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丰羽皱眉道:“疼,你轻点……”
丛夏大喊道:“天壁呢!”
“他没死!”柳丰羽也叫道:“没死,活着呢!”
丛夏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慢慢呼出,他冷静了一点,“他在哪儿呢,我去看看去。”
“你别去了,为了防止他伤口感染,已经隔离了,医生不让别人进去。”
“医生?哪儿来的医生?变异人吗?”
“青岩帮那群两面三刀的孙子派来的,不是变异人,就是真正的医生,他们还有药。”
丛夏急道:“药?以前的药大多都没效了吧,尤其是这种创口伤,细菌繁殖速度那么快,他有没有感染?”
“有效,是部队里的研究所研究出来的新型药物,可以抑制这个时代的细菌繁殖,再加上就诊及时,他不会有事的,不过要躺一段时间,等你能量恢复了,他也就不用躺了。”
丛夏终于松了口气,“青岩帮是什么意思?当时是他们把我jiāo给鸿威帮的。”
“没有永远的敌人嘛。冰霜会的老大想见我们,青岩帮立刻就站出来了,又送医生又送药,还有新鲜水果呢,弄得好像我们是他的人似的,哼。”柳丰羽冷笑一声,“哎,你吃葡萄吗?是真的葡萄,不是罐头,不是葡萄gān。”
丛夏摇了摇头,“留给天壁吧。”
“哎呀,等他醒了还有呢,不吃白不吃,你等我去拿去。”
丛夏抓住他,叹道:“柳哥,不急,给我讲讲那天都发生什么事了吧。”
“那天啊,那天我走后就赶紧回去找成天壁他们了,我怕他们打不过,但是我没找到,于是回城了。回到这里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已经回来了,都受了伤,成天壁比较严重,我前脚刚到,那个分派员就来了,说你被鸿威帮的人抓走了,于是我们就赶去救你,庄尧知道你体内能量不够给成天壁治疗,就去把城外的几个鸿威帮的人的尸体拿了回来,但是那个赵进的尸体被研究所拿走了,如果赵进的尸体在,也许我们就不需要医生了,我光看成天壁和唐雁丘的伤,就知道那小子有多厉害。”
基本跟丛夏猜测的差不多,只有一点,让他不敢确定,他看着柳丰羽道:“柳哥,庄尧的计划这么完美,虽然我们都受了伤,但是任务圆满完成了,甚至把鸿威帮几乎全灭,青岩帮的实力被我们削弱了,却还要拉拢我们,这件事简直是一石三鸟,事半功倍。”
柳丰羽点点头,“你想说什么?”
“庄尧什么都想到了,你说,他有没有想到陈少会拆穿我们的计谋,对我不利?”
柳丰羽脸色微变。
丛夏叹道:“我猜他想到了,他是脑域进化者,他的分析和推理能力胜过我们无数倍,打个比方,我下棋能考虑到后面五步十步,他能考虑到后面五十步一百步,甚至预测整盘棋,我在普通人里,也还算聪明,他的心机,简直是我们无法预测的。”
柳丰羽沉声道:“你说的有道理,虽然他的安排看上去非常合理,但是唯独没把你的安危计算进去。我们这里每个人都有自保能力,哪怕是武力值最弱的他,都有阿布在,只有你,只能做辅助,但他却让你直接跟青岩帮接触,甚至跟鸿威帮正面jiāo锋,那样的冲突变数太大,以他的智力,应该会把所有变数都考虑进去,应该不会猜不到你可能会有危险。”
丛夏摇了摇头,“我们太依赖他了,哪天被他卖了都不知道。对于他让天壁和小唐去围剿赵进,我们也没提出异议,事实上我们对赵进的实力完全不了解,我听到他们的对话,才知道赵进的武力在整个重庆七十多万的现存人口里,是排前两位的,这样的实力,怎么能是说杀就杀的,他们两个没死,已经是奇迹。”
“他并没有给我们了解的时间,或者说,如果我们了解了,我们不会让他们去,他们自己也未必会去。”
丛夏点点头,“没错,他就是想到了这点,所以不作任何调查。以他的xing格,不对整个战况作分析,不会轻易出手,好比壁虎那次,他做了一个星期的准备,这次却在我们落脚的第二天就展开行动,就是bī迫我们在短时间内授命,没空去任何调查和思考。”
“这小子,真是……我真讨厌太聪明的人。”
丛夏握紧了拳头,“他做事全以利益为导向,这点我不反对,但是如果因为他害死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我绝不能原谅他!”
