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食之家_乐蜀【完结+番外】(135)

阅读记录

一见到萧弘,阮明月的眼睛就发亮起来,巴不得窜到他跟前去。碍于眼前有这么多人,她终究是忍耐下来,没有动弹,但一双眼睛却是黏在了萧弘身上。
庐陵长公主跟自己的驸马萧伦一起,领着萧家的郎君和女郎们过来,一路上,不时有来客向前去问候致意,庐陵长公主等人也客气地回礼。
萧府后花园,在东边那条水流缓慢,清澈透底的小溪边搭了一个木质小台子,在上头放置了几套桌凳,小台子不高,从四个方向都可以上下。这个木质小台子是庐陵长公主主持曲水流畅之宴的地方,同时也是作为主人的萧家等人饮宴休憩之处。
庐陵长公主登上小台子后,略微一抬手,应邀前来在溪边坐着的来客们就停止了说话。
只听庐陵长公主用好听的声音说:“今日乃是一年一次的上巳节,欢迎诸位来萧家一起共度上巳节,我代表萧家招待诸位客人,一会儿曲水流觞之宴开始后,还请大家尽qíng畅饮玩乐。”
她的话刚落,底下就发出了众人的欢呼声。
有人建议在曲水流觞之宴开始之前,还请庐陵长公主弹奏几曲琴曲以飨众人,为即将开始的曲水流畅之宴助兴。
庐陵长公主琴技过人,时人有听了她一曲琴曲,三月不知ròu味之说。
“好,我这就为诸位弹上一曲。”庐陵长公主今日兴致极高,有人一提议,她也就答应了。
便有婢女去拿了庐陵长公主心爱的古琴来,摆放在她案前,另有婢女拿了香炉出来焚香。
身前是袅袅香烟,身后是淙淙流水,周遭绿叶扶疏,chūn日朝阳朗照。
庐陵长公主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柔荑一拂琴弦,就有清越的琴声从她指间流淌而出,宛如仙音。
在溪边坐着的来客们听到此种绝妙琴音,不由得如痴如醉,一时间,萧府后园中除了琴音和鸟鸣以及流水之声,再也听不到一点儿别的声音。
一曲既了,来客们都还沉浸在那美.妙无比的琴音中,无人说话。
“我的琴技拙劣,让诸位见笑了。”最后还是弹完一曲的庐陵长公主开口说话,才让众人回过神来。

