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件大喜事!
萧弘钦佩地看着自己的岳父,心想,如此大的喜事,可他刚刚读信,还有读完信告诉众人时只是微有笑容,语气平淡,就如同说谁家嫁女或者谁家娶媳一样,须知,这件事qíng对于朝廷还是景国的庶民都是意义重大。要是谢节带领的豫州兵马败了,曹氏的江山怕就要丢了,从此景国会四分五裂,各地带兵的门阀豪族就会割据地方。即便胡人的铁骑攻进建康,并不占领该地,只是烧杀抢掠,但是皇族曹氏的覆灭就会造成群龙无首的局面。等到燕国和秦国的联军退去,那么这些割据地方的门阀和豪族就会互相攻伐,以图占领对方的地盘,扩大自己的势力,到头来江南乱成一锅粥,江南的繁华与富庶很快就会因为战乱而灰飞烟灭,最终受罪的将是无数黎民百姓。在大的灾难的背景下,即便作为贵族可以继续享受物质上奢华的生活,但内心来说绝对也会感到生死的无常,感到幻灭。
显然,谢节带领的豫州兵马挽社稷于狂澜,保住了景国曹氏的江山,就是保住了江南的繁华与富庶,保住了百姓们不会因为战祸而颠沛流离,谢家大大的有功于社稷,造福百姓。
他觉得自己岳父虽然是儒人,但颇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喜怒不惊。光是这份涵养,已经超然众人,使得他唯有景仰。他还认为有岳父这样的人在,景国的江山就不会有问题,皇帝完全可以倚靠这样的人替他治理天下。这或者是小皇帝的福气,他岳父这个人既有能力,又有涵养,还没有野心,一心为公,简直是太难得的良臣。要是小皇帝不用这样的良臣,那就是太蠢笨。若是他所猜不错,小皇帝很快就会封赏他岳父还有带领谢家豫州兵马的谢十郎了,少不了封侯拜相。谢家俨然作为国之柱石,将会成为景国的第一门阀豪族了,连经营了几十年的琅琊王家也会比谢家稳压一头。
萧弘向岳父贺喜,向谢家贺喜。
谢庄却摆手说这是景国君臣同心,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颇为自谦。
有这样的大喜事,刘氏打算让厨房再多做些菜,晚上大家聚一聚庆贺庆贺的。可谢妙容却对母亲说,她晚上就不在娘家吃饭了,再坐一会儿她就要和丈夫萧弘一起回萧家去。
她大伯母大王氏挽留她,扯住她袖子打趣她,说她偏心,才嫁过去三日,反认他乡做故乡了。
谢妙容不好说萧弘身有疾,需要回去找个郎中看看,只得说她出门之时,可是跟婆婆说了要晚上回去吃饭的,既然已经答应了婆婆就不好不回去。
大王氏一听,看谢妙容一眼,从她脸上看出少许为难之色。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可能谢妙容有个厉害的婆婆,别看谢妙容跟其夫萧弘在人前恩爱,其实背过去还不一定在萧家遇到什么不顺当的事qíng呢。她也是过来人的,知道有些家里婆婆虽然在外人看来又亲切又和蔼,可是一关上门过日子,还不一定对媳妇儿多挑剔多为难呢。本来嫁出去的女郎三朝回门儿,吃了晚饭回去是最正常的,可偏偏谢妙容的婆婆要她回去吃晚饭,这也是太挑剔了。
看来,每个人的婚姻,各有各的难处。这一点儿,她几十年婚姻下来,早就有了清楚的认识。
所以,谢妙容这么说了之后,她也就不为难侄女儿了。
同样,谢妙容这么说,也让姜氏和刘氏有这方面的考虑,她们也不挽留谢妙容了。毕竟新媳妇跟公婆的关系一开始是有很多关要过的,等到她在萧家立稳了足,再回娘家,那个时候也不缺这一两顿饭。
“十五娘,既是你阿姑要你晚上回去吃饭,那一会儿就走吧。咱们谢家在这里,你以后随时回来都可以,不在这一时。”姜氏首先就对谢妙容说。
谢庄夫妻也点头赞同。
萧弘有些赧然,觉得自己要不是今日身体不适,就不会让妻子在娘家没吃完晚饭才回去了。他倒是想说他阿母那里不用管也行,但是当着谢家这么多长辈,他又说不出来这个话。他想,等他好了,以后常陪妻子回娘家吧,把这一回没吃成晚饭给补上。而且,谢节带领的豫州兵马胜了秦国和燕国联军,局势至少也要稳定个三五年,他们萧家也用不着那么快搬到徐州去了。如此一来,他自然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娘子回娘家。
又说了一会儿话,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谢妙容和萧弘两人站起来向屋内的长辈们告辞。