半年以来,他们参与过大大小小各种战斗,虽然哪一次都险象环生,但是都没有人受太重的伤,甚至在他的观念里,成天壁是qiáng大无比的,他不仅在末世前就已经是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甚至末世后,还进化出了传说中最为厉害、最为稀有的自然力cao控能力,这样的成天壁,在多次战斗中,没有一次失败,甚至也没受过什么伤。所以丛夏自大了,他潜意识里认为成天壁不会输给一个返祖人,没想到成天壁差点丧命。
庄尧下的棋,恐怕从来没为棋子的安慰考虑过,或者就算考虑,为了达到整个棋局的胜利,也会适当地做出牺牲,如果成天壁这次真的出了事,庄尧固然不可原谅,他自己也难辞其咎。
丛夏不愿意以最深的恶意揣测别人,但是一想到成天壁的伤,他就无法不对庄尧产生不满。他不在乎庄尧把他置于何种境地,毕竟只要他还活着,计划就没错,但他不能看到忍受成天壁受重创,看到成天壁受伤,比他自己受伤还要让他难受数倍。
柳丰羽沉声道:“我们以后要更加小心那小子了,说不定哪天命就被他玩儿没了。”
丛夏点点头,疲倦道:“他的外形,让我们形成了固定思维,总是让人容易对他放松警惕,唐雁丘至今恐怕还是摆脱不了庄尧是个孩子的印象,实际上整个团队最该让我们提高警备的就是他。”
他们互相关心着彼此,可庄尧,恐怕只关心阿布。
柳丰羽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别想了,你饿了吗?吃点东西吧。”
“嗯。”丛夏下了chuáng,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伤已经被他自己治愈了,这么浅的伤,真不该làng费能量,还不如全都留给天壁。
柳丰羽递给他一条纱布,“你围上吧,别被人看出来。”
丛夏把纱布围到自己脖子上。
成天壁宁愿受伤也要隐瞒自己是自然力cao控进化人的事,他也必须隐藏好自己的能力,成天壁的自然力,庄尧的脑域进化和他的无属xing能量,是他们团队的三张底牌,绝不能轻易让别人知晓。
团队……丛夏暗自叹了口气,庄尧这孩子,算是他们团队的吗?
他跟着柳丰羽下到一楼大堂,很多人都在那里商量事qíng,一看到他,全都热qíng地询问着他的伤势。
工业园的人跟着他们沾了光,拿了不少青岩帮送过来的好东西,几乎把他们这群人奉若神明,感激不尽。
张工赶紧端上热腾腾的饭菜,甚至还有一小碗翠绿的葡萄,“您快吃,都是好东西,都是新鲜的。”
丛夏笑了笑,也确实饿了,毫不客气地把饭菜扫了个jīng光。
他吃完之后,问道:“小唐和庄尧呢?”
柳丰羽道:“唐雁丘腿受伤了,也在休养,庄尧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丛夏吃完饭后,道:“我想去看看天壁,门外看看也行。”
柳丰羽耸了耸肩,“行,我带你去。”
68、寒武意识
柳丰羽把丛夏带到了宾馆楼上,走廊第一个房间门口站着一个工业园的人在守着。
丛夏惊讶道:“就在这里?”这么个破单间做隔离间,也太简陋了吧。
柳丰羽道:“研究所的人还想把成天壁和唐雁丘都带走,名义上是治疗,其实指不定要gān什么呢,我们都不同意,所以在这里临时准备了病房,但医生不让人进去,不过他已经应该已经醒了,你可以叫叫他。”
丛夏轻声走了过去,敲了敲门,“天壁?”
里面传来成天壁的声音,“丛夏。”接着就是一阵被褥翻动的声音。
丛夏急道:“你别下来,你别开门,我现在不能进去,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里面沉默了。
柳丰羽朝那个工业园的人点点头,俩人一起走了。
丛夏坐到了门前,耳朵贴着门板,道:“天壁,你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伤不算重,但是有点感染。”
“那就好,如果我有足够的能量就好了,如果能把你和小唐一下子就治好就好了。”
丛夏听到了门板那头传来细微的声音,接着,成天壁的声音几乎就贴着门板响起,“早晚,你会有的。”
丛夏惊讶道:“你下chuáng了?你怎么下chuáng了?”
