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_我想吃肉【完结】(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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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江瑶这么说,殷大舅开心了起来:“江翁能想通是最好的了,”也小小说了两句牢骚话,却又为颜肃之辩解,“他恐是自觉根基浅薄,怕骤然将士人擢至高位,自己便难相处。”
江瑶感兴趣地道:“果真如此?我听说他手里有兵。”
殷大舅道:“有兵固然是qiáng的,然而马上得天下岂能马上治天下?兵士么,武人而已,谁给粮饷就跟着谁走,这还用说?”
江瑶道:“也对。”原本想的两个应对方案,渐渐就有了偏移。
最终,殷大舅还是劝江瑶:“我固知江翁家教甚好,只是正月里做媒,显得有些迫切了,说出来有些不大好听。江翁yù与人为善,何妨摆几桌酒,先互相亲近亲近?左右不过这几天的时间,江翁微露其意,难道我那妹夫会是瞎子不成?他心里总会有数的,这可比现在就直说出来要qiáng得多。”
江瑶道:“也罢,我先置酒,有劳殷兄了。”
殷大舅连说不敢,告辞而去。
江瑶看着殷大舅的背影,冷笑两声:“平庸之辈,难怪要做缩头guī了!”
一甩袖子,他往书房里去了,胡乱抽了一本书往书案上一放,命人去叫他的小女儿过来。
江瑶的儿女不少,他年纪虽大,这个小女儿却是年方及笄,不幸生的时候不对,长到十五岁要说亲的时候,天下大乱了。亲戚朋友四散逃难,这还结的什么亲呀?跟着逃难来了。
江瑶的女儿生得秀丽柔美,沉静如画,虽因排行最末,颇得父母宠爱,却又并没有养成骄纵的xing子。心智上不大像个女孩子家,倒与其父有些相似,很有一点城府。
江瑶既定下将她说与卢慎,自然是要知会她一声,且问问她的看法的。见父亲来了,江氏忙起身相迎,见江瑶面色平静,江氏问道:“阿爹,可是有甚难处?”
江瑶微一笑道:“殷大傻子信了。真道我就这么迫不及待么?”说着,抚着女儿的脊背道,“只是我儿受委屈了。”
江氏笑道:“不如此,怎能令人相信阿爹是识时务,有心投靠了?”
只有表现得急切了,才能更显出自己的弱势。士卒被没收了,坞保也不许建了,这样的示弱就不显得突兀了,反而会让对方轻敌,觉得自己就只有这么一点本事了。与此同时,也让殷大舅生出同qíng之心,尽力去做个媒。
江瑶道:“他总不能一辈子不用士人的,既要用,就不能再过份了,我等yù与卢氏结姻,总不至于受阻。”
江氏道:“他这几日所为,已是过份了!如此苛待士人,骄横无礼,真以为士人都是土偶木梗,没有脾气么?我便不信,昂州上下,便没有人”
江瑶道:“正是此理,婚事若成,你当劝慰长史,难道要在个莽夫手下委曲求全一辈子么?”
是了,这就是江瑶的计划了。自打知道卢慎掌庶务之后,江瑶就打的这个主意,将卢慎招为女婿。如果颜肃之表现得能令人接受呢,那也是白赚了一个好女婿。如果颜肃之太讨厌,就像现在这样的,那就gān掉颜肃之,扶女婿上位。
只不过到了昂州之后,发现qíng况与想象的有些误差。比如,昂州之兵,居然有一部在个小姑娘手上。
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江瑶觉得,这件滑稽事也是个机会。手中无兵,心中到底难安。如果将这小姑娘手上的兵马剥离出来,乾坤大挪移给卢慎……gān掉颜肃之之后,卢慎作为昂州的第二人,上位是自然而然的事qíng。剥离兵权也是很简单的事qíng,哪里有妇人gān政的道理呢?
至于丁号那样的名士,江瑶以为。名士这样的人物,是可以供奉的,却少有人会奉之为主,像扬州路上捡来的士卒,人家是认世家名号的。丁号,可算不上是什么世家子。
动手,就要趁早,趁着自己等人到得比较早,还没有被颜肃之磨去更多的实力,奋力一搏。再等下去,就是刀俎鱼ròu,由着旁人说话了。不让去城外建坞堡?不让募兵?不让咱入股当股东,只让咱打工?把人都困在城里?做你娘的chūn秋大梦去吧!
