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禾只觉得很难受,这种难受,在现在,他甚至不能把它归为伤心了,他只觉得前方是一个黑沉沉的dòng口,自己在向那里走,步履沉重,他不想过去,却被驱动着必须走下去,他觉得很难受,一种无法控制的难受。
肖策伸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顾禾的脸上已经爬满了丧尸斑,小猫脚印一样的,灰色中带着点浅红,顾禾已经发展到第三期,只是也许是他意志力很qiáng,很多时候依然会恢复意识过来,这种意识的恢复,只是让顾禾良心上更难受而已。肖策看顾禾这样难过,他甚至更希望他不要间歇xing地恢复意识。
肖策温柔地望着他,“不要向我道歉,我爱你。”
顾禾红红的眼睛里带上了些忧郁的色彩,就像是要流泪一样,但他俩都知道,他是没有办法流出眼泪水来的。
肖策端了米粥用调羹舀了喂到顾禾的嘴边,“来,吃点米粥,我放了糖进来,比之前好吃多了,吃点,好不好?”
顾禾已经对这种食物没有了任何感觉,把米粥吃进嘴里,大约就像是人吃棉花时候的感觉差不多,但是他还是勉力吃了两口。
吃了两口就不张嘴了,肖策的手指给顾禾擦了擦嘴,“亲爱的,不吃了吗?”
顾禾道,“不吃了。”
肖策没有再喂他,而是去一边的黑色的金属箱子里拿出了药物和注she器出来,他用注she器兑好了药,然后走过来要给顾禾注she,顾禾的身体已经几乎没有感觉,但是看到注she器还是瑟缩了一下,肖策的手温柔地在他的手臂上抚摸,道,“不疼的,打了针我给你擦一下/身,好不好?”
顾禾轻声“嗯”了一声,肖策动作细致地把针推了进去。
顾禾的手臂上已经有很多针孔,因为他的**已经没有愈合功能,所以针孔都留在那里,肖策看着就非常心疼。
打完之后,他在顾禾的手臂上亲了两下,顾禾眼睛无神,目光涣散地把他看着。
肖策没有把绑住顾禾的绳子解开,他端着碗下了楼去,然后端水上楼给顾禾擦身,刚走到门口,就见顾禾突然挣扎起来,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他瞬移过去,将顾禾抱住了,安抚他,“怎么了?难受吗?”
顾禾依然只是呜呜地叫,肖策轻抚着他的后脑勺,然后转过头看了看窗户外——有人来了。
难怪顾禾突然躁动了起来。
第二章
安怡扛着比她还高一点的昏迷过去的常文和进了院子,但是没有进屋。
院子里收拾得挺gān净,藤蔓蔷薇从院子一角长出来长得非常茂盛,一直沿着围墙缠绕着长向房子,楼房左边的墙上也攀爬了不少,在这初夏里,玫红色的蔷薇已经打了不少花苞,还有些已经全开了,倒把这座房子衬得像是一座jīng灵屋。
安怡将常文和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抬头望向楼上窗口,果真看到窗户开了,肖策站在那里。
安怡道,“老大,把这个家伙带来了。不过对他用了迷药,估计还要过阵子才会醒。”
肖策在窗口点了点头,道,“嗯,好的。将他带进屋里来吧。”
大门半开着,阳光只照进去了些许,客厅里的布置非常简洁,基本上都是木制或者竹制的家具。
安怡提着常文进了客厅,将常文和扔进了竹制大沙发,自己就在一楼快速参观了一遍,看到里面一切井井有条,便非常佩服肖策,觉得她的老大既能扫天下也可以扫一屋。
看肖策一直不下楼来,她便飞快地跑上了楼,这里是她第二次来,第一次是到这里来接肖策回去。
房子里的布局她很清楚,站在肖策所在卧室的门前,她敲了敲门,“老大,我可以进来吗?”
