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策又一脚把铁门完全踢开了,他将常文和拎着进了顾禾的房间里,顾禾下意识地往后缩,肖策一把将手里的常文和掼在了房间里面,常文和摔得头昏眼花,等爬起来之后就说道,“不管你和顾先生有什么恩怨,你都不能把他带走,他现在在接受治疗。”
肖策没有理睬他的话,他将顾禾从沙发里拉了起来,道,“真的不愿意和我走吗?我带你出去治疗,也不行?”
顾禾愣愣看着他的眼睛,被肖策搂着腰抓着手,他的触觉已经不敏感,但他依然感受得到那种温润和温暖,这种触感,似乎并不来自他的手,而是来自他的心。
顾禾这一瞬间失了所有心防,想要离开这里的心愿无限放大,直愣愣地看着肖策道,“你带我走吧。”
他的这个回答,给了常文和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常文和以为顾禾再怎么也不会和这个侵入者离开,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他着急地道,“顾禾,你这样走了,接下来的治疗怎么办?”
顾禾却道,“常大哥,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和开导,但是,对不起。你替我和关谨说,让他忘了我。”
说完,他伸手摸索着抱住了肖策。
肖策没再停留,抱着顾禾飞快地跑了出去。
68、第十四章 生活
第十四章
“顾禾只会自愿跟着他走,除了他,我想不到还有谁。”关谨面沉如水。
手下却道,“但是肖先生一直在RS城没有离开。”
关谨道,“这太简单了,他一定是有替身。”
“顾禾身上的定位器,现在还没有好么?”关谨很是恼火地问道,得到的答案却是,“怕是已经被取出来毁掉了,或者是被屏蔽掉了,一直探查不到。”
关谨坐在书桌后面,伸手去端茶杯,茶杯端在手里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于是非常气愤地将茶杯扔了出去。
茶水泼在房间里暗红色夹金色纹路的手织地毯上,在地毯上洇开,一团深沉的暗红——撒上去了一段时间之后的血液颜色。
jīng致的粉彩瓷器被摔碎,却没有什么声响,关谨盯着那摔碎的茶杯,突然又更气怒地把桌子上的文件扫到了地上。
——为什么顾禾这样了,他还要来把人抢走。
肖策带走了顾禾,飞车离开研究所之后,很快又转上了直升机。
坐在隐身消声直升机里,肖策注视着顾禾,又伸手抚摸他的头发,顾禾把头偏开了,低声道,“你不要看我。”
肖策眼神里带着些伤怀,之后轻声问道,“具体是什么qíng况,为什么感染了?”
顾禾不想说,只道,“谢谢你今天带我走,不过,请把我放到哪座荒山上就好。”
肖策目光忧郁,“为什么要对我说谢谢,并不需要不是吗。你这样了,我怎么能够随便把你放下,你放心,我会找人治疗你的,你不一定会有事。”
顾禾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是我自己没有打算活了。我就希望死在阳光里就好了。我不想被关起来,这是我最后的愿望,还望你成全。”
肖策很是惊讶地望着他,“还有希望活下去不是吗,为什么不想活了。”
顾禾一个劲摇头,“不要问了,我很难受。”
肖策道,“我不会把你关起来的,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在那里,让我陪你最后的时间,好吗?”
顾禾抬头望着肖策,还是摇头,“不好。我这个样子了,你知道你这样看着我,我心里已经很难受。”
肖策同样难受,但是还是微微笑着,道,“你这样子不是要让我不义吗,倒要让我做抛弃朋友的事qíng。我以前那副样子的时候,你不是都看了去,现在你这样,却让我抛弃你。你觉得我做得到吗?”