  ☆、第140章14.0

“好!”来客们发出了轰然叫好声。
庐陵长公主谦虚地笑一笑,随即站起来说:“上巳节的曲水流畅正式开始,大家都到水边来,一起祓禊,宴迎,作诗。谁的诗句做得好,我有小彩头相送。”
如此说着,拍一拍手,让婢女端着一物上来,大家一看托盘上,原来是一个碧绿通透的翠玉透雕螭龙香炉。此香炉雕工jīng湛,用料讲究,一看就是宫中御.用之物。
其实来到萧府参加上巳节曲水流觞的众人大多数都是富贵之人,也并不见得多稀罕这翠玉香炉,只不过在这样的节日里能得到一个彩头,还是宫中御.用之物,无论如何也算是个好彩头。
况且得到这翠玉香炉,一定程度上也是证明了本人有才学,在这样权贵聚集的场合,无疑于是一种对自己还有家族名声的宣传,那些有点儿墨水在肚子里的人都是暗中跃跃yù试,想得到这个好彩头,提高自己还有家族的名声。
至于那些肚子里没墨水的当然是瞧个热闹,凑趣儿。
谢妙容一听庐陵公主的这个提议就开始在心里嘀咕,自己到底要不要这个彩头呢?
看着那么晶莹剔透,雕刻jīng美的玉香炉,她又眼馋了。
在庐陵长公主的倡议下,大家都纷纷到小溪两岸就坐,早有婢女在小溪两岸铺好了席子,摆放好了食案,在案上有些果品食物,另外摆放了纸笔墨宴。
在小溪的西岸坐得全部是郎君,在小溪的东岸坐得则全部是女郎,有婢女在小溪上头将一个盛满美酒的木制双耳酒杯放在缓缓流淌的小溪里,让那溪水带着浮在上头的酒杯顺着曲曲折折的溪流顺流漂下。要是那酒杯漂到了哪里停下来,就由正对着那只酒杯的坐在溪边的来客将那酒杯从水里捞起来,然后喝了杯中酒,再赋诗一首,要是做不出诗的可以吟前人做的诗,要是连前人的诗都吟不出来的话,就罚酒一杯。
在庐陵公主一声“开始”后,在小溪上游的两个婢女就开始拿出一只双耳木质酒杯斟上半杯酒放到溪水里。
在小溪两岸的女郎和郎君们都饶有兴致地伸长脖子看那酒杯会在谁人面前停下来。
“哦,该萧三郎,萧三郎来第一个!”
在众人的嚷嚷声中,那在溪流中漂浮的dàngdàng悠悠的酒杯竟然停在了萧弘跟前,这下子不但是卫琴莲,阮明月,就连谢妙容也极感兴趣地看向萧弘,看他能做什么诗出来。
按照谢妙容对萧弘的了解,这个人好像是喜欢刀剑胜过诗文,要是从谢妙容三岁开始第一次见到萧弘为止,到现在至少有九年了,她从来没有听他文绉绉的吟过诗。所以,谢妙容猜测,萧弘估计是吟不出什么诗句的,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罚酒一杯。
只见萧弘在众人的嚷嚷声中笑着站起来,走到溪边,一弯腰,将那停在他面前的双耳木酒杯拿起来,然后环视周围的人一眼,再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他饮了酒,便都起哄,让他快些赋诗一首。
萧弘朗声道:“诸位稍等。”
随即走回自己的座位跟前,重新坐下后,拿起自己案上的笔来,有专门服侍来客笔墨的婢女上来替他磨墨,等婢女的墨磨好,他已经想好,拿笔蘸了墨,提笔在面前的展开的纸上写起来。
其余的人都静静地喝茶或者饮酒,又或者吃东西,等着萧弘的诗写完。
一刻钟后,他终于写完了,将手里的笔放下后,他又看了一遍,就拿着那张写满了诗句的纸站起来,对小溪边坐着的来客说:“我把拙作给你们念一念吧,权当助兴。”
“快念,萧三郎,我袁八郎简直迫不及待要听你写的诗了!”袁鑫在一边大喊。
萧弘望着袁鑫一笑,随即念起来:“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咸礼让,民无所争讼。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斑白不负载。雨泽如此,百谷用成。却走马,以粪其土田。爵公侯伯子男,咸爱其民,以黜陟幽明。子养有若父与兄。犯礼法,轻重随其刑。路无拾遗之私。囹圄空虚,冬节不断。人耄耋,皆得以寿终。恩德广及糙木昆虫。”
他徐徐念完,颇有丈夫铿锵之气,一时之间底下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袁鑫头一个蹦起来,啪啪拍巴掌,赞扬道:“萧三郎,你做的这诗真不错,若有一天你为宰相,实为景国百姓的福气,大家说是与不是!”
“甚是,看来萧三郎这一次要夺得长公主的彩头了。哈哈,这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有人接话道,谢妙容看过去,见是自家的侄子谢庆。
摇摇头,谢妙容重又看向萧弘,觉得今天的他跟往常她认识的他大不相同,她竟然不知道萧弘有这样的理想和报复,他的期望是政治清明,百姓富足,这是宰相的胸怀还是王者的胸怀呢,又或者是每一个有志士族郎君的理想呢?
萧弘又说:“我这叫抛砖引玉,肯定有比我做得更好的,大家等着看吧。”
说完,他重又坐下,庐陵长公主就吩咐小溪上游的婢女又斟酒,将又一起只双耳木酒杯放到水里,顺水而下。
这第二次酒杯停到了卫琴莲跟前,只见她大方地站了起来,去把那酒杯从水里捞起来,也是端起来一饮而尽。许是她不常喝酒,一杯酒下去,雪白的脸上浮上了一抹嫣红,但她却不以为意,而是带些兴奋地说:“那我就给大家吟一首我喜欢的前人做的诗吧。”
谢妙容在一旁凑趣:“念啊,到底是什么?”
卫琴莲抿唇一笑,念起来:“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huáng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ròu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修修!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
