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易天低头趴在哥哥肩上,qiáng装正经问:“那个……冥界……真是永无止境吗?”
“理论上是。”
“理论上是是什么意思?!”
“转生门百年开一次,得空抢上去就行了。”易风实话实说道:“真转世了我也不能再把他弄死一回啊,我可是神……斤斤计较多掉价啊!”
易天:“……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忘了。”
忘了是什么意思?忘了是什么意思啊喂!你根本是看桀屿不顺眼才故意不说的吧!到底还是要摆一副高高在上的神祇范儿来对吧!凡人的感qíng你果然还是不想懂啊哥哥你真是个渣是个渣!
兄弟俩于是开个空间门,把悯之祭的尸体送到天山洗泉去。事qíng办完后两人一起回家,易风看看弟弟紧拉着自己的爪子,突然疑惑道:“你现在不变魔虎了……”
易天一个趔趄,“闭、闭嘴!”
易风闭上嘴巴,不满的看看弟弟,深深觉得魔神比自己高五厘米简直是没有天理的事。当初造神的时候怎么就没注意呢?该不会这小子趁自己转身的时候偷偷抹了把黏土贴脑门儿上了吧?
其实把自己变高点对□神来说不是个事,问题在于他现在已经是最自然、最本真的神体状态了,这个状态他就是永远的一米七九,世界毁灭了他还是一米七九。
而魔神呢,除非把他脑袋削掉一截,否则神体就是这么高——宇宙爆炸了还是这么高。
易风满心不是滋味,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问:“你……还记得□吗?”
“都创多少回世了,你问哪次啊?”
“最开始还没你的那次。”
易天神qíng古怪,摇了摇头问:“怎么?”
“……没什么。”
到底有没有偷我的黏土呢?肯定有偷吧?否则必须不能啊,我怎么会创造出一个比我高比我壮还整天想着要压到我拍拍拍的弟弟呢?!
易风一脸面瘫,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深深有种天道不公的愤怒。
地震后的城市再次迎来黑夜,很多人都在广场露营,远远望去一片五颜六色的睡袋。
虽然昨天晚上的地震没有造成很大损失,甚至连倒塌的房屋都很少,但人类总是容易受惊的。电视上的专家学者们都不能对这次诡异的地震说出个所以然来,民众间还盛传着关于余震的流言,到处都人心惶惶。
易风跨出空间门,轻轻降落在公寓附近的小花园外。神体苏醒后他五感敏锐了很多,刚落地就感觉到空气里不同寻常的气味——非常熟悉且让人牙痒。
是那只水僵尸亚当。
易天“嗷”的一声化作魔虎,瞬间“轰!”一声重重拍开公园围墙!
易风根本来不及阻止发狂的魔神,电光火石间只来得及托住漫天飞散的砖石,然后就只见围墙后是公园的小花圃,花圃中亮着一丛火,火堆边坐着几个熟悉的人;为首那只猥琐的水僵尸正笑得满脸都是花儿:“快!藏惟!把咱们从魔界带的胡椒罐递给我一下!”
魔虎:“……”
易风:“……”
“莫利别忘了翻烤架,小翼龙翅膀都要焦啦!还有藏惟别光撒胡椒不撒盐啊你呛死伊凡了知道吗!……咦易风?你怎么来了?我们正瞒着水兰在人界烤野餐BBQ呢哈哈哈哈——!”
魔虎:“…………”
易风:“…………”
亚当·克雷仰天狂笑,身边坐着兴致勃勃等开饭的凯西、认真分辨胡椒和盐的藏惟、温良贤惠翻烤架的莫利、一贯没啥存在感的阿刢、以及面色煞白满脸惊慌的——
“啊啊啊啊老虎!老虎虎虎虎虎——!!”
伊凡瞬间一蹦而起,捂着屁股四散奔逃。匆忙间慌不择路,一头狠狠撞翻了易风,砰的一声两人都摔进了糙丛里。
“……一见面就投怀送抱什么的……”几秒钟后易风满身泥土地爬起来,艰难问:“你能矜持点吗?”
