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湘并没有在意他的鉴赏,自己只管教着儿子,“别把糖屑弄到衣裳上了。”
说着,掏出手巾为他擦嘴巴擦手掌。
小如儿只要有吃的,什么都好说,乖乖地让爹爹擦。
他如此贪吃,居然没有长成个小胖子,依然是瘦瘦小小的一个,长不太高,只是脸颊上ròu嘟嘟的。
掌柜看过画之后,就说道,“老朽还是二十多年前看过这幅画的真迹,当时也只是瞄过一眼,现下这一副,和当年的几乎看不出不同。要是不知道公子手里没有真品,我真要认为你拿着真品临摹而画。”
这画的赝品,有临摹本,也有凭着臆测而画,好的,自然是能够以假乱真,甚至本身艺术价值也是十分之高。
闵湘所画,既有临摹本,也有臆测而画的作品,他从小生于权贵世家,长于宫廷之中,又对绘画甚是热衷,见过和临摹过非常多名品,这样难得的识见和努力,让他的画技jīng湛纯熟,立意高远,而且鉴别书画真伪的能力很qiáng,像他这般的人物,按照这个做了几十年古董买卖眼神锐利很有经验的柯掌柜的说法,闵湘的画技思想和立意不逊色于当世任何一个闻名南北的名家,不仅如此,连过往的很多名画家也不能望其项背,不过闵湘似乎不是很在意成名,对于为他做伪品也并不介意,似乎只要有钱就行,完全看不出风骨,但是画里,却或者铁骨铮铮,或者飘逸清远,淡出尘世。和他这样子倒十足不一样。
闵湘听了掌柜赞叹的话,也并没有太多感触,只说,“以前机缘之下,见过一次真品,所以正好能临摹出来,柯掌柜看得上就好。”
柯掌柜将几幅画都看了,然后都收下了,和闵湘又细细说了下次所要的东西,将准备好的jīng细的或粗或jīng细做不同用处的娟纸,和颜料毛笔都要jiāo给闵湘带走,闵湘却说,“我们还要在城里买些东西,下午回去时再来拿这些也行。”
柯掌柜道,“那留下来一次午膳吧。”
闵湘却拒绝了,“多谢掌柜的好意,不过我们还有事qíng呢。”
柯掌柜按照之前说的给了闵湘钱,闵家一家人才告辞离开。
此时已经近午时,一家人也就去找了一家酒楼里用午膳。
☆、第二卷
第三章
安福楼只是云州城里数不清的中等酒楼之一,伙计在门口迎客,看到闵家三人,他这双最会看人的眼睛,此时也不得不一亮。
闵湘和闵长清都是人中龙凤的俊美长相,小如儿虽然手里又捧上了芝麻糖在吃,目不斜视,也是玉雪可爱的一小只,在以出美人闻名的云州府,这样的漂亮人也是少见的。
伙计赶紧上前迎接,“客官,是坐楼下大堂呢,还是楼上雅间?”
闵长清说,“要雅间吧。”
“好咧!楼上请,三位……”伙计声音洪亮地叫着,闵家三人被带着上了楼,坐在楼上的雅间里,说是雅间,也只是将一个大堂用屏风隔开了一些罢了,不过这也比楼下的嘈杂要好不少。
酒楼里服务非常周到,看小如儿满手糖渍,还有泡汤伙计给端了水来,闵湘让小如儿自己好好洗了手,又用手巾沾了水将他黏糊糊的嘴巴给擦了,说,“你看你这样子,衣裳上有弄脏吗,下次再一路南吃到北,就不带你来了。”
小如儿委屈地道,“我知道了。”
闵长清笑着将他抱着坐在椅子上,又端了茶水给他喝。
闵湘点了菜,桌子上好几小碟子诸如gān丝、炒huáng豆等饭前小食,小如儿便又要伸手去抓来吃,被闵湘直接打了他的手,“你一会儿还吃饭不。一直吃这些不滋养的东西。”
小如儿虽然委屈,却也不怄气,看看闵长清,闵长清说他,“好了,现下不要乱吃了,一会儿多吃点菜。”
小如儿才点了点头。
因他们坐在二楼靠窗户,小如儿就要趴在窗户上看楼下街上,街上人来人往实在热闹,他看到目不转睛。
闵湘则和闵长清讨论着之后要去哪里要买些什么东西,没等多久,也就上菜了。
酱香ròu丝,烧鸭,香煎鱼片,云州多水,这些在云州非常常见,所以价格不贵,做得又地道,除了点的这三个菜,还有两个酒楼里会赠送的菜,芙蓉豆腐和香拌野菜。
小如儿看到豆腐和野菜就皱眉,筷子还没捏在手里,就要把自己面前的豆腐和野菜推走,要把烧鸭拖过来。
闵湘摇了摇头,只好给换了,将大鸭腿夹进小如儿碗里,让他啃去。
小如儿这下眉开眼笑了,弃了筷子,直接上手拿着吃。
闵湘看他这样虽然蹙了一下眉头,但是也没有教训他,以前他小时候,用膳规矩多而繁复,这样的烧鸭,也是被丫鬟伺候着将ròu剔下来才吃,哪里会像小如儿这样呢,不过,看小如儿吃得高兴,他也就没什么可说了。
隔壁桌的又在讨论朝廷要查私盐的事qíng,就有人说,“私盐问题,年年都说要查,哪里能查得下来,私盐利润的大头,谁都知道是那些个朝中官员拿了,放心吧,这次又是朝廷里说一说,想让盐商们收敛收敛而已。”
