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嬷嬷进来训示道:“你们已经被卖到刘府了,以后会有嬷嬷来好生教导你们规矩,你们自己要好生学,只有好生学,你们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
便有一个女孩子此时已经有力气了,说:“是学什么规矩。”
那个嬷嬷说:“总之不会害你们。”
苏紫栀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应该是被拐了卖到这里来了,但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所以即使在可以说话了之后,她也闭嘴不言,心里却想着如何离开。
晚上,刘卫延回了府中,刘建生便前去同他汇报道:“三老爷,今日得了四个妙龄之女,比起此前的那六个要美艳得多,这便凑成了十个,三老爷可要先去过目。”
刘卫延一向好色,给皇帝建那暖风阁,以及暖风阁里专为皇帝调教女侍,便是他的主意,而且他也好在民间搜罗美女,更有甚者,他知道男方美人多,甚至专门让人去从大周偷偷贩卖美女过来。
听闻这次的这四个比之前的那六个要美,他那纵yù过度虚肿的眼睛就微眯了起来,笑道:“好,好,待我去看看。”
苏紫栀不知道那卖她们的人到底给她们吃了什么药,也许是她的分量特别重,在其他女孩子都能行动的时候,她还是手软脚软,好在另外的三个都过来帮忙,还问候她。
四人同病相怜,另外三人就互诉了自己的qíng况。
有一个说自己本是大周江都府人,被人贩子拐了走,带来了北齐,吃了不少苦,自知是回不去了,所以只得甘心被卖到这府里。
还有一个说自己本来就是别人家养的侍婢,因为主母不容,将她发卖的。
另一个则说自己也是被拐走的,但是到了这里,想要回去也是不行了,还不如就这般过下去,而且回去了,家中也不一定愿意养她这个女儿,说不得还是会将她卖给别人家做妾。
问起苏紫栀,苏紫栀道:“我也是被迷晕拐走的,只是更多事,却是不知了。”
大家同病相怜,认为以后应该互帮互助。
但随即,刘卫延就出现了。
四个女孩子一直没有吃东西,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惶惶然看着刘卫延。
苏紫栀看到他之后,马上就有些惊讶,因为她曾见过国舅爷刘卫安,而刘卫延和刘卫安长得很像。
刘建生谄媚地对刘卫延陪笑脸,又呵斥四个女孩子,还不赶紧拜见三老爷。
刘卫延一眼就看中了苏紫栀,苏紫栀大家闺秀出身,又正是如花似玉的二八年华,即使此时裹在一身脏兮兮的布衣里,也并不能遮掩她的美貌和风华。
刘卫延对刘建生道:“先把她洗gān净了带来给我。”
刘建生欢喜地说:“是。”
苏紫栀被拉扯着去洗浴,她还行动不便,但已经略微明白要发生什么了,所以惊惧万分,大叫道:“我是苏家女,请把我放回去。”
那刘建生道:“我们才不管你是不是苏家女,今儿先让三老爷试一试你,若是好,你说不得还有机会进宫呢,以后当了娘娘,可要记得爷的恩qíng。”
苏紫栀何等聪明,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随即就又惊又怒。
☆、第70章
第九章
六月十八日,苏紫栀大晚上从刘家逃了出来。
夏日的东京,天亮得很早,晨曦还没有洒下来,东边天空蒙着一层鸭蛋青,慢慢地,青色越退越淡薄,变成了白色,随即白色上染上了几缕红色。
苏紫栀一身布衣,头发只是简单挽着,凄凄惶惶地跑回了苏家宅邸的后门。
为了找失踪的女儿,苏家宅邸里这几日一直一片凄然。
后门被嘭嘭嘭地敲响,厨下的李婆婆过来开了门,嘴里则喊道:“来了来了。”
打开门,只见一个脸色青白的女孩子站在门外。
苏紫栀并不若其他大家闺秀一般一向待在家中不出门,从家里后厨院落跑出去扮男子逛街的时候也有,所以和李婆婆认识。
李婆婆看到她,当即一声惊呼,“老天爷呀,大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啊,赶紧进来,你到哪里去了,府里一直在找你呀……”
苏紫栀什么也不想说,只是冲进了院落里,一路跑去了父母所在的院落。
