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袁嵘也是头一次在妻子跟前说,他不是个多话的人,就算帮了谢家和萧家也不拿出来说。只不过是因为今天谢妙容提到这里了他才说了出来。
谢妙容立即向袁嵘表示了感谢,在这以前,她也认为谢家除了被敲了三十万金,到底离开了建康,还算是顺利的,这会儿听袁嵘一说,才知道是他在背后帮忙了。
谢绣姬呢,看向丈夫的眼里也充满了感激。
“所以啊,没有让九娘成为我妻子的事qíng被外人所知,这也是有好处的,不然我还倒不好在睿王跟前说那些劝他放过谢家和萧家的话了。”袁嵘淡淡笑道。
“姐夫,你打算在睿王禅代后继续帮他吗?”谢妙容向袁嵘提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她之所以会这么问,还是想劝说袁嵘看机会也要激流勇退比较好,她只想让自己的姐夫跟姐姐过平淡富足的日子,而不是搀和到危险的改朝换代里。
☆、第220章22.0
袁嵘倒也实话实说:“不帮他能帮谁?我觉着睿王好歹比现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位有手段有能力些,他为人是有些凉薄,但是做君王做得好不好,跟他的品xing如何不沾边。古往今来有一句话是伴君如伴虎,我想十五妹可能也要以这个话劝我。但是,我只想要把我这一身本事投一个还不算昏聩的主子,保我妻儿活得富足安稳就行。再说了,如今是乱世,我又能带着妻儿去哪里,还不如把我手上的兵掌控牢靠些,再有,袁家我也指望不上,一切只能靠自己。十五妹放心,我会见机行事,实在不行了,不是还可以来徐州投靠萧家吗?”
谢妙容听了他这一席话,却也觉得这位姐夫思路清晰,把现在的局势以及未来的路怎么走都想清楚了。既然他都想得这么清楚了,她认为自己用不着也劝人家急流勇退了。其实,要不是袁嵘在睿王手下做事,不但谢家,就是萧家说不定就会被王鸾算计了,也就不容易平安从建康脱身了。有他这么个人在睿王的班子里,也不是坏事。
“好,姐夫要是以后不愿意为睿王效力了,就来徐州吧,相信萧家一定会接纳你这个能人的。”谢妙容一口答应了袁嵘,她想等到自己回去就把袁嵘的话说给丈夫萧弘听,想必他也会跟自己想得一样吧。毕竟袁嵘这个人还是有能力的,从一介书生到桓羿手下得力的儒将,相信萧家也是需要这样的人的。
这一次,她来见姐姐,并没有让萧弘跟着一起来,可是这事qíng她却是跟萧弘讲了的。在来之前,她也并不知道袁嵘是其二姐的丈夫,想着其姐可能担心被除了自己的人知道她所嫁的人会觉得尴尬,故而她没有让丈夫跟自己同行。
但是,知道了其二姐终究是和袁四郎在一起了,她觉得也可以对其夫萧弘说了。因为袁四郎并不是一个无能之辈,他完全配得上他二姐。论起来,就算是门第,袁家和谢家也是一流士族集团里的,所以二姐和袁四郎两人的门第也相配。
接下来,三人就在一起闲谈,气氛十分好。等到小外甥睡了午觉起来,奶娘将他抱过来,谢妙容就逗他玩儿。
谢绣姬不忘了叮嘱她,可要早点儿怀上孩子,以便在萧家站稳脚跟。
谢妙容含含糊糊地答应,自己会考虑要孩子的,让她不要担心自己。
一直到傍晚,谢妙容吃了晚饭才回去。
萧弘这一日在萧府里指挥奴仆们收拾东西,准备后日就启程去徐州,毕竟妻子谢妙容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宜再在建康耽搁。再说了,她去探望她二姐后,也没有什么未完的心事了,正好离开建康去徐州。
谢妙容回到萧家已经是点灯时分了,她心qíng愉悦地走进了屋子,见到萧弘一个人在屋子里的小桌旁吃饭,见到谢妙容回来,他直接问:“吃过了没?”
“吃过了。”谢妙容答,她走过去,在他身旁拉了把圈椅坐下,还没等她再说话,萧弘已经又开口了:“看你面带喜色,是不是你二姐日子过得不错,姐夫也不是个窝囊的人?”
谢妙容向萧弘竖起了大拇指,笑吟吟道:“聪明!”
萧弘摇摇头,继续吃饭,吃了好一会儿,将碗放下,重新看向谢妙容道:“好了,别端着了,快说说吧,你二姐还有二姐夫的事儿,我想听。”
谢妙容腹诽,丈夫是有变八卦男的潜质啊。不过,看到了二姐过得好,这种喜事她当然喜欢说,而且是跟自己爱的男人说。她有一种捡了宝急于向人炫耀的感觉。
她就在小饭桌旁把今日去见到二姐,还有二姐夫以及外甥,还有说的那些话都对萧弘细细说了。
萧弘听完,好半响才吐出来四个字:“原来如此……”
谢妙容觑着他问:“怎么了,有意见还是很失望?”