闵湘和闵长清听着,也没有在意,这些事qíng,和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午饭之后,小如儿就开始打瞌睡,闵湘背着他,才二月里,阳光明媚时非常温暖,一家人去了不少铺子买了好些东西,小如儿在闵湘背上呼呼睡得都出了汗,闵湘之前还担心他会冻到,这下完全不用担心,这个只知道吃的小家伙,吃了东西不长胖,全化成热量了,身体总是热乎乎的,和他自己的体质迥异。
又逛了一个多时辰,一家人东西也买好了,就回去了古董店里,伙计帮忙送了东西到马车驿站去,在那里坐了上午的车回镇上去,等回到家,时辰也还早,太阳照着,院子里很是温暖。
小如儿回到家就跑去见顾大娘,高兴地和她说在云州城里的见闻。
闵湘和闵长清去将带回来的东西放好后,闵湘就去找小如儿,要给他洗头剪头发,顾大娘将洗头的水弄好,里面还煮了药糙进去,她说小如儿,“我的乖孙,你把头发都剃光了,就是个光头了。”
小如儿摸摸自己的头发,也不是很介意的样子,说,“没关系,还会长的,奶奶。”
顾大娘笑着摸摸他的头,说,“不怕冷,奶奶给你准备了三顶帽子呢。”
小如儿开心地笑,他是出了吃,便无忧无虑的xing子,完全没有闵湘的玲珑心思和多愁善感,不过,这样才是有福分的样子。
去镇上请了手艺好的剃头发的老婆子来,在院子里,小如儿洗了头发,他就乖乖坐着,闵长清问他,“你就要把头发剃光了,以后就是光头了,要去看看头发还在的样子吗?”
小如儿摇头,“还会长起来的。”
一家人都觉得好笑,又因为小如儿这样的无忧无虑开朗的xing格而高兴。
闵湘让闵长清拿着剪刀先把小如儿的头发剪掉几撮,用布包起来收好,然后才让那个老婆子来为小如儿剃头发。
太阳光明亮而温暖,天空万里无云,就像一块毫无瑕疵的蓝色宝石,小如儿在凳子上规规矩矩地坐着,看着远方的天空,不知道天空之上,到底是些什么。
老婆子为过很多小孩子剃胎发,所以很是熟练,很快就剃好了,而且没有把小如儿伤到分毫。
剃完了,顾大娘送老婆子离开,丫头桂子收拾院子,闵湘把小如儿从凳子上抱下来,抱他去卧室里镜子前看看新的自己。
小如儿头型漂亮,剃成了笑光头了,依然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光头。
小如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呵呵地笑了,憨憨地说,“头发没了。”
连一向没什么表qíng的闵湘也笑了,道,“傻人傻福,希望如此。”
闵长清去拿了帽子,来为小如儿戴上,帽子柔软温暖。小如儿戴上之后,又在镜子里左右瞧自己,好像不认识自己了一样。
按照小如儿的要求,顾大娘将炒huáng豆炒成了多种口味,然后用小袋子装着给他当零嘴吃,晚上家里又是吃大餐,炸排骨,鱼腥糙炖鸭子,炒野菜等等,小如儿不吃饭,顾大娘做了一大碗黑芝麻糊给他吃。
小如儿吃最开始几口的时候,他还觉得很好吃,吃了小半碗就吃腻了,只吃排骨,别的都不吃。
顾大娘说他,“要多吃黑芝麻糊,这样以后长出来的头发才会很黑,乖孙,再多吃一点。”
小如儿苦恼极了,只好又一勺勺地吃。
闵湘说,“嬷嬷,没关系的,不要让他吃多了,吃多了这个不好消化,他晚上睡不着觉。”
闵湘这么说,顾大娘也不管他的话正确与否,都要听,就对小如儿道,“那就算了吧,明年只做小半碗给你。”
小如儿赶紧把黑芝麻糊推开了,继续用手抓排骨。
顾大娘本要伺候主人家吃完了再和下人们一起吃,闵湘却让她不用伺候了,赶紧吃去吧,顾大娘一直照顾他,他哪里会将她当成仆人看,一直以来已经是亲人了,只是奈何顾大娘就是这样死心眼,他也拿她没有办法。
夜幕渐渐降临了,闵家后院里点了两盏风灯,没有月光,院子被拢在风灯淡淡的光线里,夜风寒冷。
这种地方,没有大城市里的热闹繁华,夜似乎也总是来得非常快,夜晚几乎没有什么活动,早早就要上chuáng睡觉。
闵湘将儿子伺候着洗脸漱口了,又端了水在卧室里,和他一起用糙药泡脚,小如儿坐在闵湘的旁边的小凳子上,脚丫子在木脚盆里踩闵湘的脚,他的脚有小又白又嫩,ròuròu的,踩得一点也不痛,闵湘也没有理他的捣蛋,和坐在一边榻上的闵长清说话。
闵长清他不愿意在家里让闵湘养活,所以提出要去附近的一个盐商家里做他家几个女儿的教琴师傅,闵湘说,“那要住过去,还是就住家里?”