肖策在里面应了,她便推开留了一条fèng隙的门走了进去。
看到被绑在铁椅子上的顾禾的时候,她脸上的神色分明僵了一下,她第一次见顾禾,是在闻香山上顾禾和关谨的家里,那时候顾禾如阳光里的一潭清水,让她如沐chūn风,现在的顾禾,却是连她也不敢相信就是那个他了。
但是肖策看着顾禾的眼神还是那样柔和,他弯着腰从侧面轻柔地半搂着被绑住的顾禾,手指抚着他的颈子,柔声安慰,“亲爱的,没事……”
他的声音像是最柔美的qíng话,也像是催眠曲,在阳光里,如梦一样轻柔,却也让人觉得悲伤。
阳光照在两人身上,像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虽然顾禾还在小幅度挣动,但却并不像一般三四期的病人一样让人觉得狰狞难看,还是带着点安详的感觉,安详如时光里一副永恒的爱的图画。
这一刹那,安怡突然鼻子发酸,甚至不忍去看。
认真爱着的男人,女人会控制不住爱上。——她这样想着,走了过去,低下头看顾禾的眼睛,顾禾的眼里充满了血丝,让人乍看似乎是带着一种怨毒,仔细看,里面又很迷茫的样子,迷茫地有些忧伤。
她轻声询问还在安抚顾禾的肖策,“老大,他这样是第三期了吧。”
肖策痛苦地嗯了一声,道,“去把常文和弄醒,让他来给顾禾看看,后续应该怎么治疗才行。在第一二期被治愈已经没有了可能,他这个样子,只能看能不能让他变成我们这样。我们掌握的资料还是不足,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常文和能有什么办法。”
安怡点了头之后,就赶紧下了楼,常文和还歪在客厅里的竹制沙发上没动静,她从口袋里拿出了解药注she进了常文和的手臂里,常文和慢慢醒了过来,但他最开始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眼睛四处看了看,然后望着安怡道,“这是哪里,带我来这里,要做什么?”很镇定而思路清晰。
安怡拉着他往楼上拖,他赶紧挣扎了起来,“放手。”
但因为身体还软着根本没有力气,或者即使他身体是好的,他也挣不过安怡,于是只好任由安怡把他往楼上拖。
安怡道,“是有事要常先生帮忙。”
常文和道,“既然是要我帮忙,这样子的待客之道,我还是第一次见。”
安怡道,“等你看到他,你就不会和我说这种话。”
常文眼神沉了沉,“见到谁?”
安怡把常文和带到了门口,道,“老大,我把常先生带进来?”
“进来吧。”肖策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到有种像是无波的深潭的感觉,因为深不可测,而让人听到后而不由带上恐惧。
常文和进了卧室。
房间里窗户开了,白窗纱被风chuī得轻轻飘dàng,在阳光里恍然如梦。
蔷薇花的香味也飘来,夹杂着山间的树木和清新的水汽的味道,这一切像是午后茶点时间在茶室里的稍作休息,不小心睡过去了,等醒过来,一切还沉浸在梦里,也不知梦里到底是怎么样子,于是只剩迷茫。
他之前治疗着的病人顾禾此时就在窗边的椅子上,只是被绑着,一个男人坐在椅子旁边的竹凳上,此时正向他看过来。
对上肖策那盈着红光的眼瞳,常文和首先没有注意他的长相,全被他的眼睛所吸引,“是你绑架走了顾禾?”
肖策没有理睬他这话,只是道,“常先生,让人把你带到这里来很抱歉,但是顾禾qíng况很不乐观,必须要你的救治,还请你能够原谅我之前的无礼。”
常文和已经认出了肖策,他没有在意肖策的客套话,而是说道,“你把顾禾带走,关先生就想到是你了。肖策,肖先生?”
肖策道,“你过来看看顾禾吧?”
