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峥用手背擦了擦鼻头上的血,愤愤地说:“阿母,四郎和我娘子早有勾搭,一直以来我都隐忍不言,可我今日实在是忍不住要说了。因为四郎不把我当兄长看,我也就没必要再遮掩此事。”
“什么?你说什么?”褚氏大吃一惊,看了看袁峥,又看向袁嵘,她实在是不敢相信儿子袁峥说的话,所以无比震惊地问道。
“我说,四郎和谢九娘就认识,可他们却瞒着我。而且四郎趁我不在,还去勾搭谢九娘。”
“阿母,你别听他胡说!今日我从秣陵回来,得知阿嫂小产,只不过是想去探望一下她。况且阿嫂的阿母和妹子都在,试问我又怎么能勾搭阿嫂?阿兄这个人,一惯小心眼儿,心xing多疑。正因为他胡说八道,我气不过,才跟他打起来了。”
“我胡说?阿母,你要是不信,可以把阿雁那婢女传来问一问,她可是谢九娘的贴身婢女,跟着她好多年了。是她亲口告诉我今年元月晦日那一日,四弟跟谢九娘一起在清溪同船泛舟游chūn的。他们两个早就认识,可都没有对我说起过他们认识的话,可见他们两人心里有鬼。我觉着自己绝对没有冤枉他们!”
“我从蜀州游学回来,在今年元月晦日是遇到阿嫂跟她同船游chūn不假,可那时阿父和阿母也没有为你去下定,谢九娘也不想晓得我是袁家郎君,不晓得我是你四弟。这事qíng,我们行得光明磊落,之所以不对你说,就是因为怕你这小心眼儿无端怀疑别人,弄得大家面子上都下不来。说到底,还不是为你好。可你呢?瞧瞧你做的事qíng,成亲还不到半年呢,因为自己的小心眼儿,跟阿嫂吵闹,接连收房,气病了阿嫂,最后害得阿嫂小产,连头一个孩儿都没保住,真是愚蠢至极!”
袁峥气极反笑:“是啊,我是愚蠢,我要是不蠢,就不会连自己四弟跟自己的娘子勾搭也是这么晚才晓得。话说回来,我还真不知道谢九娘肚子那个小产了的孩儿是谁的种呢?”
“袁峥!你这无耻之人!竟然说如此诛心的话,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袁嵘闻言气得不行,差一点儿又要蹦起来动手了。
褚氏见状,忙喝止袁嵘,又呵斥袁峥:“三郎,这样的话不要胡说。传出去,不但对谢九娘名声有损,就是对我们袁家的名声也有损害。”
她对于自己的两个儿子的脾xing还是很了解的,况且从她对谢绣姬的观察看,她也不相信她会跟袁四郎有什么私qíng。很可能这里面还真就是误会,一切都源于长子的小心眼儿。但是,她也不认为次子就全对,毕竟从两人对她说的话来看,袁嵘有瓜田李下之嫌。
沉吟了一会儿,她问袁峥:“三郎,你既怀疑谢九娘对你不忠,那我问你,你可愿跟她和离?”
“和离?”袁峥一愣,随即看一眼袁嵘,见他脸上神色一变,似乎变得有些紧张,接着就听袁峥道:“不,阿母,我从没有想过要跟谢九娘和离。我们只是吵闹了几场,彼此又没有做多大的错事,再说了,谢九娘的作为也够不上休妻,也没到和离的地步。儿还是想和她夫唱妇随,一起过日子的。”
其实袁峥不是没有动跟谢绣姬和离的念头,只是他这个人也很固执,觉得他要跟谢九娘和离了,就便宜他四弟袁嵘了。不定等到谢九娘和离后,他就会去找谢九娘娶她为妻。这种事qíng也不是不可能发生,要是真发生了,他四弟和谢九娘戳在他眼里,他一定受不了。
再加上,他还有一定不能让袁嵘称心如意的心思,所以直接否定了他母亲的提议。
“好,既然你不愿意和离,那我这当阿母的就成全你。”
“多谢阿母。”
褚氏转而对袁嵘道:“四郎,要我说,此事就是你不对了。你明明晓得谢九娘已经是你三哥的娘子,是你的阿嫂,况且你也知道你三哥的脾xing,为何你不知道避着点儿你阿嫂?”