“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
丛夏苦笑道:“你还说不算什么,你留了好多血,吓死我了。”
“你也流了很多血。”成天壁声音低沉,“你的脖子……”
“没事,是被那个成哥的倒刺扎的,但是那倒刺不深,只是血多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的,我当时就修复了。”
成天壁沉默了一下,道:“你没受过伤吧?”
丛夏几乎整个脸和半边身体都贴着门板,仿佛都能透过劣质的门板感受到门的那头成天壁的温度,可惜连门fèng都被塞起来了,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但是只要一想到成天壁和他就隔着这么薄的一道屏障,他就挺满足的。
丛夏轻笑道:“其实比起我们在孢子山dòng那次,这种伤真的不算什么。倒是你,我第一次见你受这么重的伤。”
“这个,不算什么。”
“也许在以前不算什么,但是现在医疗条件太差了,最可怕的是,细菌繁殖速度过快,一点小伤口就有可能让人感染至死,你千万不能不当回事。你还是回chuáng上躺着吧,地上凉。”
“没关系。”成天壁的手慢慢摸过门板,想象着丛夏就在他眼前。丛夏脖子上那一圈鲜红的血,看上去像极了被斩首的伤口,非常地吓人,他闭上眼睛就全是丛夏头断血流的场面,他已经不敢再想了。
丛夏闭上眼睛,低声道:“天壁,我真想一下子飞到北京,我二叔好像在北京很受重视,也许见到他之后,我们就不用再过这种生活了,咱们像工业园的人那样,找个地方开几亩地,种点东西,偶尔去打打猎,是不是挺好的?”
成天壁沉吟半响,答道:“好。”
丛夏想到那平静安稳的生活,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凭咱们的实力,安居一隅、自给自足是完全没问题的,何必这么拼命呢。我不想抢什么傀儡玉了,一个两栖返祖人已经让你和小唐受重伤,那些靠傀儡玉qiáng化过的变异人,不知道会有多厉害,我不想看着你们任何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抢什么玉,我们只要能养活自己,好好活下去就行了,你说是不是?”
成天壁轻轻抬起了手臂,看着小臂接近肘弯处的一个四五厘米长的伤口,那伤口非常整齐,就连fèng合得都完美无比,只留下一个暗红色的、细长的、蜈蚣装的疤痕,在他结实健壮的身体上,有大大小小几十处伤痕,这么小的一道伤,根本引不起任何注意。
他薄唇轻启,低声道:“是。”
丛夏笑道:“到了北京之后,我找一些农作物种植方面的书,我学东西很快的,以前上班的时候,我每天都还能看几万字的书,张工他们的园子产量太低了,我一定能提高产量,说不定能把种植方法普及,让更多人能吃上蔬菜水果什么的。”
成天壁脸颊贴着门板,想象着此时丛夏脸上温和的笑容,和他笑起来时那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原来空dòng无神的双眼不自觉地变得温柔,他轻声道:“好。”
丛夏眼圈有些发红,“快了,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再陪小唐回趟四川老家,然后就去西安……路都快走一半了,咱们加把劲儿,我们每个人,都要活着到达目的地。”
俩人隔着门板,轻声聊着对以后的憧憬。其实这一路究竟还有多少凶险,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也许现在在他们身边紧紧相伴的人,明天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相爱的人,中间隔着万水千山、饥饿和猛shòu,他们已经算是幸运的那几个,可是没有人心里不惶恐,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珍惜的人究竟可以相伴走到哪里,没有人有答案。
成天壁的这次重创,勾起了丛夏最深的恐惧。
他害怕失去成天壁。
一开始,是成天壁带他离开了凶险的云南,是成天壁把他一次次从致命危机中解救,是成天壁用坚定的信念和无谓的意志,告诉他只要跟着这个男人,就一定可以到北京。如果成天壁死了,他就没有任何信心走下去了,这个男人是他勇气和信念的源泉,一旦失去,他会彻底垮掉。
丛夏跟成天壁聊了半个小时,怕他太累,就走了。
他下楼之后,跟柳丰羽说想去看看小唐。
柳丰羽撇了撇嘴,“你当自己主治医师啊,还非得都看一遍。”
丛夏无奈道:“小唐受伤也不轻,我当时只顾着天壁了。”
“没事,他不是致命伤。”柳丰羽把他带到了另一层楼,“他就在里面休息呢。”说着上去敲了敲门,“喂,唐大侠,丛夏来看你。”
唐雁丘稳重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请进。”
俩人推门进去,看到唐雁丘躺在chuáng上,右腿抱着纱布,手里拿着一把很破旧的杂志,估计是这个房间里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