顾禾蹙着眉,眼睛里全是血丝,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清澈如水温润如玉,但是,肖策觉得这没什么,就如他能够感受到顾禾身上那如清泉流动着的柔和的波动没有变化一样,无论顾禾是什么样子,他都是他。
肖策伸手抚摸顾禾眼角的斑纹,低声道,“让我照顾你最后一段时间好吗?你知道,我爱你,不是爱你这个躯壳,你无论什么样子,我都不介意,就像你当时不介意我一样,是我请你成全我。”
顾禾心里酸楚难当,低下了头去。
一番准备之后,肖策把顾禾带进了山里,这里并不是什么密林深处,只是因国家退耕还林近二三十年才长出来的树林和竹林。
山溪里,水清澈洁净,阳光在水面上跳着舞,叮叮叮,咚咚咚,欢快地往远方跑去。
松柏树的绿色像是一片海,在风里哗啦啦地流动。
好几座小楼在林间若隐若现,远远看去,倒是别有风qíng,走近了,才看到那些小楼都已经破败,庭院里完全是荒糙连天。
这里在丧尸cháo之前是风景秀丽的度假山庄,在丧尸cháo之后就完全废弃了,恐怕这些年没几个人来过。
从山上往下看去,下面还有一个小湖泊,天光云影和深碧树色倒映其中,那样澄净的颜色,倒像是通向另外一个世界的镜面一样。
肖策背着顾禾沿着以前的公路前行,短短近十年时间,公路已经和当年面目全非,矮树从公路中间的裂fèng里长出来,间夹着一丛丛糙,虽然还有路在,但是却被荒糙遮掩,完全可以想象,也许再过十年,路就会被完全掩没了。
大自然的力量是无穷的,只要人类不再gān预,她能够很快让自己恢复过来。人类依赖大自然而生,却并不是大自然的宠儿,大自然对谁都一样。
阳光从树间落下来,洒在地上是一点点光点,随着风轻轻地dàng漾,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顾禾之前在研究所里,除了注she药物,不然根本无法入睡,此时趴在肖策的背上,听着林间的风声,鸟儿的叫声,肖策身上温热的气息传递到他的心里,他安详地睡过去了。
等醒过来,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座面朝山中湖泊,背靠松柏林,左邻一大片竹林,右边是公路的小别墅,只是这些年没有维护而在风雨的侵蚀下显出了苍老,但是其他一切还好,没有被荒糙侵占,窗户也都是好的,还可以住人。
顾禾站在房子前四处打量了一番,问收拾着东西的肖策,“就是这里吗?”
肖策道,“是的。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满意吗?”
顾禾点了点头,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抬头望着太阳,太阳很晃眼,他把眼睛半眯着,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安宁下来了,不再像在研究所里时那样焦躁难受。人在最后都是向往着回归大地母亲的吧。
“这里很好。只是,你要怎么办呢,没有吃的东西,你怎么办?”顾禾看了太阳,又回头看肖策,语气柔和,就像这chūn日阳光。
肖策没有带任何别人来,车把他们送到了山下的公路入口,他一个人背着顾禾上来的,只带了一个包。
肖策道,“不要小看我,我以前做过丛林求生训练的,在这里生活下来完全是小意思。”
顾禾看着他露出了点笑意,其实他觉得肖策把他放在这里离开就好,但是,肖策愿意留下来陪他,他的心底却是高兴的,有种死而无憾的安详。
跟着肖策进了房子里,顾禾才发现里面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糟糕,一切家具都是齐全的,只是积了一层薄灰而已,看样子,肯定是有人在前段时间来这里整理过。
肖策扶着顾禾上了楼,进了靠近楼梯最近的卧室,阳光从窗户玻璃照进来,灰尘在房间里舞蹈,甚至有一只老鼠突然从窗户边的角落冲进了一边的衣柜底下。
顾禾惊讶地看着这个场景,肖策却全没在乎,道,“你在椅子上坐一坐,我收拾一下chuáng。”
顾禾道,“需要我帮忙吗?”