“我又没跟阿嫂有什么,为什么要我避着她?”袁嵘不服气道。
褚氏摆摆手:“我不管你跟谢九娘有没有什么,我只要你从今以后不许去你三哥的院子。还有,自今日你就搬到外院去,无事不许进内宅。”
“外院?那不是奴仆们住的地方吗?阿母,你这样也是太偏心了!”袁嵘生气抱怨道。
“你要不愿意住外院,我也可以给你在外买个小小的院落,你出去住。直到你以后定亲了,成亲后方可回来住。这也是我这当母亲的为了你阿兄和嫂,为了你好,为了咱们整个袁家好。”
“为了我好?为了我好,就要让我到外院去住?为了我好,就要给我买个小院落出去住?我到底姓不姓袁,我到底还不是你的孩儿?我真怀疑,我根本就不是你亲生的孩儿……”袁嵘一叠声质问道,边说边红了眼圈儿。
“啪!”褚氏抬手给了袁嵘一耳光,怒声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怀胎十月生下你,如今你竟然这样说!你阿兄说得不错,哪有小叔往嫂子跟前凑的理?也怪不得他怀疑你,这些年来你不好好读书,四处游dàng,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了,哪有点儿世家郎君的样子?今日的事qíng要是传到你阿父耳朵里,他非得把你撵出袁家不可!”
袁嵘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褚氏,最终愤声道:“好,好,不用你们撵,我今儿就自己走!从今以后,你们只当没生过我!”
说完,一提袍子,冲出了屋子。
褚氏气得发抖,然而她到底舍不得儿子,跟着跑出去,跑到门口朝着袁嵘的背影叫喊:“四郎,你给我回来!”
袁嵘哪里听她的,一会儿功夫,就跑不见了影儿。
袁峥跟着走出来,看到袁嵘冲出了院子,不由得心中暗自称快。
不过,他还是要装装样子,对褚氏道:“阿母,儿派人去把四弟找回来吧?”
褚氏气还没消呢,闻言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让他去,我就不信了,他离了袁家,能在外面过得好?要不了几日,必定灰头土脸地回来,到时候我再教训他……”
停了停,她又说:“三郎,你去你娘子那里吧,亲家不是还有话要对你说么。你去听听她说什么,不管好坏都应承着。还有九娘那里,你也哄着她点儿。既然你还要跟她过,就让她早些养好身子,早些怀上一个。等到她生了孩儿,这一世,你也就拴住了她。对了,那个阿雁,你最好让她以后都说不成话,这种背主之人,不定哪日也会背叛你,留在身边是个祸害,要我说,能发卖就发卖了。你身边婢女多的是,收谁不是收……”
褚氏的话提醒了袁峥,他一开始将阿雁收房,就只是想利用她是谢绣姬陪嫁婢女,知道很多谢绣姬的事,想从她嘴里套出谢绣姬和其四弟的关系。现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谢绣姬和袁嵘之前认识的事qíng,阿雁对袁嵘来说就失去了作用。就像她娘说的,阿雁既然能够背叛她多年服侍的主子谢绣姬,说不定将来也会背叛他这个新主人。最关键的是,她知道谢绣姬和袁峥曾经chūn日同船游chūn的事qíng,这种事qíng要是在府里传开来,可能就算谢绣姬和袁峥没什么事,也会被那些好事者给传得有事。
现在,既然四郎袁峥已经离开了袁府,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面对的都是不能再踏进内宅,不能再进到自己的院子,不能再和谢绣姬见面的结果,袁嵘认为,此事也就这么揭过去算了。
不然,传开了,就是一桩丑闻。他可不想被那些多嘴的人,在脑袋上戴上一顶绿帽子,而且这顶绿帽子还是拜其亲弟弟袁四郎所赐。
袁峥向着褚氏一躬身:“阿母,我晓得怎么做了,您放心。”
褚氏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好,你去吧。”
袁峥后来去见了岳母刘氏,果然刘氏对他说了让他将前面的事qíng揭过,好好跟谢绣姬过日子的话。并且她还对他说,她已经劝服袁嵘离开袁府,说他短时间不会回来。
“多谢外姑帮我。”袁峥向刘氏欠身道,不过,他倒是没有告诉刘氏,自己的娘刚才叱骂其四弟,袁嵘已经跑了出去的事。
接着他又向刘氏保证他一定会好好对待谢绣姬,从今以后跟她好好过日子。
刘氏点头,又跟他寒暄了几句,就带着谢妙容辞了女婿和女儿回谢府去。
袁峥在刘氏走后,果然按照他娘褚氏说的,故意挑了个婢女阿雁的错处,将她发卖得远远的。打发了阿雁,他又去谢绣姬跟前邀功,果然哄得谢绣姬欢喜,两人重又往下过日子。
