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祐这才比较满意,道:“先让她回来吧。你明日便再前去接她。”
胡公公赶紧应了。
萧祐是十分狂妄而我行我素的,要是长宁要管他,例如让他遣散暖风阁里的宫人,他定然是不会愿意的,而长宁惯会吃醋,这也让他厌烦,但他又的确喜欢长宁的容貌,这便是没办法的事了,不过要是长宁一味吃醋,他恐怕还是宁愿她去凤栖山庄里待着。
萧祐又想,顾世旻已经驾崩,大周国内乱成一团,长宁作为大周的公主,现在也只能一切都依附于他了,她应该知道要如何讨好自己才对,应该不会做什么傻事。
皇甫元随皇帝回京,下午时就回了皇甫将军府,因萧祐并没有召见群臣在下午朝见,慕昭便从西门直接回了皇甫将军府。
皇甫元洗浴收拾了一番,就在书房里见了儿子。
老三皇甫昇,老四皇甫烨,老五皇甫奚,也就是慕昭,三人一起去了书房见他。
老大皇甫汉和老二皇甫宏都在边关镇守,并未回京。
皇甫元的儿子里,只有老三皇甫昇是嫡子,其他皆是庶子,而且皇甫昇的母亲是继室,地位也并不太高,所以他在皇甫府中,并不以自己身为嫡子就身份贵重自居。
而慕昭原来的身份,也只有皇甫昇知道,因他之前去联系过慕昭,其他几兄弟,便只知道老五是他们老爹一夜风流的产物,具体身份如何,他们却是不知的,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因为他们现在还无人觉得慕昭会有和他们利益相冲突的地方。
☆、第78章
第十七章
皇甫元同三兄弟说了一阵话,便让老三、老四先走了,只留了慕昭在书房里。
对于这个幺子,皇甫元是有特别的感qíng的。
作为一个武将,自是没有特别细腻的感qíng,对待儿子,也不会多么溺爱和关怀。
但慕昭是特别的,他从小没有在他的身边,而且以另外的姓,在别人家里以私生子的身份生活长大。
皇甫元自知对不住这个小儿子。
再者,慕昭和他生母长得有些像,长眉,桃花眼,只是他的眼睛深邃凌厉,让人无法注意他眼睛的漂亮。
皇甫元看到他,便会想起他的生母,当年的感qíng一经勾起,很难释怀,于是对慕昭的感qíng也别有不同。
慕昭本站在最后面一把椅子旁边,此时皇甫元就对他说道:“奚儿,到为父跟前来。”
慕昭愣了一下才走到皇甫元的跟前去站定,皇甫元抬头看他,见儿子已经长得这么高大,心中便很有感概,而且他非常了解慕昭的能力,慕昭在大周,立过不少军功,只是现在回了北齐来,反而只能做一个守冷宫的都指挥使,不免觉得有些对不住儿子。
他知道大周皇帝有意将长宁公主嫁给慕昭的事,但之后长宁和亲到了北齐来,相当于是大周对不住慕昭。
在慕昭初回北齐的时候,皇甫元便问过慕昭,他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回皇甫家。
慕昭的回答是,他之前不愿意回皇甫家,是因为慕老将军还在,慕老将军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愿意在他还在的时候,到北齐来与慕老将军为敌,此其一;其二便是大周太宗皇帝曾有意将长宁公主许配给他为妻,他当时感念大周皇室的恩德,也不会愿意离开大周,但之后,太宗皇帝驾崩,新皇却迫于北齐的压力,将长宁公主嫁给了北齐皇帝,他心中对大周自然再无好感,而且他留在大周,也只会是个笑话,因为本来是他的妻,现在却成了别人的,他在大周已经无法立足;其三,慕老将军死了,他在慕家留着已经没有意义,他身上是皇甫家的血脉,回归自己的家族,也是他的渴望,如此,自然就在之后选择回皇甫家了。
皇甫元老将军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对那位长宁公主有多么深厚的感qíng,在他的意识里,女人即使再好,也只是男人的附庸,若是她不顾原来的约定,背叛了慕昭嫁给了别人,那么,她身上就背负了背叛的罪过,慕昭是绝对不能原谅她的,既然不能原谅,便不会对她有什么感qíng和想法。
皇甫元当时还讲,会为慕昭找一门好亲事,公主大约是不太好找,因萧祐的女儿年纪尚小,但郡主还是可以的,让皇帝萧祐赐婚便行。
不过慕昭当时便拒绝了,说不攻下大周,洗掉身上的耻rǔ,不愿意成婚。
皇甫元问道:“这阵子守凤栖山庄,是否过于清苦。”
慕昭说:“比起父亲您随陛下亲征,哪里清苦。”
