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却不这么看,小小年纪就这样,不管是不是凑巧,她都要提点女儿。小小年纪的,还是不要认为弄小巧就可以被表扬。如果颜神佑现在是楚氏那个位置,给赵氏块糖就给了。颜神佑且还小呢,可不能这样。
姜氏也弄不明白她究竟懂是不懂了,只得反复对她说:“不要总这般事事出头,见着你三婶,绕着走。”
表qíng相当地严肃。
颜神佑被泼了一盆冷水,木呆呆看着姜氏。阿圆看着颜神佑傻乎乎的把一张菱形的小嘴儿张得快成个翻转四十五度的正方形了,忍不住有些心疼。张张嘴,又忍住了。
姜氏对阿圆道:“你要多念着她些儿,叫她识些礼数。”
阿圆这才说:“小娘子越发沉稳了,她还小呢,休叫憋闷坏了才好。”
姜氏摇头道:“对上三房那个,还是使她避着些罢,毕竟差着辈份呢。她爹又——”
阿圆不qíng愿地答应了。
颜神佑在姜氏的余音中反省,原来,有些“急智”还得看双方的地位、力量对比。不由觉得自己真是被爹坑了又坑。
姜氏说过这些,便不说旁的,索xing将女儿拘于身前,只叫她学背常识了。念的是天gān地支,甲乙丙丁之类,说完了,还问女儿:“记下了没有?”
颜神佑刚刚犯了错儿,虽然还不算悟得太明白,到底老实了。认真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记下了。”
姜氏因女儿还小,教她也是求个不求甚解,让她背下了就好。这些常识,真个没办法跟她解释,只命死记硬背。因过年,想起这记年的法子来,便教了她。
颜神佑穿越前就知道这些个,自然是“一学就会”。姜氏便命她复习一下前几天的功课——拜年。并不教她哪些话不当说,这个说了恐怕孩子太小也记不住,只教颜神佑说几句吉祥话儿。
————————————————————————————————
第二日上,颜肃之又神清气慡地来了,带着老婆孩子去岳父家拜年。
颜家这里,成家的三个儿子都往岳父那里去,老四颜渊四尚未娶妻,便留下来做陪客,接待姐夫徐杨。
姜家三个儿子皆已成家,岳父又死了,却不好只留老岳母在家里接待两位女婿。兄弟三个自去年就议定,弟兄三个每年轮流看守,今年轮到老二姜师在家里招待两位贵客。姜戎再三叮嘱:“三妹夫脾气古怪了些,为人心却无亏大节,你且忍耐。”
姜师笑道:“这还用说?还有姐夫也在,总能圆回来的。”
事实上,颜肃之因他闺女糊了赵氏一嘴糖,自己昨天又bào打颜平之,心qíng正好,再没作什么夭。反是女人堆里,因大姜氏一句话,弄得波澜又起。
大姜氏自是心疼妹子的,原本她嫁到蒋家,自己日子过得也不坏,她婆婆见她行止大方有度,便动念为娘家侄儿求娶姜氏做媳妇。蒋家世家,大姜氏的婆婆自然也不是凡品,她爹是现今的御史大夫,颜肃之好友唐仪的上司——蔡峰。都已经跟儿媳妇通了点儿气了,准备着办完了姜二娘的事qíng,就给三娘提亲。哪知横生枝节了呢?
大姜氏想到这里就憋屈,一看妹子带着颜神佑来了,忍不住问:“神佑将来,你有何打算?说亲的事儿,你可要上心!你婆婆能为儿女说到高门,也是侥幸了。”
说得姜氏一愁。
大姜氏却说:“你乐意亲上做亲不?”
姜氏道:“阿姊,神佑还小,郎君又……且不说这个。”
大姜氏道:“你只说乐意不乐意。”
姜氏反问道:“阿姊是蒋家妇,可能做得了蒋家主?且从来士庶通婚都是极难的,阿姊休要为难。”
姜师之妻尤氏从旁听着,狠了狠心,道:“我们是信得过三娘的,只消是三娘教导出来的女儿,我们便聘了……又如何?”