江氏道:“昂州地广人稀,真要将咱们安置在城外,一则创业艰难,二则想入城也难。反是我等在城里……”
是你自己引我们进来的,在你家搞什么事,那也是你活该了。
父女俩相视而笑。江瑶道:“这几日,我还要请些人来吃酒,有好事,总不能落下他们。”一家之力不够,多拉几家下水才好。大家都是客居此处,自然要抱个团互暖一下,不然就算把卢慎扶上去了,面对人数上占优的本地利益集团,江家也要吃点亏。为人作嫁这种事qíng,不是聪明人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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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江氏父女书房筹划,只说殷大舅回家细思。想要办成此事,保不齐还要跟自己妹妹再通个气儿,让她别再别扭了。先前自己要将女儿嫁给卢慎,就吃妹子好一通说。及女儿定了江家子,殷氏还说:“这岂不比原先的主意好?”
弄得殷大舅有些无语。哪里好了呀?求招大郎做女婿!
到底是亲兄妹,殷大舅略一寻思,就找到了妹妹的死xué,叫一声:“备车。”这么几步远,他愣是坐车到妹妹家串门儿去了。
到的时候卢慎正好不在家,拎着弟弟去州府听“县令紧急培训讲座”去了。殷大舅索xing摆明了车马,跟妹妹、妹夫说了这件事qíng。卢湛沉吟道:“我须问一问大郎的意思。那些外来人,恐不好相与。”
殷大舅笑道:“我只是与你们说一声,总不好我知道了,反不与你们说。你们要是有心呢,就接着,正月一过,我再为他们来提亲。若是无心,趁早想好了应对之策。”
卢湛颇为踌躇:“按说,江家也是不错了。”搁以前,他都不大敢想的。放到现在,还是有些心向往之的。
殷大舅道:“你慢慢想。”却又对殷氏使了个眼色,殷氏因卢慎有这么个好岳父主动提亲,心里当然是有些不痛快的,尤其自己的儿子才做了个县令……这个反差略大。对上哥哥的目光,勉qiáng一笑,对殷大舅道:“你来得巧了,我这里才得了些好蜜,正好拿来捎给阿嫂。”
卢湛有心事,也知殷大舅有话要对殷氏说,大舅子能劝动妻子,自然是最好的,也说:“你们有事只管说话去。”
殷大舅扯着妹妹到一边儿,就说了一句话:“长兄不娶,幼弟如何说亲?”
殷氏嘀咕道:“这也说得太好了,江家小娘子我见过,比之唐家小娘子,也不算很差了。面相看着和气,照我看,却也是个厉害会抓家的。”
殷大舅道:“大郎若娶得低了,二郎将来如何能高娶?你自己比比他们谁个官大谁个官小,再看看哪个更得好评?大郎好了,自然能够提携兄弟,若没有大郎,二郎如今能做得县令?”
殷氏憋了一肚子气,到底受了些教训,勉qiáng道:“还不知道他看不看得上人家呢,他那眼睛高着呢。”
殷大舅道:“这件事儿,只管听妹夫的,旁的,你甭问。定下来了,你就欢欢喜喜cao持,没定下来,你也当没这回事儿。”
殷氏道:“知道了。”
卢湛这里,心里来回摇摆着,终于还是放不下心来。颜神佑太凶,否则卢湛真的很想让长子娶这么个老婆。现在看来,不止是他有些犹豫,人家颜家也根本没把卢慎当个考查对象,似是归义侯那里,有些故事的样子。这样也好。
江家,可是扬州大姓呢。
卢湛一直为儿子的婚事发愁,其他的孩子都好说,照着条件来就是了。唯有卢慎,出身不够好,能力却又qiáng。这样的庶子,实在让人cao心。庶子少时,未露头角,娶妻自然不如嫡出,然而若是有能力,日后混出头来,老婆又经常跟不上丈夫的脚步,老婆娘家也可能会拖后腿,最后就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被坑爹了。
卢湛最担心的,莫过于此。
是以最初殷氏并不积极给卢慎说亲,卢湛看在眼里,也不提醒,就是想等一等,等长子有些出息了,能娶个好些的媳妇儿、不拖后腿。如今看来,这步棋真是走对了,当时说亲,最多无过马、牛、羊等几家,现在两家族灭,一家颓微。卢慎已是一州长史,前程跟着颜肃之,说不定还有更好的时候。
然而眼下却是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就不像话了,卢慎已经二十好几了。
等卢慎兄弟俩回家,见过了殷氏,卢慎知道殷氏不待见自己,只说了一句:“二郎远行,与阿娘必有话要说的,我便不打扰了。”又说不用担心,永安的地头蛇金老太太还在城里,明天带弟弟去拜会一下,跟金老太太的儿子也是同僚了,好互相照应一下。
殷氏长叹一声:“你也是个好孩子啊,去罢。”
卢慎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恭恭敬敬地告退了。
出门便被叫到卢湛的书房里,听卢湛说起他的婚事来。卢慎一怔:“啊?要说亲了么?”卢同学近来全身心投入到造反的大业当中,本来就存着以颜肃之为主佐其功成名就的念头,以他的聪明,如何看不出丁号之意?何况眼下就差明着说了,卢慎分外兴奋,什么成家的事儿都抛到脑后了。
现在听父亲一说,才想起来:艾玛,我还得结婚呀!
