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峥却道,“正好送到你家里去吧,东西挺沉,你别冻到了手。”
闵长清也不好拒绝,只好由着他带着两个仆人跟在自己身后了。
走了没几步,夏长峥将闵长清的伞拿开了,用自己的伞为他撑着,说,“你是弹琴的手,冬日冻到就不好了,我来撑伞吧。”
闵长清要拒绝,但是夏长峥已经收了他的那把伞递给商羽拿着了。
夏长峥是个给人非常正经,正经到威信十足的人,闵长清实在不好驳了夏长峥面子要把伞从商羽手里拿过来,于是最后他就只得和夏长峥走在同一把伞下。
好在三水巷子距离温华园不远,很快就到家了。
家里除了桂子,闵湘又为他买了一个老仆,家里便也安顿得很好。
到家了,夏长峥才将那些东西给闵长清,给了些酒钱给跟过来的仆人,让他们先回去了,夏长峥没说要走,闵长清无法也就只得留了他下来用晚饭。
那个送来的双层盒子便是很jīng巧的东西,上层里装着洗手的香胰子,还有一大盒冬日里防皲裂又滋润的澡豆,又有蔷薇露发油,下一层则是好几支用模子印得十分jīng美的唇脂,还有手脂面脂身体膏脂等东西,因为是宫廷制造,还是赐给王府的,里面的东西自然很名贵好用,用了很多名贵香料在里面,打开盖子就是扑鼻香。
夏长峥也提了这是宫里今日早上才赏下来的,闵湘下午就让送了些来给闵长清,可见对他的这份心。
闵长清看了之后就道,“大哥都送来给我,王府里不用么。再说我又不是没有……”
夏长峥说,“王府里自然是还有的,王爷不会让公子在这些上差缺,你就不用在意了。”
说着,又指了指一边的酒,“这也是宫里送来的,是初雪酒,每年初雪,宫里都会送。很是难得,不厚重,却香甜,想来你会喜欢。”
闵长清之后就是吃了他这一句不厚重却香甜的亏,他以为是像米酒一样的东西,却不知夏长峥会认为厚重的酒,百年老窖才当得起。
闵长清留了夏长峥用晚饭,夏长峥是正人君子,即使对闵长清有意思,也从来是规规矩矩的,一句出格的话也不会说,也不会拉拉扯扯这些。
相处起来倒还是像朋友一样,所以闵长清也就放松了jīng神。
夏长峥带了不少凉菜来,都是ròu类,糟鹅ròu,gān煎鱼,手撕羊腿ròu,卤牛ròu,每样一大包,夏长峥让每样装了一小盘上桌,厨房里又做了炖ròu等其他热菜。
夏长峥亲自去温了酒,和闵长清一起坐在有暖炉脚炉和厚帘子的温暖内室里,开始吃这初雪的饭。
闵长清对下人最是随和,夏长峥带来的菜剩下的让家里几个仆人也上桌都吃掉,还将那皇宫里的初雪酒给他们倒了一壶过去。
自己则和夏长峥两人吃起来。
闵长清食量不大,也不太爱吃凉菜,每样稍稍尝了一点,就吃起热菜来。
夏长峥真不知道闵长清不能喝酒,两人一人斟了一杯后,就对闵长清敬酒道,“来,这一杯大哥敬你,为今年这第一场雪。”
夏长峥平素不是多话的人,既然这样说,闵长清不好不喝,再说他以为这是米酒,想来喝一大碗也没有关系,一杯就更不打紧,于是端起酒杯喝下了。
这个酒果真如此夏长峥所说很是香甜,几乎没有灼热的辣感,进了肚子,才感觉有一股暖气,让人喝着很是舒服。
有了第一杯,一会儿夏长峥又敬了他第二杯,说是祝身体健康,闵长清只好又端着喝了。
夏长峥总有那么多名目喝酒,那一小坛酒果真如容简所说,几乎都是夏长峥喝了,但是闵长清也喝了五六小杯下肚。
开始还不觉得怎么,后来这酒实在是后劲绵长,他吃得不多,放下碗筷后觉得头晕晕的,便让夏长峥自己吃,他去了榻上坐下靠在榻上的软枕上,眼神迷离地靠在那里,便是活色生香。
这对夏长峥来说自然意外,因为他发现闵长清喝这么点酒,居然是醉了。
闵长清靠了很短时间,就开始自己打着拍子唱起歌来,歌词还很清楚,大约是温华园里歌女唱的,软糯而娇娆。
夏长峥惊了一下,又觉得他唱得好,所以很识时务地放下筷子听他唱,没想到闵长清唱着唱着就起身了,开始随着这曲子的节奏跳舞,也不算是跳舞,只是一种走步,但是他自有一种韵律,他身姿修长,腰肢柔软,这样的走步也给人以舞蹈的错觉。
他jīng神已经迷糊了,差点就在凳子上绊倒摔下去,幸得夏长峥注意着他,赶紧将他给抱住了,扶着他要让他去榻上坐下,而闵长清却不坐,靠在夏长峥身上,手还要抓住他的手,仰着脸目光水泽潋滟地望着他,眸子专注而幽深,含qíng脉脉,轻声唱,“君心可似妾心深,夜夜深帐孤枕到天明……”
☆、第三卷
第三十一章
面对着这样的闵长清,估计木头人也要生出颗心来被他勾引走,更何况本就是有心,还把心放在他身上的夏长峥。
夏长峥几乎被闵长清那一双美眸摄去了魂魄,一时之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他将闵长清一把打横抱了起来,闵长清醉得迷迷糊糊,这样猝不及防被他抱起来,还是有点不习惯,感觉不安地伸手将夏长峥的颈子环住了。
夏长峥将他放到一边chuáng上去,脱了他的鞋子和袜子,扯过棉被过来就将他裹了起来。
闵长清这下不能自己动作了,就很不乐意,皱了眉,声音又软又带着不高兴,“放开我。”