她怕丈夫依旧对袁嵘跟自己的二姐在一起不是那么接受。于是她又把袁嵘暗中帮着在睿王跟前替谢家和萧家说话,从而让睿王放弃采纳王鸾的建议,谢家和萧家得以顺利离开建康之事对萧弘说了,然后她又问他:“你对此又有何意见呢?”
萧弘啊一声,又是说了四个字:“原来如此。”
“这就是你的意见?不是等于啥都没说么?”
“啥都没说,那就是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既然袁四郎做了对我们萧家,还有我娘子谢家有好处的事qíng,那我当然要记着这个恩qíng。若是有一日,他真不跟睿王了,那么他尽管来徐州就是。我保证将他引荐给我祖父。”
“那你是不是还认为我二姐不该跟袁四郎在一起呢?”
“二姐都跟袁四郎生了儿子了,再说这些也没意思了。我想啊,就像是袁四郎说的那样,做皇帝的男子用不着要求他是不是个好人,只要能把皇帝当好,不是个昏君就行。至于袁四郎和你二姐是否有违人伦,这跟我们萧家接纳袁四郎也没有关系。我们只想要能gān的会带兵的将军,至于他是否杀人放火也并不重要。”
谢妙容却对萧弘的话非常不满意,她直接表达了她的不满,接着说:“那你作为袁四郎的妹夫,又是个什么想法?”
“我没有想法,我想得是我们也得抓紧,你瞧你的姐姐们都有孩儿了,我们也该快点儿有才行啊!”萧弘一边笑着说一边去抱谢妙容。
谢妙容躲都躲不开他,没法子,只能任他胡为了……
——
离开建康那一日是个好日子,天气晴好。
谢妙容的姐姐们都来送她,不过依然没有谢绣姬,只是有她的三个姐姐,谢伯媛,谢丽仪,还有谢柔华。
谢伯媛的夫家卫家,谢柔华的夫家阮家,暂时都没有离开建康的打算。只有谢丽仪夫家陆家,在知道萧家离开建康去了徐州后,开始考虑辞去朝廷官职,举家迁往徐州。他们这些家族也对朝局的走向当然也是很敏.感的,有些人就有忧患意识,而有些人却有投机的yù.望。
卫家是睿王除了王家外,另一笼络的家族,因为卫家一直以来跟谢家就不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但卫家的门第又很高,睿王觉得可以利用卫家在禅代以后,帮着稳固他的政权,所以不遗余力笼络卫家,帮着卫家子弟谋取了许多还算不错的官职。卫家投桃报李,就也开始跟王家一起支持睿王。故而,他们卫家尽管也预测到了会改朝换代,但他们认为这种改朝换代对他们卫家有好处,能提高他们卫家的地位,所以,他们当然是不愿意离开建康了。
至于阮家,一惯喜欢投机的阮献跟着桓密投了睿王后,他的权势和富贵依旧保持着。他不遗余力的讨好睿王,在谢家被朝臣排挤时,从来都没有帮着谢家说一句话,他向睿王表示,尽管他是谢家的女婿,但绝对不会帮着岳家。不过,他也没有趁势踩上一脚,让睿王认为阮献这个人尽管是个善于投机取巧的人,可到底没有完全黑心肝,为了权势一点儿底线都没有。所以,还是让阮现做着以前的官,而阮献把差事也还做得挺好。
阮献自然也看出来了睿王在打垮鄱阳王一系后,野心越来越大,后面会取得帝位。于是,他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只要跟着睿王一起夺得天下,想必将来他会作为功臣,在原有的位子上更进一步,不定将来封侯呢。拜相他是不敢想了,他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至于得个爵位传给子孙他倒是可以肖想一下的。
因此,阮家就成了谢家的姻亲里面唯一的一家上赶着想要借着睿王禅代,获得更大的权势还有更高的家族地位的家族。
谢妙容对于姐姐们的夫家到底选择何去何从,自然是没有任何置喙的权利,但是对于因此留在建康的两位姐姐,还是劝说她们收拢钱财,管好儿女,做一些万一变乱发生时候的准备。比如可以跑得更快的马车,以及训练有素的护卫,还有对于去哪里避乱也有比较明确的目的。
谢伯媛听了妹妹的话,倒是比较认真的考虑回去劝说丈夫,他们gān脆在秋天来到之前就搬去扬州算了。
而谢柔华却没有这种打算,她的丈夫阮献作何打算,她明白得很。这些年来,阮献靠着一次一次的投机,步步高升,对于自己所做的事qíng非常自信,他觉得自己从未选择错过一次,所以这一回选择睿王,也认为是明智之举。谢柔华呢,从一开始根本不看好这个庶子,到最后也不得不佩服他,短短几年间,就获得高官厚禄,成为阮家最有出息的子弟。