肖策朝他微笑,“等过会儿我做了饭,你帮忙多吃一点就好。”
顾禾也笑了,眉眼微微弯起来,虽然他不复往日的美丽,但是肖策依然觉得他这个样子光彩照人,他看着他,伸手捧住了他的脸,想要亲吻他,顾禾赶紧伸手挡住了他,道,“你不要这样。”
肖策的眼神微暗,但是马上又露出了笑容,“对不起。”
顾禾转过身,道,“不要这样说。我只是……我这个样子……是我对不起……”
肖策道,“没有,是我不好。你笑起来很漂亮,我……”
顾禾很惊讶地回身看着他,在来这里的时候,从车窗玻璃,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因为以前就看过非常非常多的丧尸病人,他不会被自己的样子吓到,但他还是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难看的,肖策这样说,他不仅惊讶,还觉得心酸。
肖策对里面的一切似乎都非常了解,抱出衣柜里的被子枕头等到栏杆上去晒好,又收拾gān净了卧室里的一切,顾禾站在旁边看着,之间肖策动作如风,一会儿卧室里就gāngān净净了,只是还有扬起来的灰尘在阳光里飞舞,不过,即使是这灰尘,在顾禾的眼里也像是美丽的蝴蝶一样,带着美感,味道也让他觉得安心。
肖策只收拾了这一间卧室,又下楼去整理厨房和饭厅,顾禾跟在他的身后,看他忙忙碌碌却帮不上什么忙,他觉得,这时候的生活,是他感染之后最美好的一段时间了,因为,这才是生活,人类降生,最大的事qíng和最安详的事qíng,应该是生活,其他的一切才是附属,踏踏实实的日子,让他觉得安心。
肖策忙碌了一阵,回过神来,突然发现顾禾的气息远了,他惊了一下,赶紧跑了出去,追着顾禾的气息,发现是往竹林里去的,他想到顾禾说的,他自己不想活了,不由一时非常担心,大声叫他,“顾禾……”
69、第十五章 向前走
第十五章
这一片竹林向远处延伸,看过去,很是宽广,竹海深绿,绿色在阳光里被洗得发亮,顾禾觉得每一片绿叶都在闪光。
这边竹林里有很多竹子的品种,最主要还是高大而经济价值很高的楠竹,最粗的能有人的腰围粗,高达数十米,站在竹下看,觉得它们是直cha云霄。
顾禾从小就专心学习,等到有自主能力可以到处旅游看看的时候,又爆发了丧尸cháo,丧尸cháo控制下来之后,又是人类的建设期,他从专心学习转而专心学术,除了到处开会,几乎没有为了自己而去哪里看过,在这样的山里来,而且带着这样安详地不为任何事烦恼的心qíng,似乎这还是第一次。
竹林里根本没有路,苔藓掩盖着怪石,石头之间竹枝破出,然后在风雨与阳光里长成了最高大的样子。
前方有很大的水声,顾禾想,那该是瀑布。
他于是走了过去,看到清澈的水从上面流下来,在前方形成一个水潭,水潭不远往下就是悬崖,形成的落差让水飞泻而下,水声轰轰轰的,像是一部大自然的大机器在运转。
他走到了悬崖边上去,向外望去,对面也是山,是树林竹林,绿成一片,也有瀑布在往下飞泻,水最终流到下面的湖泊里。
大自然的神奇和容纳力让顾禾觉得震撼,他突然觉得自己超脱了。
人本就很渺小,从自然中来,回自然中去。
他站在那里,被风chuī着,有种眩晕的感觉,像是从那里跳下去,就能够生出翅膀,飞进太阳里,在里面融化,融化成这个世界上最初的基本元素,但是,以后一定又会重生,重生在这山间的树林竹林之中。
肖策飞身上前将顾禾抱住了,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顾禾,你在做什么?”
顾禾被肖策抱着后退了很远,一直退到了水潭后面,顾禾抬眼看肖策,对他笑了笑,道,“这里风景真好,你能带我来,我非常感谢你,即使此时就死了,我也觉得很开心,要是有来世,我一定做这里的一只鸟。”
肖策箍住顾禾手臂的手一向是不敢用力的,怕把顾禾伤到了,但是他现在却要控制不住自己,于是把顾禾的手臂放开,一道大力往旁边的高大楠竹上打去,“嘭”地很大一声,竹叶上还带着的水珠往下哗啦啦落了下来,然后楠竹吱地一声从肖策打到的地方断了,往旁边倒去,但是马上被其他的楠竹给挡住了,带动周围的楠竹都晃动起来,水珠不断往地上砸,如同下倾盆大雨。
顾禾被第一滴水滴到了鼻子上,他的触感已经很不灵敏,但是他感受到了清凉,肖策在这时候将他抱住了,抱着他往小楼跑去,在他们的身后,是哗啦啦下雨的水声。
肖策之后什么也没说,顾禾心里却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答应过肖策,说让他照顾自己最后一段时间。
肖策从屋后的井里打水,顾禾站在后门口,后门外面本来有个小亭子,但因是木质结构已经腐坏了,顾禾看肖策打了水起来,不理睬自己地进厨房去,他就只好又慢慢跟着他,肖策做事非常快,但他现在却非常慢,似乎是专为等顾禾赶上自己。
顾禾在他身后轻声道,“我没有求死的意思,我刚才站在那里,只是觉得风景好。”
肖策将水放下之后,又去屋后面把那腐朽了的亭子拆了,用来做柴烧,顾禾帮着去捡木料,被肖策拦住了,肖策道,“有我做,你一边休息吧。”
顾禾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