因为女儿丢了,高氏和丈夫苏顺言这几日着急担心忧虑得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这时候天才刚蒙蒙亮,高氏和丈夫还在chuáng上,但是却睡不着,唉声叹气,高氏想着想着又哭了起来。
丫鬟阿语根本顾不得其他,冲进了两人的卧房,大声道:“太太,老爷,大小姐回来了,回来了……”
“啊!”高氏震惊又欢喜地坐起了身来:“回来了。”
不顾其他,已经从chuáng上下了地,苏大人苏顺言也下了chuáng,“人在哪里。”
苏紫栀已经进了卧房,扑到高氏的怀里去大哭。
高氏问苏紫栀:“女儿呀,你这是到哪里去了,我们都要急死了。”
苏紫栀只是哭。
高氏和苏大人无论问她什么,她只是不答。
窗外已经渐渐大亮了,太阳升了起来,晨光映在窗户上,染上一片红色。
房间里没有点灯,阳光透过绿窗纱,在地上落下窗户上的直棱,一道一道,随着阳光移动。
夏衣单薄,苏紫栀抱着高氏,衣袖滑了上去,苏大人虽然也很着急女儿什么都不说,到底比高氏要镇定,这时候已经看到了苏紫栀胳膊上的各种青紫痕迹,当即便是大惊,怒道:“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苏紫栀哭够了冷静下来了,才断断续续将这几日遇到的事qíng说了。
说到在刘家遇到的事qíng,她便羞愤yù死,还说:“所幸有一个仆人同qíng我,帮我遮掩,指路让我逃了出来,不然,要是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怕得罪外祖父,他们恐怕会杀我灭口。”
高氏又惊又怒,几乎晕厥过去,而苏大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黑着脸整个人摇摇yù坠,道:“刘家这真是目无王法,qiáng抢良家女子,还这么百般折rǔ。”
苏紫栀身在苏家这般的高门大户里,对朝中事qíng,怎么会一点也不清楚,说道:“不只是我,刘家还养着很多别的女孩子,很大一部分都是拐走的,甚至还有从周国拐来的。刘家送皇上那么多美人,想来这些人都是这般来的。”
苏大人道:“此事,一定要让岳父来做主。”
高氏哭道:“刘家满门盗贼,陛下宠幸刘家,国将不国矣。”
苏紫栀之事,只有高氏和苏大人两人知道,之后又前去丞相府将此事告诉了高铎,高铎听后气愤非常,一向镇定深沉的高丞相,气怒得大骂道:“刘家胆敢如此!”
苏家本想将苏紫栀之事掩盖下来,这样就可以依然让她出嫁,以后生活不受影响,但苏紫栀自己却不想出嫁了,要出家做尼姑。
京中人一向闲来喜欢传八卦,很快就将苏紫栀失踪几日的事qíng添油加醋地设想了很多个版本,有的甚至说她是被qiáng盗抢走玷污了,故而才无颜嫁人。
苏家和高家和刘家的仇就这般结下了,朝中数人写万言书控诉刘家的罪行,但因皇帝出征在外,却拿刘家没有办法。
送往前线要皇帝批复的奏折,皇帝却对刘家的罪行只是轻描淡写,并没有让惩处。
刘家大约也反应过来卖给他们家的女孩子之中有一个竟然是失踪的苏家长女,他们应该也明白自己是被人暗算了,却也没有办法去澄清,刘家的奴仆反而更加仗势欺人,因被苏家的奴仆在街上遇到指责,便怒气冲冲和苏家奴仆对骂,之后甚至发展成了当街斗殴,苏家甚至因此死了两个奴才。
苏家同刘家之仇势同水火,之后刘三爷刘卫延出门,差点被人杀了,好在是身边的奴才管用,顶住了刺客,他才得以逃脱,但即使如此,也受了一些伤。
刘卫延认定自己是被苏家买通的刺客要杀他,就更是有心要让苏家满门不得好死。
前朝事距离此时不过三十多年,当时高门大户被灭满门的不少,以至于让此时的刘卫延也有所依仗,觉得害死一门忠良不算事。
七月,刘家诬告苏家有人诋毁皇帝,说皇帝乃是昏君,国将不国,并说苏家在府中做法,对着皇宫,有厌胜皇族之嫌。
而这时候,宫中十一岁的毅王,也即萧祐的第三子生了病,于是刘家就将毅王生病之事说成是受了苏家的诅咒。
一时间苏家和刘家闹得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苏家则大骂刘家是没有根底的谗言之家,而且只会做些偷jī摸狗之事,因苏家骂得太难听,刘家人便直接捅出了苏家长女苏紫栀被误抓进入刘府,已经被刘三爷睡过的事。
苏家固然颜面扫地,刘家这样猖狂,也让整个京师的人都不齿。