她也相信了阮献的那所谓“富贵险中求”的话,他说当此乱世,太过于保守是gān不成事的。唯有大胆的投机才能获得越来越大的权势,越来越高的地位。他还说,乱世就是他们这种地位低下的人难得的一个翻身的机会,所以一定要把握住。
对于十五妹谢妙容说的那什么要防止变乱发生,早做好避乱的准备的话,她不以为然。当然,如今的她也不像在未嫁时,对于意见不相同的人,立即就予以反驳了。她也知道把那些跟谢妙容意见不同的话给吞下肚子,只是淡然点点头,说:“我记住了十五妹的话了。”
谢妙容一一跟姐姐们道别后,就也登上了离开建康的大船。
萧弘考虑到这一回去徐州路途遥远,尽管坐马车会早些到徐州,可妻子谢妙容到底是个女人,坐那么久的马车难免辛苦。再说了徐州也没什么紧要的事qíng,坐船去,虽然慢点儿,可是一路不但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还利于妻子奴仆们休息,就选择了坐船去徐州。
这还是谢妙容头一次离开建康往北边走,一路上,她可以明显地看到从南向北,沿途风景的变化。
此时是仲夏,她丈夫以及贴身奴婢们坐一条船,其他的护卫和奴仆们坐另外一条船,剩下的三艘船则是装着两人的家当和行李。天气尽管热,但是坐船,常常chuī来河风,倒也散去了一些暑热。
谢妙容和萧弘在船上,同睡同起。两人常常做的事qíng就是下棋,对诗,又或者欣赏沿途风景,萧弘还跟她讲一些沿途的有名的景致,以及跟这些景致相关的典故以及传说,完全当好了一个好导游。从建康到徐州的近一个月的时间,谢妙容觉得这可能是她婚后跟丈夫过得最惬意的日子,既不用黎明即起去公婆跟前请安,也不用应对府中的妯娌,更没有什么请客赴宴等事,简直是无比轻松。另外丈夫也不用去当值,整日陪伴在她左右。还有沿途的风景也美丽,这一切都让她心qíng愉悦,非常放松,连离开建康,离开娘家人所带来的淡淡的哀愁也冲淡得几乎没有了。
随着沿岸的绿色植被越来越少,地表露出的huáng土越来越多,还有空气也越来越gān燥,谢妙容坐着的大船终于离徐州越来越近。
到了徐州码头上的时候,是一日之中日头最毒的时候。
谢妙容由阿虫和阿豆扶着从船上下来,萧弘一早派出去萧家报信的奴仆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了。随着他们来的是萧家派来接他们的马车。
马车的车辕和车厢上有萧家的族徽,看得出来,路人经过萧家的马车跟前时,都会显得比较恭敬。萧家的即便是赶车的奴仆也是趾高气扬,不把周围的那些卸货的商贾或者路人看在眼里。
谢妙容第一个感觉就是,徐州的确是萧家的地盘,萧家在徐州具有很高的威望,一个赶车的都是拽得不行的样子,可见萧家在徐州的影响力有多大,说萧家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萧弘领着谢妙容坐上了第一辆马车,其余的奴婢则是坐上了后面的几辆马车,至于船上的谢妙容和萧弘的行李和家当,另外由萧家的奴仆赶着车来负责给运回萧府去。
坐在马车上,谢妙容不时掀起车帘子往外看。她看到徐州城的城墙高大,丝毫不亚于建康城的城墙。可能也是因为徐州古往今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城墙修得格外高大厚实。另外谢妙容还觉得徐州城的街道比较平直,不似建康城那么弯曲,还有就是此地的百姓衣着打扮大多朴素,不如建康城的庶民们那么好打扮,衣着华丽。再有就是这里的天空太蓝太开阔,她看不到几乎一丝云彩,每当在太阳下站着的时候,要是不打伞的话,一会儿功夫就会感到脸上和手上luǒ|露的肌肤变得火辣辣的。呼在鼻孔里的空气也传导了这种热,不一会儿就让人觉得口gān舌燥……
不过,就像她刚才从船上下来,看到萧家的马车后推测萧家在徐州威望很高一样,她看到萧家的护卫们驱马向前时,街道上的行人和牛车遇到后全部都赶忙避让。似乎,在街上,就只有萧家的车是马车。于是她问了萧弘为什么会这样。
萧弘告诉她,她看到的没错,在徐州城,只有萧家人才可以坐马车,其他的人,从地方豪族到小民百姓,他们都不能坐马车,只能坐牛车,这是他祖父,徐州刺史兼镇军将军定下的规矩。就是要以此来彰显萧家在徐州的门第以及权势最高,让整个徐州地面上的人全部尊敬以及畏惧萧家。一句话,萧家在徐州地面上除了拥有军权和行政大权,与此般配的还有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