皇甫元听他这话,心里自是高兴的,说:“大周顾氏一族,上天不厚爱于它,顾世旻本有明主之相,没想到这才刚在位两年就病死了。陛下的意思,是趁乱攻打大周。若是能够劝说大周慕家投降,便省去了很多麻烦。”
慕昭知道皇甫元这话的意思,他应该是希望自己回去做说客的。
慕昭躬立在他的身前,一向沉默的他此时面无表qíng,过了一会儿,才说:“陛下xing好美色,又有刘家在他面前进谗言,长此以往,齐国定然会乱。父亲在外征战之时,不知可听闻京中刘高二府相斗之事。之前刘家为陛下收罗美女,误将高丞相的外孙女抓去了,之后刘家便同高家结了仇,两家甚至互相找了刺客去刺杀对方,让京中一片混乱。刘家如此猖狂,不过是因为陛下的宠信,高丞相给陛下上过奏折,但陛下却并没有责问刘家的意思,陛下如此荒唐,如此不公,儿子实在不知,效忠于这般的皇帝,以后会有什么结果。立功尽忠不能得到赏赐,而那些阿谀奉迎进献美女的人,却可以为所yù为,高官厚禄。”
慕昭这话可说是非常大逆不道,但皇甫元听后却没有呵斥他,反而只是冷静地看着他。
慕昭对着他的眼睛,丝毫没有回避,皇甫元叹了一声,问:“陛下娶了大周长宁长公主,你是不是心中有所介怀。”
慕昭坦率地说道:“我不否认这的确让我对陛下不能有十分的尊敬,但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儿子认为,等陛下攻下大周,拿下西梁,便是我皇甫一族鸟尽弓藏的时候。陛下可没有容下皇甫一族的雅量。”
皇甫元这才轻叱了他一句:“不得胡言。”
他这句话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可见他并不认为慕昭说的话不对。
慕昭说:“若是父亲希望儿子前去大周劝服慕家投诚北齐,儿子可以前去,但是,要是陛下反而因此知道我此前的身份,而怀疑皇甫家和慕家早有瓜葛,对皇甫家和慕家不利,儿子到时候,恐怕不能完全尽忠于陛下。”
皇甫元听他这么说,只得道:“让为父再想想。”
慕昭告退时,道:“父亲,陛下回京,儿子要赶回凤栖山庄去,以免他让人前去凤栖山庄查看皇后qíng形,儿子不在,会不妥当。”
皇甫元说:“去吧。”
慕昭要退出书房时,他又把他叫住了,迟疑地问了一句:“你对皇后娘娘,不会还有所想吧。”
慕昭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但是却没有回答皇甫元。
皇甫元看出了他的意思,就严厉地说道:“陛下现在对我皇甫家已经有些芥蒂,你可不要因女色而让皇甫家置身悬崖。”
慕昭因他这话而生了气,走回了书房,沉着脸怒道:“父亲,何谓我因女色而让皇甫家置身悬崖?父亲若是怕置身悬崖,当初就不该让我回皇甫家来。父亲这么忌惮陛下的威严,为何要犯这种险。”
皇甫元因他这话脸也沉了下去,但是却没有骂慕昭,慕昭不理他黑沉的脸色,继续说道:“我母亲因为被你坏了身子,之后遭整个西都嘲笑,尚且不愿意将我舍弃,我的外祖父,因为我的存在,而让整个慕家被大周的权贵之家耻笑嘲弄,尚且对我爱护有加,从不怪罪于我,我的母亲,至死没有责怪你,她一个妇人承担了所有,临死时尚且让我不要怪罪你,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回皇甫家来。而你,你不过是个懦夫!”
皇甫元被他这些话气得胸膛起伏,脸色涨红,慕昭转身就走,皇甫元大喝一声:“给我站住!”
慕昭迟疑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皇甫元这时候嘴唇颤抖着,好半天只是说道:“奚儿,为父的确对不住你。”
慕昭似乎有所感动,眉头皱了起来,说:“我……我并没有责怪父亲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也有苦衷。”
但皇甫元又道:“不过那长宁公主,为父听闻她从前在大周便不安分,为父怕你会被她利用。”
慕昭顿了一下,说:“她……她已经有我的孩子了。陛下若是现在传她入宫,马上就会发现。”
皇甫元因他这话一愣,等明白过来,几乎无法相信,他又惊又怒,站起了身来,“你说什么!”
慕昭并不遮掩,在皇甫元的惊怒中,他既无惧怕之色,也无恐慌之色,反而很平静地说:“宁宁有我的孩子了。”
皇甫元想给慕昭一巴掌,手抬起来却没有打过去,之前他为自己的小儿子自豪,现在只想把他踹回娘胎里去,但慕昭显然是不服管教的,他又说道:“是她利用我也好,总之,现在事qíng已经如此。”
皇甫元颤声道:“你怎么会和她有这种纠葛!”