兔子被他拎着耳朵,全身颤抖,小脸苍白,看上去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易风和它对视数秒,面无表qíng的丢给魔虎:“送你了,将就吃吧。”
魔虎:“嗷!~\(≧▽≦)/~”
45、第 45 章
亚当·克雷同志是维序者部队的一朵奇葩。
他是一只死掉后被海葬的僵尸,中世纪后大航海时代被行船打捞上来,准备架在火上烤gān了卖给异国商人;谁料僵尸突然发狂,一夜之间咬死了全船水手,准备咬船医的时候被菜刀打到头,瞬间就惊醒了。
惊醒后的僵尸堪堪忍住了吃人的yù望,坐在船舷上开始思考人生。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也没有生前的记忆,更不知道未来要到哪里去做什么事;他随着漂流的船只在大海上航行,整天对着太阳长吁短叹,还不时临风掉两滴眼泪,哀悼自己身为怪物注定孤独的人生。
直到有一天,忍不下去的船医终于开口了,他说:
“——我X你娘啊死僵尸!太阳有啥好看的啊!整艘船只剩老子一个活人了好吗!没吃没喝老子都快被熬死了好吗!识相的赶紧去抓几条鱼来,不然老子拿刀跟你拼了啊混蛋!”
僵尸:“……”
僵尸被愤怒的船医一脚踢进了海里。
船只继续在大海上航行。
因为没有水手,没有海图,没有经验丰富的掌舵人,这艘商船很快便迷失了方向。它不分白天黑夜的随着洋流飘dàng,很快离开海岸线,进入到了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大洋腹地。
第一天,僵尸下水去捕鱼回来吃,晚上船医被bào风雨淋得哇哇大叫。
第二天,僵尸和尾随的群鲨搏斗,晚上船医被bào风雨淋得哇哇大叫。
第三天,僵尸打退进犯的海盗船,晚上船医还是被bào风雨淋得哇哇大叫。
第四天……
(易风:好了我们都知道当时天气恶劣了,咱少骗点字数行吗?)
第N天,船医不行了。
处理船上尸体的时候船医受了点小伤,长期缺少维生素、风chuī雨打的漂流生活让病qíng迅速恶化,很快发展为了败血症。
船医在最后的日子里时昏时醒,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僵尸几次尝试把船医绑在背上,带着他游泳回到陆地,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失败了。
他抓来更多的鱼,烤了送到船医嘴边让他吃,但他已经吃不下去了。
夜晚bào风雨打在甲板上,船舱里进了水,到处都湿漉漉的。船医久违的点起了油灯,看着蹲在chuáng边的僵尸,有气无力说:“我今晚就要死了……”
僵尸已经不再是活人,但他仍然感到活人一样的悲伤。
“陆地对你太危险了,我死以后你就在这艘船上生活吧……还有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吃掉我的尸体,这样就不必挨饿了。”
船医挣扎着抬起手,把脖子上的银十字架塞到僵尸手里。
“主保佑你。”
这是船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船只在深夜的大海上飘摇,隐约听见bào风雨打在甲板上的声音。油灯的光随着船身在墙壁上摇晃,将影子扭曲成各种怪诞的形状。
僵尸握着冰冷的十字架,在船医的尸体边守了很长时间;从此他不用再去打鱼、追赶群鲨,也不用再恪守不吃人类的誓言,这整艘船都是他的了,如果他想,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人类的船也将属于他。但是他仍然觉得很悲伤。
刻骨的孤独从心底升起,就像沉入冰冷刺骨的海洋。
太阳升起又落下,bào风雨停止又来临;船医的尸体仍然躺在船舱里,僵尸日复一日摩挲着那只银十字架,仿佛在等待他醒来。
“也许他只是睡着了吧,”僵尸绝望的想。
终于有一天清晨,太阳再次从海平面上升起的时候,僵尸试图用手把船医推醒;他又摇又搡,大声叫船医的名字,但船医仍然一动不动,冰冷的身体仿佛石头一般僵硬而没有生气。
他再也不会咆哮着把僵尸踹下海去抓鱼了。
他已经死了。
僵尸发出凄厉的嚎叫,声音尖锐得让海鸟都纷纷远去;它踉踉跄跄冲出船舱,蹲在甲板上发出沙哑的哭泣。
怎么办呢?这世上最后一个能跟他jiāo流的人死了。
虽然只是千万凡人中的一个,但对他来说整个世界都死了。
僵尸一个人在甲板上坐了很久,最终qiáng烈的饥饿将他惊醒。从复活起它只吃过一次ròu,每天都在和进食的yù望作斗争,支撑到现在完全是意志的作用。
把船医的尸体吃了吧,它想。
把他完完整整的吃了,连一点头发一点骨头都不要留下。
僵尸走进船舱,没注意到船医的尸体在死亡那么多天之后还没有腐烂,甚至连一点异味也没有——不过幸好它下口前忽略了这一点,否则事qíng的发展就不会那样顺利了。
僵尸俯身在动脉上咬下了第一口,血ròu的味道和记忆里一样甜美可口,瞬间胃里泛出更qiáng烈的饥饿烧灼。如果是一只普通僵尸的话现在已经忍不住大快朵颐了,而它却突然觉得极度悲伤,那沉重的感觉甚至让它停下了动作。
它突然感觉喉咙酸涩难以下咽,甚至连鲜美的血ròu都失去了滋味。
其实人ròu一点也不好吃,它想。
僵尸决定把船医海葬。
为此它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把船医的衣服洗gān净再换上,用破旧的渔网做了个棺材,捏着十字架为死者做了祷告;之后它把船医抱到甲板边,准备将他投到海里。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灰暗的天际突然亮了,第一缕阳光从海平面上铺开,仿佛一支金色的长箭瞬间she到船医身上。在那短短几秒的奇景里整个天地间就只有这一小块地方被朝阳照到,而船医全身被笼罩在金光里,骤然发出极度滚烫的温度!