夏长峥依然用被子盖住他,“长清,你这是醉了。”
闵长清目光茫然而单纯,“我没喝酒,不会醉。”
夏长峥道,“你刚才喝了。”
闵长清像个孩子一样要掩盖自己罪行地qiáng辩道,“我没喝,没喝。”
说完就打了一个酒嗝,不太舒服地蹙了眉头,心里焦躁地要掀开被子,夏长峥只好又将他按在了chuáng上,去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来给他喝,他去倒茶,闵长清就要下chuáng,夏长峥赶紧端了茶来喂他喝,闵长清却不喝,伸出软绵绵的胳膊挡住他的手,“我要嘘嘘去。”
要下chuáng又差点摔倒,夏长峥将杯子扔一边,赶紧为他穿上棉鞋,闵长清站起身就马上软下去,夏长峥伸手又将他扶了,扶到屏风后面去,闵长清面上酒晕酡红,眼睛水水的,半睁半闭,夏长峥怕自己不伺候着他,他又要摔倒,只好替他整理衣衫解裤带。
等伺候完他小解,又扶他到一边去洗手,闵长清全身软绵绵靠在夏长峥的怀里,洗完手却突然转过身来,将夏长峥的身体抱得紧紧的,“你别走哦,你别跟着别人走。”
夏长峥知道他是醉言醉语,但是依然为他这话儿心醉神迷,像是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心脏,他的声音也不由低沉了下去,“我不跟着别人走。”
闵长清抬头来看他,茫茫然盯着他的脸,又伸手摸他的脸,将脸摸完了又摸耳朵,夏长峥哪里忍得住,将他抱了起来,又把他抱回chuáng上去。
闵长清却拉着他不放,然后硬是要往他身上蹭,抱着他的颈子和他耳鬓厮磨,轻声幽幽地说,“我心里好难过。”
夏长峥在chuáng上坐着,将他抱在怀里,“嗯,我陪着你。”
闵长清还是说,“我心里好难过。”说着还哭了起来,“我心里好难过,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心里好难过……”
夏长峥有点手足无措,赶紧伸手替他抹掉眼泪,安慰他,“我陪着你,你不是孤零零的。”
闵长清和他拥抱在一起,将脸埋在他的耳边,“我难受。”
夏长峥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亲,“我陪着你。”
闵长清醉眼迷离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凑了上去,嘴唇覆盖住他的嘴唇。
夏长峥知道闵长清是醉了,要是他醒着,定然会和自己隔得远远的,但是他现在却主动亲了他,主动亲他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心里难受。
夏长峥知道自己不能乘人之危,不过却实在没忍住,他回了回去,吻住闵长清的唇,闵长清没有拒绝,软在他的怀里由着他做什么。
第二日,闵长清醒来时只觉得身体软绵绵的,虽然醉酒,倒是不头痛,有种慵懒温暖的享受感觉在。
他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柔软的寝衣,被子盖得好好的,脚上抵着的汤婆子也被被窝暖着还是暖的,他在chuáng上翻了个身,柔软的被褥上有着淡淡的香味,发丝在枕头上迤逦而过,又有几绺擦在颈子上,些微凉。
他迷迷糊糊的,这是一个很享受的早晨,还听得到房顶上的雪落声。
昨天的小雪,还没有停啊。
他想着,这样的雪,下午怕是不用去温华园了,下雪时候,院里总是愿意放假的,因为客人会很清淡,里面的女娘们也可以聚在一起自己做做冬令小食,可算是一个节庆了。
要不是夏长峥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大约都要忘了昨晚上喝酒的事qíng。
夏长峥耳聪目明,听到了chuáng帐里的声音,过来问道,“你醒了吗?有没有胸闷头痛,要喝点茶水么。”
他的声音就像是一瓢水倒进油锅里,瞬间就在闵长清的脑子里炸开了。
闵长清僵了一下,瞬间想到了昨晚的事qíng,闵长清是醉酒时候没有神智,偏偏醒了却又能够想起醉后发生了什么事qíng的人,所以他才那么不乐意喝酒,因为觉得醉酒后太出丑丢人了。
闵长清想起了昨晚的事qíng,就更是僵在了那里。
从chuáng帐看过去,夏长峥还穿着昨日的那身劲装,而且一丝不乱,此时正看着chuáng帐里的他。
闵长清想到昨晚两人亲吻了,也亏得夏长峥正人君子,后来也仅此而已,将他按在chuáng上,让他睡了。
此时看夏长峥这样子,大约是一整晚就坐在榻上的,虽然房间里燃着暖炉,但是也还是会冷吧。
闵长清一瞬间产生了疼惜之qíng,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才撩开了chuáng帐,看向夏长峥,说道,“我没事,夏大哥,你一整晚就坐在那边的吗?”