慕昭说:“她本就该是我的妻,大周太宗皇帝和先皇帝都答应过我,要将长宁嫁给我为妻,是萧祐抢走了她,他抢走她,却又并不爱惜,将她放到冷清破旧的行宫之中,又让我前去驻守,这不是给我以机会吗!”
皇甫元说:“你这个逆子!她是皇后!”
慕昭说:“当年你没有给我母亲以名分,却玷污了她的身体,你尚且这般做,又如何来教导子女。”
皇甫元已经要气无可气了,只得不断摇头,慕昭则说:“父亲,我必得先去凤栖山庄了。”
皇甫元这次来不及叫住他,慕昭已经走出了书房门。
皇甫元大叫逆子,但是也拿慕昭没有办法。
皇甫元不觉得皇帝能够大度得让人睡了自己的皇后而不恼怒,现在他面前是真的悬崖了。
而他自己知道,慕昭说这些话,不是没有打算的,他是希望自己不再受萧祐的钳制吗,要不受萧祐的钳制,只能取而代之了。
慕昭在傍晚时分才到凤栖山庄,常观对他报告了宫中胡公公已经前来拜见过皇后,并且定下皇后第二日要入宫的事,慕昭只是淡淡颔首,并未说其他。
长宁这一日依然睡在流萤阁里,进入深秋,流萤阁里夜晚很冷,并不适合做寝室。
流萤阁的里间,并没有放架子chuáng,只放了一张罗汉榻,长宁就睡在这张榻上,房间里的帐子放下来,将罗汉榻掩起来。
如意和玉娘在次间的榻上休息,这一日,大家都睡得较晚,因为第二日就要回宫了,如意和玉娘都知道长宁怀了身孕,都是忧心忡忡。
要是长宁出事被处死,她们便都跑不掉。
不过,比起担忧自己,她们还是更担心长宁。
慕昭在流萤阁里灯灭了之后才进去,如意听到了声音,马上问:“谁?”
慕昭说:“是我。”
玉娘一阵紧张,心想居然真有一个jian夫吗,但她无法通过声音辨别这个男人是谁。
如意说:“奴婢进去叫公主。”
慕昭说:“不必。我自己进去就行。”
如意想了想,便没有多说,而玉娘想爬起来看这个男人是谁,被如意按了下去,于是她只看到一道影子以很快的速度进了通向里间的帘子。
第79章
第十八章
长宁并未睡着,听到外面的动静,就从榻上拥着被子坐起了身来。
房间里没有点灯,上半夜下弦月还没有升上天空,只有屋外檐廊上挂着的风灯漏出光线,从已经糊上窗户纸的窗户透进星点的光芒。
长宁坐在那里,只见房间里的黑暗之中,露出家具憧憧的影子,她听到细微的脚步声,随即,挂在榻前不远落地罩上的帘子被掀开了,长宁只见一个高大的黑影接近了过来,长宁知道他是谁,她轻声唤他:“慕昭。”
慕昭眼力好,加上已经适应黑暗,他在榻上边沿坐了下来,应她,“是我。”
长宁是猜测慕昭会在这一晚来见她,所以才在这里歇下了,当然,若是慕昭不来,她依然会在这里等他。
长宁没有问你为什么这时候来了,只是摸索着伸手抓住了慕昭的手,说,“我明日就要回宫了,萧祐让了人来传我回去。”
慕昭用力将长宁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将她抱住。
黑暗里,两人都看不清对方,但反而是如此,只是感受对方的体温,听到对方的声音,越发能够觉得对方就在自己身边。
慕昭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他其实很害怕长宁到萧祐的身边去。
慕昭这日午时在京城西门看到萧祐,他当时就只恨不得出剑击杀他,但他忍住了,萧祐高大威猛,为人又bào躁易怒,要是他要伤害长宁,长宁怎么可能有办法和他对抗。
之前只是想象,现在这般将长宁抱在怀里,他越发清楚她多么瘦小和脆弱,而想到她要到萧祐身边去,他完全无法忍受。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在大周皇帝顾世旻驾崩的消息传来,他没有qiáng行要求长宁随自己离开。
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要向他最不乐意的看到的方向前进。
慕昭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将长宁抱着。
长宁知道慕昭是什么意思,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也对安慰他感到无力。
她以为她已经接受了兄长死亡这个事实,她也告诫自己不要太难过,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控制感qíng的能力。
她已经让自己尽量少想和哥哥之间发生的一切,但是,即使不想,却依然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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