蒋氏这才慢条厮理地道:“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且得看孩子父亲,她还有祖母呢,不急。”说罢,往孩子堆里一看。
颜神佑最小,正扒着个九连环在那儿拆呢,她几个表哥表姐倒玩做一处。大姜氏的儿子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看小表妹,见她没有四处乱爬,才又回过头来,继续玩。
蒋氏点点头,这事她不是没想过,姜氏是她幼女,自然要多关心一些,颜神佑的将来,她也在想。虽则楚氏靠谱,颜家确不怎么地道,生恐将她外孙女儿错嫁了。却又思若qiáng行聘了回来,儿媳妇们当面不说,真个心有芥蒂了,日后还不是外孙女儿吃亏?是以并不将话说死,却也存了“若真是太差,便将神佑聘回家里来做孙媳妇”的想法。
尤氏见婆母通qíng达理,虽不是坚拒,却也没有应下,倒有些个不好意思了。脸上微一红,道:“事qíng还要姑爷点头呢,从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好了,休叫胡乱许了,才是正经。”
这个却无须担心颜肃之还想不了这么远,他好朋友还没结婚,更没儿子,订不了娃娃亲。
然而自大姜氏将话说出,却令姜氏觉得,自己虽是生于斯长于斯,与这家,却已有些隔阂了。平素不觉,然一提及士庶之别,这感觉便又浮现了出来。
☆、20·满意不满意
颜神佑完全不知道,她将来的婚事已经有了含金量超高的兜底选项了,她正那儿无聊呢。九连环这东西,穿越前只听过、图片上见过,就没上手玩过,要说大淘宝这么发达,她就愣没想过淘一个回来。现在见着实物了,非常想来拆一拆。然后她就悲剧了!
这货现在还不到两岁呢,那小ròu爪子,她娘再望女成龙也没让她开始握笔,就是因为这ròu爪子还太嫩,就不适合做这些运动。给她玩具的表哥真是好心,看她一个小不点儿,跑也跑不过人家、跳了跳不过人家,会说话不假,也没人家说得快。压根儿玩不到一块儿啊!就给了个自己新年刚得的玩具让她自己玩去了= =
颜神佑兴致勃勃,抱着这大人看起来是个小玩艺儿,小孩儿拿起来一大坨的玩具要拆。扒拉两下,三个手指头就卡到圆环里了,刚刚要拆开的扣儿它又滑回去了!如是者三,颜神佑满头黑线。
她那两姨表哥蒋歆还自以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qíng,大姜氏是长姐,姜氏是幼妹,蒋歆今年都八岁了,很懂一些事qíng,屡听母亲说姨母如何可人疼,姨母家的妹妹也很好之类,不免上心,将自己新年得的玩具就这么塞给颜神佑了。他打听过了,他这表妹很聪明,应该喜欢玩这类的玩具,对吧?
要说蒋歆这孩子被大姜氏教得还真是不错,颜神佑到底不是什么世家女,哪怕有四分之三的世家血统,她还是个土鳖。蒋歆这世家子居然看在母亲的份上,对她相当看顾,这令长辈们颇为欣慰。姜氏眼中惋惜愈发地明显,看得母姊又是一阵心疼。
尤氏看在眼里,心qíng更摇摆了。她是相信姜氏的水平的,可她不相信颜家,半点儿也不信!尤氏有个亲戚,算来是姑母辈的,不幸嫁给了赵忠做原配。有这么个血淋淋的教训,当初要把姜二娘嫁给颜肃之的时候,尤氏就试图通过丈夫来狙击这项决议,未果。最后坑了姜氏。
颜启跟赵忠多好的jiāoqíng啊,多黑的黑历史啊?弄颜家姑娘来做儿媳妇,未免坑儿子。可……看一看外甥女儿,又委实可爱。尤氏的心像在dàng秋千,左摇右晃的。
屋里一时有些个尴尬。
大姜氏正要找些话题的时候,一个梳着低髻的妇人脚步有些急促地趋到庭前,伸着脖子张望着。尤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冲自己的侍女使一眼色,侍女会意,迎了出去。两人咬了一阵儿耳朵,侍女的背影有点僵硬。这一番动作,自然落到蒋氏眼里,她便将目光落到了尤氏身上。
尤氏待侍女小声回复之后,也变了颜色,一看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儿,她居然扶着侍女的手,自秤上下来,往蒋氏跟前站好了:“阿家,是我的不是,没有看好人。二娘……投环了。”
蒋氏眉毛一动,又恢复了平静的表qíng:“救下来了?”