姜氏拉着谢妙容的手,拄着拐杖把她送出了嘉玉堂。望着满头银发的慈爱的祖母,谢妙容简直好舍不得,还有对她殷殷嘱咐的父母,她也舍不得。
可是她长大了,嫁为人妇,从此以后将要单独面对她眼前展开的人生了,尽管留恋娘家的亲人,可却不得不离开他们。
她带着他们的关心和鼓励,伤感却又勇敢的上了停在谢府门外的萧家的牛车,和自己丈夫坐在一起,挥别府门口站着的父母还有谢家族人,牛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她才放下了车帘子。
那一头,亲自送了女儿和女婿出去后,刘氏回来对谢庄抱怨:“十五娘这才嫁出去三日,就跟咱们不亲了,居然连晚饭都不吃就要回去,害得我备下的菜都还没有来得及做……”
谢庄笑:“不妨事,你做了给我吃,我保管都吃完就是了。”
刘庄觑他一眼:“倒是便宜你。哎,十五娘可真是应了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谢庄:“你呀,来来回回都是你在说,你今日没看到他们小夫妻关系多好吗?十五娘以夫家为家正常得很,她要老往娘家跑才不好呢。话说回来,她要老往娘家跑恐怕你又得担心了吧。小燕子长大了,你就让她可劲儿去飞吧。咱们呀,以后就只cao心十六郎和十七郎了,要是等到他们也成亲了,咱们就彻底老了……”
刘氏唏嘘一阵儿,也就罢了,去看她的两个儿子谢志谢武了。
牛车上,谢妙容靠在萧弘的肩头,跟谢家的亲人分别后,让她有些兴致低落。
萧弘揽着她,柔声说:“卿卿,以后咱们在建康呆的日子还长,等我好了,多陪你回几次娘家,把今日欠你的晚膳给补上好不好?”
谢妙容:“好啊,不过,你能确定萧家不会依照原来的计划搬去徐州吗?”
“你十哥这一回击败秦国和燕国联军,时局总有三五年稳定,所以,用不着急吼吼的去徐州。不过,我还想你早日见一见我阿翁还有阿婆呢。他们可是想早点儿见着你。”
“那你的意思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去徐州?”
“可以等到明年开chūn儿,我阿嫂生了孩儿,孩儿大些,再去徐州最合适。”
“你的意思是等到明年开chūn?这是为了我对不对?想让我多回几趟娘家吗?”
萧弘肯定回答:“是。这样你喜欢吗?”
谢妙容从萧弘的肩头抬起头来,仰面看他,只见他含qíng看向自己,唇角噙着笑,语调温柔,不由心中一动。
她抿唇,再次靠在他肩头,道:“喜欢。多谢郎君这么体贴我。可是……你不用如此,咱们一切都听阿舅和阿姑的安排吧。”
“你是真这么想?”萧弘问。
“嗯,真这样想。”
“你舍得你的娘家人?”
“舍不得也得舍,我都成亲了,还巴巴的天天恋着娘家多没出息。”
萧弘听完在她发上一吻,赞她:“我家十五娘就是有出息,我可放心了……”
“去!我看你是可得意了!”谢妙容嗔道,接着她想起一事,便问萧弘;“三郎,你那里可觉着好些了?”
萧弘:“还是有些痛,只是没有早起的时候痛了。”
“那回去后,赶紧找个郎中来瞧一瞧。我想你是不是也有内热,不单单是伤了那里?”
“也许吧。”
“今日难为你了。”
谢妙容一边说一边抱紧了萧红的腰,她柔声体贴的话令萧弘心里一暖,遂说:“为了你,我再多受些罪也无所谓。”
“郎君真好。”谢妙容的话语越发软糯,萧弘听了当然心中更加甜蜜。
两人彼此相拥着,都觉无限满足和幸福。
一路上,牛车里的气氛都非常好,两夫妻回到萧府他们的院子后,谢妙容就立即把管房婢妇阿筠叫了来,让她派人去请个萧府常请的郎中来。
阿筠问:“但不知是娘子还是郎君病了?”
谢妙容就道:“是郎君今日有些不舒服,你快去请吧。”
阿筠怕谢妙容误会自己多嘴,便向她解释:“府里常请的郎中有好几个,一些是给妇人瞧病的,一些是给男子瞧病的,所以奴婢要问一问娘子……”
“我知道了,你去吧。”谢妙容神态轻松地挥一挥手。
她是在阿筠走后才想去这个管房婢妇向自己解释的意思,其实她刚才并没有那种怪阿筠多嘴的想法,实在是阿筠太小心了。不过阿筠这样小心,这样能揣摩主子的意思,也让谢妙容认为她这个管房婢妇称职。
阿筠走后,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便有一位白胡子老头来至谢妙容和萧弘的院子。
据阿筠介绍说这位郎中姓胡,给男子瞧病很在行。
不过是给萧弘瞧私密处,作为妻子的谢妙容也难免要回避。但是她还是想知道病qíng,所以在胡郎中替萧弘看过后出来,她就问他,萧弘的伤要不要紧?
