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璧越在论法堂的话,很是引人惊叹。因为这表明他们不仅合籍双修,更打破了“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的道侣传统。
殷璧越回去以后想了想,也没那么窘迫了,反倒觉得秀就秀吧,以后大家都知道师兄是我的,省的遭人惦记。
毕竟我师兄长得好看修为高,xing格温柔会疼人,天下哪里找得出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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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掌院先生与无妄大师,从学府出来的那天夜里,云阳城灯火通明,树影婆娑。
“我不愿再等了,这样拖延只会徒增烦扰,不如你我赌一场。”
魔尊如是问道。
问的是洛明川。
“如何赌?”
“赌我与他曾有百年纠葛,远胜你们今生短短几年。”
洛明川摇头,“何必,你我一体,互为因果,哪里说的清楚?”
“不听他亲口说一句,我不甘心。”魔尊笑了笑,“若是赌输了,我便与你融合一体。既然他心悦你,总归会分我一点吧。”
在这一刻,他不像一生逆天而行的魔尊,只像某个所求不多的碌碌凡人。无论谋生还是谋爱,只要得到一点点就知足了。
洛明川沉默不言。
仿佛越过了时间洪流,看见百万年前的自己。
以为能陪在意凌霄身边便是足够,心里想什么,全都不说。要的也不多,一点就好。
谁知气运相克,陪伴都变成奢求,终致疯魔。
“好,我答应你。”
“谢谢。”
现在的洛明川入定已久,坐照自观到了关键处。
茫茫识海翻起惊涛骇làng,其上云雾缭绕。不远处孤岛有一人负手而立,广袖翻飞。
这样的隐秘而安静的境地中,他看着对方,如揽镜自视。
“你可有遗恨?”
那人笑意淡淡,“何处生遗恨?一缕残念留在剑中,百万年如白驹过隙,只剩执念而已。”
骇làng浮天,转瞬淹没孤岛,他的身形被巨làng打的涣散,“我一身杀孽业果,你渡劫时可要当心。”
洛明川道,“从此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我的余生与你共享,你的杀业我来背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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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元运行缓慢,大量输出时滞涩,大抵有三种可能,一种是自身灵脉狭窄……”
殷璧越第二次去论法堂讲课。应众弟子央求,这节答疑解惑。
正讲到一半,无端觉得心慌,便停了下来。
他踱步到窗前,只见枝头桃花初绽,鸟雀争鸣。恰逢暖风拂来,落花飞入堂间,染衣留香。
好一派chūn光烂漫的景致。
众弟子随他望去,面露不解。
不待猜测出什么,天色倏忽间暗下来。有飞鸟凄鸣,野shòu呜咽。
窗外飞沙走石,狂风大作。浓密的yīn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风起云涌间改天换地,整座沧涯主峰如坠黑夜。
殷璧越身形微虚,消失不见。
众人狂奔出论法堂,惊呼声接连响起,各式法器也亮了起来,“怎么回事?”
“可是有敌来袭?”
举目不见青天,唯见临渊剑怆然出鞘,在yīn云中斩开一条通路,扶摇直上!
沧涯的钟声急促敲响。
浓云之后,更有电光雷火,好似蕴藏着极为恐怖的力量。
一道淡漠的声音遥遥传来,清晰的传入众人而中,
“我道侣有事,今日的课改日再讲。”
第113章 劫尽成缘
自从在沧涯祠堂bī出一滴心头血,登了合籍名册,殷璧越便能感受到有一条无形的线,掺进他连绵起伏的命数中,将他与洛明川连在一处。
这种感觉很微妙,好像无论相隔多远,也能知晓对方的喜怒与生机。
世间再没有更亲密的联系。
正如现在,洛明川的气息节节攀升,难以抑制,他一样感同身受。甚至关心则乱,想要提剑冲进静室,亲眼看到对方安好。
幸好君煜拦住了他。
chūn山笑一剑横来,出现在yīn云之上,临渊之前。如重峦叠嶂,长堤铁锁,阻断去路。
“渡劫不可相替,易生变数。”
殷璧越陡然清醒,转而落在正殿的飞檐上,深吸了一口气。此时别说替洛明川挡劫,他甚至不能进入雷火降临的范围,否则扰乱了天道气机,劫难将会更qiáng。
毕竟修行者,自负因果,各与命搏。
随着响彻沧涯的钟声,众多弟子如cháo水般从各处涌来,聚集在主峰正殿前,遥望着瞬息万变的天空。
掌门正阳子的声音穿透风声,“伐髓以下弟子守住心神,封闭灵识,伐髓以上者凝聚真元于耳目,观天劫。或有所悟,量力而行,不可勉qiáng。”
那些长年闭关隐居,不见踪影的峰主长老们也来了,十余人站在掌门身后。
原本遮天蔽日的yīn云已聚拢成漩涡,越压越近,狂风裹挟着磅礴的力量,令人心神震颤。
无数人举目远望,心cháo澎湃,难以言说。
正阳子不由感叹,“想不到,有生之年竟能再观天劫。”
上一次,还是卫惊风渡劫成圣。qíng景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
狂风呼啸,雷云漩涡飞速旋转,光与热不断积聚,生出烈烈火光。
苍穹如燃火,烈焰翻卷,吞天噬地。
在这样雄伟的自然之力,天道之力面前,人类渺小如蝼蚁。却要以一己之力抗争雷霆之击。
何嫣芸喃喃道,“师父,我突然觉得,我们能修行,就是不可思议的奇迹了。”
沧涯山的异象很多人都能看见,灵气巨变的激烈程度,无论哪片大陆上的大修行者,都能感知到。剑圣离开之后,天下又要出一位圣人了么?更或者,还在圣人之上?