高丞相则授意东京府尹和现在驻守京师的凤羽军都指挥搜查刘府,理由是京中有少女丢失,怀疑是刘府抓了人。
刘府里蓄养了有上百十岁到二十岁之间的美貌少女,大多是被拐的,一时间便掀起了大案。
一向处事温和的高丞相,此次处事也激烈起来,第一是要放还这些女子,第二是要处置刘三爷和刘府的奴仆。
刘三爷被下狱,刘家自然不会愿意,便污蔑高丞相贪赃枉法,以势压人,又说那么女子是要送给皇帝的,无人胆敢放走。
凤栖山庄适合幽居,在明熙居后面有一大片地,本来是种的花糙,但因凤栖山庄多年不受皇家重视,即使这里有专人照看,花糙也多死掉了,只是树木越长越高大。
这一片地里本来种的是牡丹,但牡丹矜贵,没有好的花匠照看,多数被杂糙所侵便死掉了,只有很少一部分活下来了。
长宁让人将活下来的牡丹移栽到了长信园里去,而将这一片地方开辟出来种植蔬菜。
这是三月的事qíng了,现在七月,蔬菜园子因被照料得很好,硕果累累,长宁吃的全是她的仆婢们自己种下的。
萧祐虽然将长宁禁在了凤栖山庄,但不至于让她没饭吃没衣穿,故而宫中专门负责采购的部门,每隔一天就会给凤栖山庄送蔬菜果品和鲜ròu过来,但是一般都不好,所以长宁不吃。
长宁对种菜并不了解,但她不时却会去逛菜园子,特别是在清晨,站在檐廊上盯着园子里被开辟出来的菜畦,心qíng便不由愉悦。
地里的韭菜长在树下yīn凉处,上面还留着夜晚积聚的露珠,一丛丛分外鲜嫩可爱,长宁穿着藕荷色的抹胸襦裙,手里捏着一柄绢扇,指着那韭菜道:“如意,咱们午时吃韭菜煎饼可好。”
如意笑道:“怎么会不好。”
便吩咐小宫女去同厨房说。
一会儿,管理厨房的嬷嬷让了传菜的小宫女来对如意道:“今日有鲜ròu,在韭菜煎饼里放鲜ròu末,不知娘娘喜不喜欢吃。”
如意道:“宫里送来的ròu,殿下觉得不好,不要。”
那小宫女道:“嬷嬷说这鲜ròu不是宫里送来的。”
如意略惊讶:“谁送来的?”
小宫女说:“嬷嬷说是外面护卫的凤羽军的都指挥大人让人送来的。”
如意道:“为何会送ròu来?”
小宫女说:“这便不知了。娘娘一直吃素也不好,即使是信佛之人,日日茹素的也并不多,只是初一十五吃素罢了,娘娘还年轻,何必一直吃素呢。”
如意说:“那我便去问问殿下吧。”
长宁已经坐在流萤阁里对着窗户看书,这些书,是她的嫁妆,从宫里出来时,自然就带出来了。
听了如意的话,便说:“若是鲜ròu,做来吃也无妨。”
如意亲自去厨下看了凤羽军送的ròu食,除了有一腿猪ròu外,还有jī鸭鱼和野味等,厨娘便准备做大餐给皇后,如意说:“腌制一些放着如何,娘娘倒是爱吃腌ròu的。”
如意又去向长宁禀报后,便受长宁嘱咐,去拿了一锭银子,又拿了一柄她们自己做的扇子,到明熙居前院大门口,对守门的军士说:“请你们的都指挥大人前来相见。”
这些军士待皇后的这些侍婢都是和颜悦色的,不敢因皇后被遣前来静修有所怠慢,虽然被分配来这里守园子,大家大多心中不忿,但一向不敢在皇后的人面前有所表现。
一个军士就去叫了都指挥前来。
正是慕昭。
他在一gān属下兵士面前更是面无表qíng,一身肃然杀气,如意虽然知道是他,但还是有点不适应,装作不认识地将银子和扇子给慕昭,致谢道:“多谢大人让人送的鲜ròu,这是娘娘的小小心意,还望大人收下,买些酒喝。”
慕昭道:“不过是一些鲜ròu而已,不敢受娘娘这般厚爱。”
但如意并不多说,转身将大门就关上了。
慕昭虽然严肃,但一gān兵油子油滑惯了,道:“大人便收下吧,能得皇后娘娘的赏赐,可是不多见呢。”
还有人凑过来看那柄团扇,说:“哎,这扇子上画着一只白猫呢,还有一丛花,一只蝶,像真的一样,画得真好。”
还有人说:“会不会是皇后娘娘亲自画的?”
慕昭瞪了他们几眼,道:“好好值守!”
又把银子扔给身后的副将,说:“买好酒大家喝吧。”
自己拿着扇子摇了摇,又看了看上面的白猫,心想这是公主殿下在西都时候养的那只猫吧,叫什么名字呢,好像是叫“雪兔”吗。
长宁长期吃素,已经不大闻得惯ròu腥味,饭桌上她要的韭菜煎饼做得薄薄的,十分jīng致,里面有ròu末,长宁尚能吃两片,桌上的另外的ròu,她闻到便有恶心之感,赶紧让如意撤下去了,让随侍她的仆婢们吃。
她只喝了一些粥,又吃了很少的一些蔬菜,就将碗放下了,但还是有些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