却说袁嵘从那一日被打后,接连十多天都没有回家。褚氏后面才慌了,忙派了府里的奴仆出去满建康城找他,但却是没有找到人,她又派人去袁嵘建康周围相熟的朋友那里去打听,还是没有他的消息。这事qíng最后还是被褚氏的丈夫和公婆知道了,难免她被骂了一顿,说她不该那样对袁嵘,她这么做,确实有偏心之嫌。
袁尚书还托人四处寻找孙儿,只是袁嵘却如同泥牛入海一样,再让人寻不到踪迹。
——
刘氏带着谢妙容回了谢府,每隔一日都会收到卫序写来的信,在信里他告诉刘氏,谢伯媛的身体已经一日一日的好起来了。还有他阿父休沐回来,将她娘狠骂了一顿,她娘也保证再不会让谢伯媛去立规矩,然后卫序的祖父和祖母亲自出面,让他们小两口搬回三房院去住。
谢伯媛先就撑不住答应了,卫序只好也跟着答应,他们小两口就搬回了三房院。
不过,卫序却是不去国子学了,他打算弃儒学玄,向他岳父谢庄学习。他向其祖父和阿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得到了他们的支持。在信里,卫序说,他做这种打算主要也是为了谢伯媛,他想多陪陪她。他还说,等到来年开了chūn,他就会带着谢伯媛去扬州小住,在那边有卫家他名下的大庄园,他打算带着娘子去好好休养……
刘氏得了这信,笑眯眯地拿给谢庄看,道:“没想到,你的大女婿竟然要继承你的衣钵,去学着养望,做名士呢。”
谢庄看了也捋着须笑:“比起他做名士,我更欢喜他对我家七娘如此好呢。唉,我家七娘这两三年来很受了些磋磨,如今得了这样好的郎君,我真是替她高兴。但愿来年七娘养好了身体,能早些得个贵子,我们也能抱上一抱,那就好了。”
刘氏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还有九娘那里,我也望她早日养好身子,跟袁三郎重修旧好,要是她来年也能怀上,我们一年之中可以抱上七娘和九娘的孩儿,我就心满意足,定当去给佛祖多上两柱香。”
谢庄将女婿卫序写来的信放下,刘氏又递给了他一张帖子:“郎君,你看。”
“是谁家发来的?”谢庄接过来展开看,见上头写着邀请刘氏和其女儿等人于月底二十六日去袁府参加赏jú宴,底下落款的邀请人写着袁家三房夫人郗氏。
“这等小事,你自己做主就是,给我看什么。”谢庄将请帖放下微微一笑道。
刘氏道:“这却不是小事哩。”
“不是小事?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隐语?”谢庄重又将那张袁府三房夫人郗氏写的赏jú宴的请帖拿起来细细看了一遍,可最后却仍然是一无所得。
不由得问刘氏:“卿卿,这是何意,不要与我打哑谜行不行?”
刘氏莞尔,遂缓缓道:“数日前去袁府探望小产的九娘,回来的牛车上,十五娘对我说,那袁八郎的阿母对她十分好,初初相见之下,就要给她做他们袁家的家常菜,还有她娘家郗家的特色菜吃。后来袁八郎又对她说,他阿母可是不常给人做郗家的菜吃的。当时,十五娘因为牵挂着九娘,就没有答应,郗氏又提出月底二十六就是袁府的赏jú宴,特特地提出要请她,还有我们谢府的女客去袁府赏花。想来,我家九娘嫁给了袁三郎,我与亲家褚氏相见时,她也没有说要邀请我的话呢。反倒是跟咱们不是亲家的三房的夫人郗氏下帖子邀请我们……”
谢庄也是个绝顶聪明的,听到这里,不等刘氏继续往下说,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道:“难不成是袁家三房的夫人瞧上了我们家十五娘,想让十五娘跟她家八郎……”
刘氏噗一声笑出来:“看来,郎君你还算不笨。我要是没有听到十五娘跟我说的那些话,还不懂到底郗夫人是何意呢?”
谢庄沉吟:“袁八郎……”
他在回想自己脑子里关于袁八郎的音容样貌以及年纪等。因为元月晦日之后,这个袁家的八郎也来过谢府几次,特特地要求见谢妙容。有一次休沐在家,谢庄在嘉玉堂其母姜氏那里坐着说话,还恍惚看到过婢女引着袁八郎去琼剧院见自己的女儿谢妙容。
刘氏见丈夫回忆跟袁八郎相关的事qíng,就在一边提醒:“袁家八郎,乃是袁家三房袁论和郗氏幼子,长得瘦瘦的,看起来挺文弱,今年好像是十一岁。他跟我家十五娘在元月晦日,清溪泛舟游chūn时认识。十五娘说,袁八郎话多,不过挺风趣,她倒是愿意听他说话。而袁八郎好像也挺喜欢我家十五娘,得空就来找她说话。数日前去袁府,他听说十五娘也去了,还叫她去他的书房喝茶闲聊,十五娘就是因为去了三房袁八郎的书房,郗氏才见着了她。”
谢庄失笑:“看来你还很了解袁八郎,如此了解,方才却给我打哑谜……那卿卿你的意思是?”
“我还想听听郎君的意思呢,你倒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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