震惊之余,各方各有思量。
旁人的艳羡、激动、震惊,殷璧越统统没有。他只是觉得烦躁。
时而想到既然师兄选择了荒僻的后山静室闭关,而不是在自己院中,应该是早有预料。天劫不足为惧。
时而又觉得两魂融合之初或有凶险,以师兄稳妥的xing格,定会将突破压制下来。就像汲取了观修为时那样。现在这qíng况,明显是压制不住。
“轰轰轰——”
惊雷炸响,大地在脚下颤动。
殷璧越的身影从飞檐上消失不见。临渊剑归鞘,一身气息收敛无形。
他来到了沧涯后山,估算出雷火降临的范围,走到最能接近的地方。
狂风chuī得他衣袖猎猎飞扬。
后山静室由一处山dòng改建,此时其上覆盖的阵法符文被摧毁,石屑簌簌坠落。
地崩山摧,洛明川破关而出。
境界稍弱者只能看见一个人影凌空虚渡,瞬间出现在yīn云之上。
风满袖袍,墨发恣意飞扬,火光中如神魔降世。
至于其中玄妙手段,即使真元凝于双目,也无法窥得一二。
境界高妙者亲眼观劫,则颠覆了以往的想象,
“原来渡劫不是承受雷火,而是要浴火上天一战?”
天上的人影随手拂袖,一道沛然莫御的力量凭空而生。黑色的yīn云被罡风撕裂,像是丝丝缕缕的棉絮散去。
力量冲击的余波从天上到达地面时,正阳子毫不犹豫开启了护山大阵。金光屏障在风雷中颤抖,天上与人间被隔绝。
殷璧越怔怔看着。他甚至能看到被撕裂的劫云中,恐怖的空间裂fèng,还有无数道jiāo错的细线切割一切,那是天地法理与规则。
清楚的感知到师兄对于道法的理解,远在他之上。
临渊剑嗡鸣不止。
炽热的流火四散飞溅,如星辰坠落亘古长夜。
轰鸣一声接一声,却已不是雷鸣,而是巨大的力量对冲产生的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火光尽散,yīn云重清。
明朗清淡的日光从云层fèng隙间透she出来,普照大地。
四野如被一场瓢泼大雨洗过,一糙一木都焕彩生辉。
青天之上却不见人影。
许多人依然沉浸在天地异象中,尚未回神。
殷璧越的临渊剑重归平静。
感觉到两人之间隐秘的联系,在某一瞬间突兀断裂。
“看到更大的世界,触碰到规则的边缘,便要道证虚空去了?”
就像前世我做意凌霄时那样?
他有些慌了。
忽又心有所感,仓皇回头。
那人就好端端的站在三步远处,气息尚不能收敛自如,以致威压外露。
“师弟。”
分明有凌厉到不可bī视的锋芒,笑起来却如暖玉生光。
一如初见。
殷璧越扑上去抱住他,很没骨气的蹭了蹭。
风霜刀剑、血光寒凉,历经百万年的贪嗔痴怨,天堑鸿沟,尽数随风湮灭。
劫尽成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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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沧涯山冷清许多。不少人直面天道之力心生感悟,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索xing闭关去了。
沧涯之外倒是热闹,天空的清光异象不散,夜晚时星辰也格外绚亮,灵气比往常浓郁,一些修行者日夜兼程赶来西陆,聚在沧涯山下。
殷璧越亦有感悟,常与洛明川论道至深夜,顺理成章的住在一起。
暮chūn月夜,东风送暖。灯烛一点,光影散乱,免不了让人神思浮动。
“九重雷火,阵仗着实吓人,幸好没什么事。”
“天罗九转本就是逆天而行的功法,分魂转世亦然,渡劫自然要辛苦些。”洛明川为他解冠散发,两人影子重叠,就像耳鬓厮磨一般。
“师弟气运浑厚,道法纯正,渡劫时一定平和安稳。”
“我不求什么平和安稳。”殷璧越摇头,“我担心的是突破之后。难道师兄不担心么?”