在大户人家里去做事,一般都是要直接在主人家里住下的,不过,他还是希望闵长清能够住在家里,家里人本来就少,闵长清要是走了,那么,就会更冷清了。
闵长清说,“就住在家里,只是下午过去教琴两个时辰就行。”
闵湘点点头,“那这样也好,你愿意去就去吧,要是觉得受拘束,就随时回家来不要去了,毕竟去人家里做事,总是很多规矩。”
闵湘的声音柔和,就像是寒夜里一杯熨帖人心的暖酒。闵长清很是感动,说,“我明白。”
闵湘泡好了,将脚拿出来,闵长清就赶紧过去将巾帕递给他,闵湘道了谢,将自己擦gān了,就将小如儿抱了起来,小如儿一声惊呼,“爹爹,再泡会儿。”
闵湘没理他,将他放上chuáng去,然后用帕子把他的脚擦gān,拉过被子将他的腿盖住。
闵湘自己去倒了水收拾东西,没让闵长清帮忙,闵长清也去洗漱收拾好了,睡不着,就拿了七巧板在闵湘的chuáng上和小如儿一起玩,闵湘坐在榻上就着烛光看书。
家里外面的院门被敲响的时候,闵家的几个主人都不知道,只是门房的阿顺去开了门,对上外面高大英挺气势凛然气宇轩昂的夏长峥时,他愣了一下,受慑于他不同于一般人的威势,瑟缩地问道,“这位大人,您找谁?”
夏长峥的气势让阿顺实在不能把他当成一般人,所以就直接叫了他大人,而且还很卑怯的模样。
夏长峥身后是已经下了马车的雍容贵气,却于从容里带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紧张的容简。
除此,还有容简的另外八名武艺高qiáng的亲卫护在他的身边。
夏长峥对阿顺说,“这位是我的主子,他是你家主人的好友,我们路过这里,来拜访你家主子。”
阿顺很惊讶,他毕竟只是一个乡下汉子,根本不知道大户人家里做门房的规矩,所以一看见夏长峥他们的气派,就认为是贵客,也没去问一问主人家,就直接让人进了院子,说,“主子住在后院,奴才过去叫他。”
说着,就要往后面去,却被夏长峥一把拉住了他,瞬间点了他的xué道,然后对着容简躬身行了一礼,说,“主人,是卑职先进去,还是您……”
他拿不定主意,毕竟找闵湘已经找了半年了,总算是确定了闵湘在哪里,但是他们受命又不敢打搅,一直等到容简向皇帝讨了能来云州的差事,等容简亲自来找闵湘,所以,夏长峥不确定此时容简是不是要自己先进去看闵湘,而不是让他们先进去确定安全。
容简面无表qíng,眼底深处却是激烈的渴望希冀,以及害怕希望落空的恐惧和焦灼。
却坚定地说道,“我自己先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明是正儿八经种田了,容简又跑来了~~~
以前一直以为JJ是个M,现在才知道其实是个S,真是要被这个小妖jīng磨死了,要陪它玩真是让人心力jiāo瘁啊!
☆、第二卷
第四章
闵家虽然是两进的房子,但是院落并不大,前院的院子里是石板铺地,两边种着几株桂花和云州盛产的药用栀子,两旁的房子,一边是待客的客厅,不过因为没有客人,所以用作了闵长清的琴房和小如儿的书房和游戏室,另一边的房子则是被顾大娘拿来做了制作房,用来霉着豆腐豆子等等东西,制作酱菜和酱油,还有一间则作为了阿顺的门房。
院子里甚至没有照壁,所以一进去直接看到堂屋,里面空dàngdàng的没有什么设置,虽然一切都很简陋,柱子上和房门上贴的chūn联还算新,上面的字迹飞扬优美,却很值得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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