夏长峥道,“我没关系。你要是还好,我就先回王府里去了。”
闵长清看他要走,一时间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但是身体却有自己的意识,已经突然从被子里欠身拉住了夏长峥一只手,拉住后两人都是一怔。
闵长清这才回过神来,又赶紧将他的手放开了,有些窘迫地用被子裹住了自己,道,“夏大哥一路小心些,下雪了路定然不好走。还有记得系上披风,不要冻到。”
夏长峥目光安静地看着他,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
之后闵长清招来商羽,才得知昨晚那酒不愧是宫中赏赐给王府的,那么一小壶,把桂子和嬷嬷都给喝醉了,幸得他酒量稍好些,才没有醉彻底。
闵长清却不是要问他这些,但是也不好问别的,只得旁敲侧击,“我也是醉了,是你伺候我宽衣睡下的么。”
他其实明白更大可能是夏长峥。
果真,商羽说,“都是夏大人做的。他还自己到厨房里端了水给你擦了脸,我说我要来帮忙,他体恤小人有些醉了,就没让我做,让我送了桂子她们回房去睡了,不仅如此,连饭桌也是他收拾的,夏大人根本没有官架子,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大人。”
闵长清捂着脸叹了口气,道,“他之后怎么没有回去呢,而且你也太不会做事,应该去将旁边我大哥房间收拾收拾让他睡下,怎么让他坐在榻上坐到天明。”
商羽也很羞愧,道,“都怪小人也有些醉了,没想到这些。我以为他会回去,大约是外面雪下大了,又是夜晚,他不好走,就只好留了下来,这主人家又都醉了,他也不好去住大公子以前的房间,就只在榻上坐了一晚。”
说完,他和闵长清都是感叹。
闵长清是觉得夏长峥太不爱惜自己,居然能在冬夜里坐一夜,即使去柜子里抱一chuáng被子出来在榻上睡下,也好过坐一夜啊。
闵长清是很自责的,商羽也很自责。
不过虽然自责,闵长清却实在又很窘迫和赧颜,他昨晚抱着夏长峥说难受,还主动亲了他……
闵长清实在懊恼不已,决定以后滴酒不沾,即使米酒也不喝了。
时间很快到了欧阳徽的成婚时间。
欧阳家是京城里有名的大世家,三代为官,而且还是机要实职,实在是显赫。
要娶的保义侯府小姐,也是在京城里素有美名的,保义侯府虽然没有欧阳家权利显赫,但是被封侯,有着这个爵位,也是显贵人家。
于是这次门当户对的联姻,是京城里的一大佳话。
当然,大家更加乐意谈论的是这位保义侯府的小姐是否和欧阳少卿八字合,不要又被欧阳少卿给克死了才好。
这次婚礼,连皇帝也派他身边的太监总管亲自送了贺礼来,可见对欧阳家的确是非常看重,荣宠非常。
京里的大家世族,无论和欧阳家是否jiāo好的官员都收到了请帖,欧阳家婚宴办得非常隆重,而且还在京城里三处为贫民设置流水宴,又在几个大寺庙里请大师念经祝贺,实在是大手笔,就像是在为洗脱欧阳徽的克妻之命而积德。
齐亲王府自然也收到了喜帖,要说一般人容简是绝对不会亲自去道贺的,而欧阳徽的婚事,他更加不愿意去道贺,奈何闵湘收了欧阳徽的喜帖,他居然要去道贺,容简很不乐意他做出的这个决定,但是又不能对闵湘表现出来,怕闵湘又多想和他闹脾气,于是,他就只好也去欧阳府上道贺,顺便陪着闵湘。
不过,事qíng自然不会像他想的那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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