是人所共知的事qíng,但真正做出这种事qíng的女子,或者是已经嫁人的新妇,或者是非常不守规矩的闺秀,再者就是那些倚栏卖笑之人了。
公主殿下做这种事qíng,实在有些不妥。
如意在犹豫了之后不得不提醒公主:“公主,您这般做,似有不妥。”
长宁反而一愣,看了看手巾上的唇印,就将手巾叠了起来,说道:“是显得太过放dàng了吗?”
公主问得这么直白,倒让如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她还是默默点了头。
长宁看着如意那苦恼的神色,摇着头笑了,说:“无事的,慕昭不会多想。”
于是这一句话就把如意打发了。
长宁因这么一张手帕不好送,就让如意去找了一个简单朴素的荷包,将手巾装了,让如意拿着,同别的东西一起送去给慕昭。
慕昭住在城中营帐里,因为没有皇帝召见,已经不能来大将军府,而长宁作为公主,也不能出将军府,所以两人想见面也不能。
如意带着一个老成持重的宫女,在两个士兵的护卫和带领下去见了慕昭。
那些给慕昭的东西装了两个很大的包袱,可以挂在马鞍上,而那放着手巾的荷包则在她的身上放着。
军营中全是男人,而且大周军不许有营jì,所以那些粗鲁的士兵看到女人,就像饿láng看到ròu。
如意并没有进军营,在外面等了慕昭。
慕昭快步走出军营,看到如意,便心qíng欢愉。
如意先让送她前来的士兵将他拿着的包袱给慕昭,又让他们退远些,cao小声同慕昭说道:“这是公主殿下熬夜专程为将军你准备的。”
慕昭已经升为了游击将军,是从五品的武将了,称呼一声将军也是应该,这比叫公子显得气派多了。
慕昭自己拿着那包袱,眼睛里闪着欢喜的光彩,说道:“多谢公主。不过也请她保重身体。”
如意点点头,将那个荷包取出来递给了慕昭,慕昭接过后,她怕他此时就拿出来看,便说:“将军还请在无人时再看。”
慕昭赶紧应了,知道里面可能是私密的东西。
如意不好和慕昭多说,但要走前还是小声提醒:“公主十分看重将军您,还请将军保重,战场之上,不要过于鲁莽不顾安危。公主说皇上很看好您,不出意外,等公主及笄,公主就能求着皇上赐婚了。”
如意知道说这些不好,但是她跟着到这边关重镇来后,时常听到哪里又死了多少将士,也看到不少受伤的士兵,顿觉战场之上,命由天不由人,便希望将公主的那份思念和担忧传达给他。
慕昭很感动地说:“请转告公主,慕昭定然不负所望。”
如意回去公主面前复命,将同慕昭的对话对公主说了,公主听后,就皱眉叹道:“你呀,何必和他说那些。”
如意道:“我怕不说那些话,他次次为先锋,要是出事,公主您就有得伤心了。他最好知道公主您的心意,多多保重自己。”
长宁说:“他根本不是遇事往后缩的人,你越那般说,他恐怕越会想着杀敌立功。”
如意“啊”了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天气越发寒冷,但两国都没有罢兵的意思。
这个年,又会在战场上过了。
也许士兵因过年已经有些反战qíng绪,北齐萧祐可能便正看到这一点,在十二月二十七这一日,调动了十万兵马,分三路攻打寿州,其中骑兵便有四万。
寿州早有准备,派兵迎击。
大战在寿州城外二十里的地方打起来,在寿州城内,长宁似乎远远地也听到了jiāo战之声。
皇帝让人扶着他,他坐在了椅子上,不愿意再待在chuáng上。
跟来的太医,都觉得皇帝的身体不好,他应该尽快回京将养才好,不过皇帝十分固执,不愿意回京。
长宁十分忧心,她现在很怕皇帝死,皇帝要是死了,太子固然可以登基,但是要太子登基便能弹压住大周的这些将军,怕是不易的。
长宁会跟着皇帝来战场之上,最主要的原因是想尽孝照顾皇帝,但是其次,就是怕出现秦始皇死在外面,消息被随侍大臣封锁的qíng况,更何况老七简王被皇帝点名随驾了。
她现在跟在皇帝身边,皇帝有什么事,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甚至可以有办法控制。