她先是微微带笑念着,可是念着念着,笑容就淡下去,面上现出悲伤的神色,眼睛也往萧弘那边看过去。
坐在她旁边的谢妙容敏锐地感到了她念出的诗句似有所指,她的神qíng配合着她念的这诗句,让听者无法不动容,无法不感动。
故而在她念完后,好多人都沉浸在这诗句带给人的悲伤之中,一些泪点低的女郎甚至还红了眼圈儿,流下了眼泪。
良久,众人才齐声赞好,说卫琴莲尽管不是自己做的诗,可同样令人感触颇深。
卫琴莲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向萧弘投去了留恋的一瞥,这才收回视线,重新坐下。
谢妙容顺着卫琴莲的视线看过去,见到萧弘垂下眼眸,跟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于此同时看向萧弘的还有阮明月,刚才卫琴莲念诗时,她可是看到了卫琴莲的那首诗完全是朝着萧弘念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以诗传qíng,这卫琴莲真是不要脸。她还特意观察了萧弘在听到卫琴莲的诗的时候的表qíng,一开始是微微有些动容,后面则是低下了头去,把.玩着手里的茶盅,直到卫琴莲念完诗。
“这狐狸jīng……”阮明月低声咬牙切齿道。
坐在她身边的谢柔华听到了,意味难明的笑了笑,低声说:“但愿一会儿那酒杯漂到你跟前来,如此一来,你也可以对着那萧三郎吟诗一首了,若是你吟的诗比那卫八娘动听,指不定萧三郎也会对你动心呢?”
“你这是讥讽我对不对?你也晓得我对那诗文什么的一概没有兴趣,又哪里能吟出动人的诗篇。”阮明月没好气地说。
“哦,要是这样,你就应该怪庐陵长公主了,谁叫她要让人作诗得彩头的,要是比个别的什么不定你能拿出手。不过,十二娘,你到底哪样能拿出手呢?”
“……”这话倒是把阮明月给问住了,似乎她除了会买东西,别的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手的了,特别是那些诗文琴曲之类的。
早知道阮明月会跟个呆头鹅一样被自己问住,谢柔华调转视线去拿起桌上的一颗蜜枣放入嘴中,慢慢吃起来。她想,她的这个好友也就容貌艳丽点儿,其她一无是处啊。似乎除了能够以色侍人,别的还真拿不出手。可是,碰到一些冷淡的人,就连这个也谈不上优点。而坐在小溪对岸的萧弘很明显就是一个冷淡的人,看来,这一次,阮十二娘是要踢到铁板了。
阮明月被谢柔华问住后,似乎也想到了她自己到底有什么可以依仗斗过那卫琴莲的,说不得,她为了萧弘,也要冒险赌一把了……
此时在小溪上游,负责斟酒将木质双耳酒杯放到水中的婢女又依照庐陵长公主的吩咐,开始放盛了半杯酒的酒杯到水中,曲水流觞的活动继续。
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先后有十多个郎君和女郎捞起漂到自己跟前的酒杯饮酒作诗吟诗。当然也不是人人都可以作诗吟诗的,也有人罚酒的。阮明月就是那不能作诗吟诗的之一,没办法,她只能罚酒一杯,喝了酒恹恹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她对谢柔华说:“今日这个曲水流觞没劲儿透了。”
引得谢柔华“呵呵呵”好一阵笑,打趣她:“记得以后多读几遍诗经,好歹记住几首充门面。谁知道你竟是连我也不如,好歹我还记住了几首诗经里面的诗篇,充门面足够了。可惜了那酒杯也不漂到我跟前来,不然,也让我露露脸。”
“你还露脸做什么,我九哥那样俊美的郎君都是你的了,还用得着吸引别的郎君么?”
“也是,我竟忘了九郎是我的了,许是才成亲,还没有习惯原来自己是有主的人了。”
“……”
两人说话间,又有两三人喝酒作诗。
看看日头,已经快到午时了,庐陵长公主便说举行最后一次曲水流觞,然后就请大家移步到园中搭好的帷幕中去饮宴,吃完饭后,大家可在园中自由活动,也可以回家。
上游的婢女将盛了美酒的木质双耳酒杯放到溪水中,大家的视线都随着那酒杯漂流,看这酒杯漂到何人那里。等这人作诗或者吟诗后,这一次的曲水流觞活动就圆满结束了,然后就可以评选出这一次是谁的诗第一,可以夺得庐陵长公主拿出来的作为彩头的透雕螭龙翠玉香炉了。
谢妙容两眼也紧紧盯着那顺流而下的双耳木杯,祈祷能漂到她面前来,这一次的曲水流觞活动,先后有十多人喝酒吟诗,连她的好朋友卫琴莲还有她看不惯的阮明月都捞起了漂到面前的酒杯,尽管阮明月后来一首诗都没吟,làng费了个夺得彩头的机会。
不管怎么说,那翠玉螭龙香炉还是挺吸引她的。她当然想试一试,跟人比一比。
在作诗吟诗上头,她简直算是开了外挂的,庐陵长公主的彩头不要白不要。她有一首李白的关于酒的诗,保证一“做”出来,定然把他们都给狠狠地震一把,她有这信心。只可惜那酒杯偏不漂到她这开挂者的身边来,真是,恨死它了!
这会儿,那酒杯漂啊漂啊,近了,又近了,过来了,过来了……
谢妙容的手在案几下对它勾动小拇指,心里念:过来呀,过来呀,过来,我保证对你好,保证不咬你……
木质双耳酒杯好像听到了谢妙容的“召唤”,在水里旋了个圈儿,一下子就转到了谢妙容面前的那个内凹的糙窠里。
“哈哈,十五娘,该你做这最后一个作诗的人,快,快,给我们来一首好的,让我们感叹一下神童的名实相符!”卫琴莲见状拍着手笑起来道。

52书库推荐浏览: 乐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