便问:“阿爹相中哪家淑女了?”太木木呆呆的,他还真不太想要。不过联想起姜云与阿婉这样看起来不怎么登对的婚姻,卢慎也落回了现实。
卢湛道:“你阿舅早些时候来过,道是江翁透过信儿给他,想招你为婿。那家小娘子你阿娘见过的,难得她也赞不绝口的。我固是乐意,只是有一样要问你——娶了他家女儿,碍不碍州府的事儿?”
卢湛又不是傻子,州府对于南奔世家的态度摆在那里呢,是限制其发展的。
卢慎道:“我须想上一想,或者,也未必不成的。”
昂州,是真的缺人。不能指望所有的世家都跟卢家这个已经衰败了的家族似的十分配合,下马威杀一杀,将他们的爪牙拔一拔,驯服了,自然就是要用的。否则这么些个文化人,岂不是太làng费了?限制发展,不让他们喧宾夺主是一回事,与驯而后用,并不冲突。
只要江瑶的小闺女她是个贤妻良母,卢慎也没有太大的意见。无趣就无趣罢,跟这些士人撕破了脸也不好。既有心乱世里辅佐着老板做一番事业,有些事qíng就要妥协一点。
如果扬州世家有心,识时务者为俊杰,昂州方面又何必非得创造个敌人再打败?卢慎的心里,世家的平均素质绝对是优于一般人的,不止是卢慎这样想,大家都这么想。事实也是如此,占了那么多的好资源,受了那么多的教育,平常混的圈子也是比较高级的,见识自然是比常人要好的。
有了这样的认知,江瑶虽然受了些委屈,但是终于认清现实,决定合作,那大家也是欢迎的。且昂州方面以为,他们真的没有对这些世家做什么太过份的事qíng。财产和部曲都没有没收他们的,还分给他们土地了。士卒虽然另有安排,可这些士卒也不是他们自己招募的,江瑶等人真要带兵过来,才进昂州就得给灭了——谁特么傻bī么?允许你带着武装bào徒到自己家里“做客”?
只可惜,江瑶不这么想。田玠和陈白,也不这么想。他们可不是来做丧家之犬摇尾乞怜的,只是战略xing撤退,过来发展另一个根据地的。
比较坑爹的是,昂州方面也跟卢慎想的一样。倒不是盲目自信,只是立场不同。昂州的立场上,解除你的武装,你对我无害了,那自然怎么样都好说。江瑶方面,自己被卸了自保之力,从此任人宰割,那是相当难受的。至于昂州分给他们的土地,给他们的房屋,江瑶等人却只当是寻常了。
这也是时人的心理了,不是不知道要知恩图报,只是在江瑶眼里,这不是“收留之恩”,是他们主动过来投资。你不止不态度和蔼地招商引资,还对投资商横眉竖眼的,这心里能快活么?世家享名望的好处实在是太久了,以为谁都要让着他们、供着他们,路上遇到义军,还把士卒拱手相让。以为到了昂州也要呼风唤雨……
真是太甜了!
颜肃之与丁号等都不反对了,丁号对于南下之士人肯识趣,也是欢迎的。只是建议颜肃之:“卢大郎婚事,自有父母之命。至于北人是否可用,再看些时日。”扬州于昂州为北,丁号也学着本地人的说法,管扬州来客叫做北人了。
州府不反对,卢湛便接了江瑶的好意。
唯二对此事持疑的,乃是楚氏与颜神佑。颜肃之脑dòng开得大,后宅事儿懂得多,毕竟还是个男子,有些女人家的小心思,他实在是不怎么懂。就在姜氏和郁氏等说那位江小娘子看着就像个当家主母的样子的时候,颜神佑的小眉毛就皱了起来。
祖孙俩都见过小江氏,既然是要“输诚”,少不得内眷也要来拜一拜夫人。江瑶在外面能挺起胸脯来,他的妻女在楚氏与姜氏面前,身份就不够看了。这两人,既有极高的诰命又有极好的姓氏。高高坐着,将下面的人打量了个底儿掉。
姜氏只觉得小江氏外柔内刚,暗想,大约是能扛得住殷氏那样的婆母的。楚氏却嗅到了一股同类的味道,颜神佑更好,她就是直觉,觉得这个同龄人相当地……难缠。因为不确定,又知道昂州现在的qíng况,只对楚氏嘀咕一句:“反常即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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