他们在寿州城中,寿州城由慕靖老将军经营多年,慕靖知道她会嫁给慕昭的事,而且听闻他对慕昭挺疼爱,那么,无论如何,他会考虑一下自己和慕家的关系,他会帮助老七上位的可能xing就不大。
再说,这些天,她也见过了不少前线将领,虽说搭上关系的不多,但是,她却和慕老将军有所结jiāo,看慕老将军的意思,对她是有所好感和认同的,她也有意旁敲侧击过他对太子的态度,慕老将军的意思是自己是为皇帝卖命,那要是太子登基,慕家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再说,有静安长公主在,慕家应该也不至于在皇帝没了之后走上拥兵自重的道路。
寿州之战打了六七天,各有死伤,但是又是相持不下,随即,北齐大军撤回了淮河以北,大周想要追击,但因忌惮北齐大军骑兵威力,只得作罢。
北齐退兵之后,大周将领便也劝导皇帝回京。
皇帝一直在生病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而北齐萧祐会退兵,大约也是看皇帝一直无事,大周调兵遣将十分有序,让他们无fèng可钻,不想继续纠缠,只好退兵。
要是皇帝病卧在chuáng的消息传出,恐怕北齐兵反而会卷土重来,直接冲杀寿州城,到时候将皇帝一激,病qíng加重,一命呜呼,那么,北齐也就得逞了。
随着身体上的病痛加重,皇帝一边很悲观,一边又脾气bào躁,他的身边,除了公主殿下能够安抚他,其他人,很少有不被他的bào躁脾气波及的。
慕老将军亲自对长宁说:“还请公主殿下劝皇上先回京好好养病,这北地天气严寒,不利于他的身体。”
公主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但要父皇听劝告,便是一件难事,不过我会尽力。”
公主要进屋的时候,简王正好在里间觐见皇帝,他躬身站在皇帝的病chuáng前,皇帝骂他道:“……贪生怕死之辈,朕生出的怎么总是这种儿子!”
简王道:“父皇,北齐已经撤兵,我们度过huáng河追击北齐兵,反而容易被他们引得深入,到时候北齐骑兵反攻过来,于我们不利。这仗,现在已经没法再打,父皇,您还是启程回京吧。回到京中,正是chūn暖花开之时,于你身体也有好处。”
皇帝怒道:“次次都拿北齐没办法,吾生之年无法拿下北齐,以后就更不可能了。你和太子一样,都是这般懦弱。”
简王不得不反驳道:“父皇,儿臣这不是懦弱!”
皇帝气得扔了东西,想来是扔到了桌子上,把茶碗砸到了,茶碗落到了地上,发出了声音。
长宁不得不在帘子外道:“父皇!药好了!”
皇帝这次连长宁的话也安抚不住脾气了,他吼道:“这些太医,也都是庸医,朕一直吃药,也并不见好,朕不吃了!”
长宁知道皇帝的脾气,并没有管他这句话,已经端着药碗进了屋,她对着简王行了一礼,就把托着药碗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走过去在皇帝的chuáng沿上坐下了,柔声说道:“爹爹,别气了,北齐萧祐骄纵,又好色成xing,这不是能够创下大业的国君的模样,再说,他北有鞑靼骚扰,大周和西梁却是jiāo好。要是我们过早攻下北齐,鞑靼直接南下东进,便会侵扰我大周,所以对北齐徐徐图之,可见不是坏事。”
长宁一番温言软语,又语调清楚明晰,说在皇帝心坎上,皇帝的神色果真好了很多,抚着长宁的手说:“还是宁宁懂朕。”
简王眼里透出一丝厌恨之色,告退先出去了。
☆、第46章
第二十四章
皇帝虽是不愿意,但也只得先回京。
此时已经是正月,回京也赶不上过chūn节了。
而军中的chūn节,便简单得同平常相差不大。
随驾的日子是辛苦的,在寿州城时还稍好些,回京途中,便更是很多不方便。
不过长宁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反而是从小就在宫中随侍的如意更不习惯,因为想将公主伺候得同在京中时一般舒服,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