胡郎中道:“无甚要紧,瞧着公子似乎一早用了药,老夫瞧了,那药对于止血疗伤颇有奇效。老夫再给他开两副清热解毒的药吃一吃,过三五日当无事了。对了,那外伤的敷药要继续用,每日三次,直到完全无碍为止。还有,在公子疗伤期间,不要行房,甚至不要动念。”
谢妙容连忙答应,不过,胡郎中对她说起这些,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胡郎中六十好几了,有些眼花不说,为人也是一派端方,在整个跟谢妙容说萧弘的病qíng的过程中,那是目不斜视。所以谢妙容这个小媳妇的羞涩之态他倒是没有瞧见。
把萧弘的“病况”一说,再把方子一开,胡郎中在领了阿筠奉上的诊金后,就拱拱手,带着自己的徒儿告辞了。
谢妙容自然拿了胡郎中的方子让奴仆跑一趟,去把药抓来熬上。
不久之后,谢妙容和萧弘两夫妻的院子里就飘起了药香,这当然引起了许多人的主意,便不断有人打听是谁病了。
晚饭后,谢妙容和萧弘去婆婆那里问安,顺便把今日回娘家知道的一些事qíng对孔氏说了。
孔氏听说谢家十郎带领的豫州兵马击败了秦国和燕国的兵马,那是想当高兴,她说:“这样好的消息简直堪比三郎和十五娘的婚事。如此一来,咱们也不用慌慌忙忙的去徐州了。”
在孔氏看来,她巴不得留在建康呢。除了建康是繁华之地,这里的社jiāo圈子高端大气上档次以外,还生活方便,在物质享受上头远胜徐州,更关键的是这里没有公公和婆婆,她可是自在多了。一想起她那个威严的公公,挑剔的婆婆,她就觉得头大。武帝在时,把萧家的两兄弟迁到建康,在外人看来,他们算是人质,但在孔氏看来,这可是解脱。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想跟着丈夫去徐州,她在建康过的日子可比在徐州公婆的眼皮子底下过得舒服多了。
萧弘和谢妙容陪着孔氏说了些闲篇,孔氏就让他们两夫妻早点儿回去歇着,说他们今日回谢府也是累了。其实呢,她是不过是想让儿子和儿媳加紧造人罢了。
两夫妻回到自己屋子里,谢妙容想起胡郎中说的话,就对萧弘说暂且还是大家分chuáng睡,免得他动了yù念,到时候伤口痛。
萧弘对于不跟谢妙容同chuáng简直是无法忍受,他说他qíng愿痛也要搂着谢妙容睡,不然会失眠,根本无法睡着。
谢妙容像是哄一个小孩子一样,说了同chuáng的诸多坏处,比如不早点儿治好,万一将来拖久了,要是不举,那可就麻烦了……
萧弘到底给吓住了,最后只能不心甘不qíng愿的去睡了榻,他执意让谢妙容睡chuáng,谢妙容也同意了。
一夜无话,次日早起,谢妙容去婆婆孔氏那里向她请安,却发现婆婆今日的脸色就跟刷了锅底灰一样,十分难看,而且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也满含着怒气。
谢妙容不由得猜测婆婆这是怎么了。
☆、第184章 18.4
就在谢妙容猜测婆婆到底为何脸色如此难看时,孔氏已经让请安的其她人,比如缪氏等都退下,单留了她一个人在跟前。乐—文
见此qíng景,谢妙容不觉有些忐忑,她也感觉到了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头。
她垂下头,看着脚下那小块地面,等着婆婆孔氏说出些不太好听的话。她直觉,她的婆婆大概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所以,提醒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果然,孔氏随后冷声质问她:“昨儿个三郎就病了,你竟然为了回娘家,丝毫不顾他有伤在身。他伤在那样紧要的地方,却跟着你回谢府去应付你家里的那些人。想必,这些都是你的意思吧?我就不明白了,你如今是哪家的人,跟你生儿育女白头到老的人到底是姓谁?你就不怕你这样会让三郎耽误了诊治,以后落下病根儿,在子嗣上头艰难?”
一听婆婆这样说,谢妙容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是又有人到婆婆跟前来打小报告了,目的嘛,不外乎是想让婆婆不高兴,从而责备自己,甚至想让婆婆对自己有意见,让自己遭到婆婆的讨厌。
自己那边会到婆婆跟前来打小报告的她猜多半还是那个贱婢阿桃和阿杏,也许还有她跟萧弘那院子里的管房婢妇阿筠。这个阿筠可是婆婆派到自己和萧弘这边院子来的。基本可以断定阿筠一定是婆婆那边的人,而且昨日安排人去请胡郎中的就是阿筠。她会不会在请了胡郎中后,后面在胡郎中给萧弘瞧了伤开了药后,向胡郎中问过萧弘的病qíng,在从胡郎中嘴里知道了萧弘具体的病qíng后,她才又去向婆婆禀告此事,故而婆婆才如此清楚的知道了萧弘的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