尤氏答曰:“已见先人去了。”
姜氏姐妹俩俱是一怔,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若说恨这二娘,委实也是有的,若说盼她死,却也未必。眼下她大过年的将自己吊死了,晦气不晦气的另说,做了十几年姐妹的,心里不好过也是真的。
姜氏暗忖,这二娘总是坑她最深,此时却需她来表态的,活人受了再多的委屈,也不能跟死人过于计较。这个口她得开,还得表示原谅了。虽然死的这个时间不对,让她相当愤怒,可是所谓人死债消,却不好火上浇油,过年时节再气着母亲的。
哪知将将张开了嘴,蒋氏已经念了句佛,轻声轻调地:“虽不是初一,初二有个好兆头也是好的,惹事生非的祸根都去了,往后一家人都顺顺利利的才好。”
大姜氏&尤氏&姜氏:=囗=!
尤氏犹豫再三,还是请示:“这年节时刻,怕不好声张,传出去也不好。”
大姜氏回过神儿来,先说她妹妹:“你有好心也不是用在这时候儿的,”才对蒋氏道,“未嫁女孩儿,也不值得大办,又在这时节呢。”
尤氏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见蒋氏一点头,便道:“我这就去办。”
蒋氏道:“无妨,不在此一刻,过一时我与二郎说去,没的叫你落埋怨。”
尤氏松了一口气,有个二娘在家里,她们妯娌也觉得烦,还要分出人手去看着她,生怕她再出什么夭蛾子。死了,倒真是一了百了。照她看来,除开婆婆是长辈公开表达了不满,便是姜氏姐妹两个,看起来再惆怅,也是放下心头大石的。
只是有些惋惜,死得略早了些,该多留二年,再叫她死的!眼看小姑子要活受这许多年的委屈,二娘却走了一了百了,尤氏颇不解恨。
大姜氏已经说起颜肃之义救霍老先生的事了:“这事做得好,可见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姜氏心说,你哪知道他呢,想起一出是一出。不过也得承认,颜肃之还是有点下限的,便也一点头:“只要不耽误我神佑便好。”扭头一看,颜神佑已经被姜师的长女揽在身边,拆九连环给她看了。姜师长女名安,也不过六岁,自己也拆不大好,急得蒋歆在一旁连说:“拿那个,拿那个!”
大姜氏见她看着儿子,忍不住说道:“怎么样,有个儿子好吧?妹夫既不是那等愚蠢之辈,你还是与他再生个儿子吧。”
姜氏见母亲嫂子也跟着姐姐一齐看着她,再想颜肃之近来表现,有些犹豫地道:“我再想想。”
蒋氏一个眼色下去,大姜氏与尤氏便都不再说这个话题了。尤氏笑道:“他们玩了这一会儿,也该累了,叫人拿点心糖饼与他们吃。”
姜氏一听“糖”字又是一愁,忍不住向母亲讨教教女心得来,将颜神佑昨天的神发挥说了出来。大姜氏听了便发笑:“这又是怎么话儿说的……”
蒋氏叹道:“聪明孩子比那笨孩子还难教,有主见,难听人劝,一不小心就易出乱子。你忧心得很对,这样,与她找些事qíng做罢。带她识识字、认认物件儿,教些人伦道理。别给她功夫乱琢磨。谁好谁不好,小孩子的心,明白着呢。”
姜氏称是。
颜神佑不明所以的qíng况下,盼来了自己期望已久的“充实课程”。
————————————————————————————————
姜氏回娘家,过得还算不错,虽然二娘自己吊死了,十分恶心人,却也去了人一桩心事。且颜肃之因近期外界反应不错,姜师又比较小心,蒋溪也很配合,颜肃之居然没有闹事,回家的时候,还跟姜师笑着道了个别。
别说,他这一笑,真个有些风流婉转的味道,看得姜师一呆,心里直呼可惜。尼玛小王八蛋你有这么好的皮相,又不是真蠢,你怎么就中邪了呢?好模好样的你照着大家给你划下的道儿走,你这货仕途通达啊!就冲你这张脸,人都不好意思不让你往上走!这一刻,二舅子真是恨铁不成钢。
总的来说,颜肃之一家三口去姜家,双方都比较顺心。
颜平之去赵家,就比较坑爹了。
颜平之打心眼儿里,就瞧不起这岳父家。不是说赵忠官位比颜启低,也不是说赵忠长得没颜启好看。还是因为赵家家风问题!
别看颜平之自己亲爹就是个脑残,亲妈是个被人道毁灭的战斗妾,俩人挤兑得嫡妻楚氏被大家同qíng了许多年。轮到他自己了,他又瞧不上赵忠做的那些个事儿了。原本呢,赵忠做为一个偏心他的人、他爹的老战友、他叔伯辈的实权人士,颜平之虽然觉得他是个粗人,也是肯与赵忠好好相处的。
可这不代表赵忠取得了他岳父这个身份之后,他还会觉得赵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