常文和已经走了过去,顾禾受了常文和新鲜的人类气息的撩拨,非常地躁动不安,在椅子上挣动着,要来抓常文和,他已经没有了意识,就像行尸走ròu。
看他这样,常文和非常伤感。
他站在距离顾禾一人远处观察他,神色凝重而悲悯,他尤记得以前关谨将顾禾带在身边时,他是多么温润如玉又柔和如风的一个人,但现在却变成了这样,他沉痛地道,“这已经是第三期后期了。”
肖策道,“我知道。请常先生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变成后丧尸。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常文和却摇了摇头,道,“这个不好说,我没有把握。”
肖策道,“你现在是这一行里最有权力发话的人之一,我恳求你一定要尽力。”
常文和以前没有和肖策打过jiāo道,但是从各方面的资讯对他有一定的了解。上次他进研究所里劫人,现在这样待顾禾,也算是qíng深意重了,他不了解肖策和顾禾之间有过什么事qíng,但是,爱若如此,也是让人感动的,只是,顾禾却是他的老板兼好友的未婚爱人。
常文和道,“放心吧,顾禾也算是我的朋友,又是我的老板娘,我会尽力的。只是,由丧尸到后丧尸的转化很大程度上是与个体本身有关,转化成功的概率非常低,顾禾最后会怎么样,我不敢打包票。”
肖策直接无视了常文和故意提到的那“老板娘”一词,道,“我知道,只请常先生尽力就行,只要顾禾好了,我自然会放常先生回去,而且厚礼致谢。”
常文和开始和肖策讨论起了顾禾的qíng况,在之前研究所里时,他已经做了顾禾的全基因分析,并且拟定了治疗计划,之前是有想将他在第一二期时治好的,但现在已经发展到第三期,只能按照促后丧尸形成计划来做了,但这个计划,到现在还是在初期研究阶段——人类要掌握神握在手里的权力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往往逆天的后果非常严重。
在后丧尸形成计划里,花钱最多的估计是国家的研究所,军部科学院把这个分出了最重要的后丧尸研究所,专门做促后丧尸形成研究,最浅易的目的自然是研究出战争qiáng兵,后续会对人类有什么好处,就再议了。
关谨的研究所里在这个研究上面也花了很多资金,而且研究比军部科学院早所以更前沿和深入,所以,说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常文和是促后丧尸形成研究了解最多的人之一也不为过。
他身边的保镖,一向和关谨身边的差不多多了,但还是被肖策这边抓了过来。
“把我一人抓来是没有用的,这深山老林里,根本没有需要的药物和器械,还是要回城里去更好。你希望顾禾能够好起来,最快最好的办法是把他送还回关谨那里,在那里,顾禾会得到最好的治疗。”
常文和如是说,肖策却道,“顾禾不愿意回去,而且,我也不会把他送回去。常先生需要什么药品和器械,我会让人带过来。你只能在这里给顾禾治疗。”
常文和想至少回城里去,这样才有办法通知人来救回他和顾禾,不过,肖策根本不为所动,他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妥协。
他开了一长单的物品,然后还说道,“最重要的药品是后丧尸血清。后丧尸血清里有促进化因子,它会起非常大的作用,能够提高后丧尸的转化率至少两个数量级。但是,要持续使用,用量非常大。”
肖策想也没想就说道,“用我的吧。”
常文和却道,“要先检查融合和排斥作用,如果顾禾排斥你的,就不能用,只能再找别人的。”
第三章
卧室旁边的房间被收拾出来做了常文和的实验室,检测顾禾能否使用肖策血清的实验很简单,结果也显而易见,不过,这个结果让常文和非常惊讶。
肖策来问常文和qíng况的时候,看到常文和脸色奇怪,就紧张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走过去看,在用来做反应器的碗里,顾禾的肌ròu组织样本在肖策的血清里慢慢地发生了变化,从原来的黑褐色慢慢地变成了嫩红色。
肖策看向常文和,“这是好还是坏?”
常文和深吸了几口气才道,“这是我看到过的最好的结果了。你的血清里的因子对顾禾有非常好的激活恢复作用。”
肖策眼睛亮了,闪现出希望之光,“真的吗?那从我身上抽血吧。”
但是这样快速的反应也有可能有副作用,常文和有这一方面的担忧,但是这一担忧被他和肖策所看到的希望所掩盖了。
在第二天,常文和需要的东西都被送到了这里来,为了照顾顾禾,监视常文和,肖策留下了安怡。
安怡还兼任了厨师,不过她厨艺比肖策还差,所以他们每天只能吃味道奇差的大杂烩。
顾禾在第三天下午被注she了肖策的血清,采用脊椎注she。
顾禾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只要常文和接近他,他就显出狂躁来,将他绑在椅子上,他差点挣脱了椅子,而且手臂上受了很严重的伤,肖策看得非常痛心,于是这次常文和给他注she血清时,是肖策和安怡死死将顾禾按在硬板chuáng上的。
没有麻醉,就那样注she进去,还注she了两针。
顾禾也许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常文和的气息让他躁动,注she完了之后,肖策给顾禾穿好衣服,将他抱在怀里,顾禾在他的怀里挣动和抓挠,被他制住了。
常文和出门时,肖策正向安怡jiāo代,“你去端水上来,我给他擦一下身子。”
气氛从来就是沉重的,在顾禾的qíng况没有好转的时候。
安怡应了,下了楼,他们一心全在顾禾身上,完全没有放心思去想会不会有人找来。
肖策轻柔地给顾禾擦身,他的身上全是丧尸斑,看起来挺可怖,不过,肖策和安怡都曾经从这一关过来,虽然他们那时候自己也没有意识,但是现在看到顾禾的状况,总有种比别人更多的爱怜,别说肖策,就是安怡也没有一点嫌弃顾禾这个样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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