洛明川一脸茫然,“师弟的意思是……”
殷璧越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自家道侣这样老实,chuáng笫之事当然是自己要主动些,“我们双修吧。”
洛明川怔愣一瞬。
殷璧越心道是不是说的太含蓄了,毕竟一起练剑,拆招喂招也算双修?
“咳,就算是凡人婚嫁,也有dòng房花烛,chūn宵一刻。你我合籍之后,不是你闭关修炼,就是我们一起修行,实在是……师兄且依我一次吧。”
说着就忍不住动手动脚,去勾洛明川襟带。
虽说老夫老妻的相处方式如细水长流令人舒畅,但殷璧越自命血气方刚,天天对着心上人,哪里把持得住。又想起前两次的旖旎缠绵,心里痒痒的。
见人不答,他抬眼询问,尾音上挑,“恩?”
洛明川一把抓住他的手,眼里满是笑意,“有何不可。”
师兄知道主动了,殷璧越很满足也很舒服。
意乱qíng迷时却有些不知所措,“现在我要做什么?然后呢?”
洛明川答道,“什么都不用做,叫就好了。”
后来殷璧越终于明白了许多,他很后悔。
后悔到恨不得参悟时间奥秘,一秒重回过去,摇醒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
现在流的泪,都是当时脑子里进的水。
跪求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跪求至亲至疏夫妻。
天将破晓时,殷璧越泪眼朦胧,嗓子gān哑,呜呜咽咽的哭求,“师兄,你饶了我这次吧,我受不住了……”
“以师弟如今境界,ròu身qiáng劲远超凡人,何来受不住一说……”
殷璧越仍勉力摇头,“不……”
洛明川便去吻他眼尾,语气极尽温柔细致,
“我真怕你境界突破之后,又成了无yù无求的真仙模样。现在且忍一忍,好教我放心。”
*****
chūn末夏初,天气渐渐燥热起来。
学府里的书生们换上夏季学院服,青麓山上新生的chūn笋开始疯长。
北陆皇都的冰窖开启,一车车运往宫门和那些贵人府宅。
大修行不知寒暑,专注于钻研雷火劫的天道余威,市井中人更喜欢倒一碗凉茶,说些有趣的闲话。
说的最多的喜事,就是濂涧的宗主要合籍了。
只是再没人称曲堆烟是第一美人,因为与权力地位相比,美貌反倒成了次要。
曲堆烟与陈逸合籍,定下良辰吉日后,广发请帖。请了各个有名望的门派世家,算起来有大半个修行界。
随着婚期将近,濂涧十里软红,仙乐飘飘,山下城镇的物价都水涨船高。
曲堆烟写给何嫣芸的信里,却愈发笔锋凌厉,
“驱魔之战后人心浮动,甚至有传言称濂涧经历诸多劫难,实力大损,已不配为中陆门派之首,更不足为惧……他们想来一探虚实,又不敢轻举妄动,我便给他们一个机会上濂涧山。所以不仅要办,更要风光大办。”
读的何嫣芸冷汗涔涔,
“堆烟真不容易,合籍大典都像要去跟人打架一样。”
阮小莲叹了口气,“毕竟她是宗主了,思虑总要更多。”
再后来,信的内容又变成日常琐事,字里行间尽是待嫁小姑娘的qíng态。
这次收信的是阮小莲,看到一半大为不解。何嫣芸直接翻到最后一行,只见上面写着,“反正陈逸说了,万事有他,要我宽心。”
两人相对无语,收拾准备启程。
阮小莲的师父,喜好热闹的兮平峰峰主选了十余位弟子,要代表沧涯山前去观礼。
去执事堂领贺礼时,何嫣芸自语道,“送什么法器,还不如送她两只糯米jī。”
阮小莲说,“我带了啊!”
洛明川写了一卷言辞诚恳的道贺玉简,qíng真意切祝愿一番,最后落了沧涯的印。
殷璧越这日来后殿寻他,正好看见,笑道,
“原来是曲宗主有喜事。”
算起来折花会只是过去短短几年,但几年间发生的大事太多。以至于秋湖边遇到紫衣少女,都像陈年旧事了。
洛明川道,“你还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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