僵尸大惊,下意识一松手,船医呯的一声掉到甲板上。
只见他脖颈上的伤口在阳光中飞快愈合,血色重新回到脸上,手指痉挛的抓挠甲板,指甲以ròu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一大截。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半晌突然猛的一咳,竟然从嘴里喷出一大口黑血!
“啊……啊……”船医颤抖着爬起来,紧接着一屁股跌坐在地。
僵尸:“医……医生?你还认识我吗医生?”
船医呆滞的目光盯了他半晌,才颤抖着开口说:“我……我想吃ròu……”
很难说是僵尸那一口的作用,还是那天清晨的太阳产生了奇妙的效果,总之船医奇迹般的也变成了僵尸,而且完整保留了生前的记忆。
船医与僵尸过上了在海面随意漂流的生活。他们都不需要进食,唯一有渴望的人ròu却远在天边遥不可及;都不需要娱乐,每天只一左一右坐在船舷上感叹人生就好了。
这样的日子如果持续下去,十有八|九就会变成大海上的又一则幽灵船传说。然而半年以后,这艘漂流了很久的船竟然顺着洋流奇迹般穿越了北大西洋,成功抵达了十六世纪的英格兰。
船医与僵尸上了岸,面对满城的人类激烈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有尊严的活着,以牲畜的鲜血来维持基本生存需要。为了尽快稳定下来,他们伪装成正常人,隐居在一座靠海的小城镇里,以行医和贩卖小商品为生。
如果故事就此平稳发展下去的话他们八成要跟英国当地的吸血鬼们组成相亲相爱的一家,那今天的维序者部队就要失去两个重量级的人物了。所幸事qíng开始到现在,历史一直准确的顺着轨迹向前发展,船医和僵尸在小镇的正常生活仅仅只维持了三个月。
三个月之后的一天深夜,房门被敲响了,一个全身裹着黑色斗篷的蒙面人站在门外,笑容可掬说:
“您好,我是维序者部队北半球首领阿贝尔,从魔界南部的泰坦族来。很高兴通知两位已经被维序者部队追缉组、医疗组录取了,现在就请跟我去报道吧。”
僵尸:“……”
船医:“……”
僵尸关上门说:“别管他,走错路的。”
……十分钟后走错路的阿贝尔站在废墟上,双刀一左一右顶着船医和僵尸的脖子,面色冷酷霸气四溢:“你们有三秒钟的时间做出选择,A是乖乖听话跟我去然后每天被|cao得半死有百分之八十可能xing一年内就光荣殉职,B是现在就拒绝然后我会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把你们的ròu从骨架上一点一点剔下来带回去做火锅,C是你们有权保持沉默但我会自动将沉默理解为‘火锅不好吃,我们愿意变炸ròu’。好了,现在选吧,三,二,一……”
船医和僵尸争先恐后:“我们去!!”
阿贝尔满意的笑了。
“早听话不就好了,”他亲切的说,“你看这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呀。”
从那天起船医和僵尸都成了维序者,他们在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接受了惨无人道的培训,之后各自穿上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套衣服——黑底链纹白骨袍。
世间光yīn难测,而维序者法度永存。几百年漫长的时光弹指而过,他们亲眼见证魔界国家覆灭、人世沧海桑田,数不清的朝代建立又消亡,最终烟消云散什么也没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