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她带头,大家都知道她丈夫是个聪明人,并且,站队很准。原本就有些态度松动的妇人,也都纷纷表示支持了起来。这样的善事,贵妇人们原就是是不吝于去做的。现在还能跟大家联络一下感qíng,不过是把平常闲着发呆看画眉鸟的时间抽出来而已,划算!
丁娘子却又有话要说,她起身道:“诸位听我一言,我们既要做事,便须有个章程了,何如推举个头领,也要揽个总。”
此言正中下怀,颜神佑开心不已。不用她开口,蒋氏已经说了:“我常病,不能任事,可出些钱帛,也是一份心意。我举太夫人为首。”
蒋氏说这个话也是有计较的,颜神佑主持是最合适的,但是她是小字辈,难道要让长辈们在她手下做事?范氏等帮衬着无妨,可楚氏却是颜肃之的母亲。
诸人里面,楚氏的身份确是最合适的。
众人一齐说:“当是太夫人。”
楚氏微笑道:“我却之不恭,却也独木难支。”便邀诸人一齐来参与,指颜神佑,让她去记录一下。
颜神佑乖觉,将这些妇人分成两类,一类是好管事的,一类是如蒋氏这般有各种原因不好管事的。殷氏也识趣,自动站到了蒋氏一边。
颜神佑笑道:“这几样事,州府是自有钱粮拨出的,因他们不方便管,便托诸位来管事。晚辈已修书与家父,州府里,单譬一处出来,就用做管理妇人事务的公廨。纵不能批下来,也是无妨的,这府里也够大。并不是要诸位多捐善款的。”
范氏道:“那也是我们一分心意,要不,单立个账目就是了。”
楚氏道:“那便这样,乐意做些事的,便做事。不方便的,亦可出资。账目厘清,每月报送。”
颜神佑心说,这特么真是绝了!请老太太出山,真是找对了,这不就是股权和职业经理人分离么……或者说,是一个比较正规的慈善基金会的雏形了。
古人智慧,实是不可小觑!
当下写了名单,如蒋氏、殷氏,就是出资。楚氏总揽,姜氏与颜神佑、范氏、丁娘子等做副总揽,楚氏看一眼颜神佑,道:“州府那里,你联系得多些,你便是州府监察此事的人了。阿范是出资之人派驻监察者……”
颜神佑:=囗=!女王大人,请收下小的的膝盖!
再没有不同意的了。
一gān女人,有楚氏的指挥,颜神佑特别省心!楚氏分派有度,又会调动各人的积极xing,时常询问各人一些问题,鼓励众人发言。又集思广议,看有什么好的建议。颜神佑认领了孤儿学校的教育问题,这个需要与州府密切联系,大家都不与她争。
姜氏认领药场事,范氏认领善堂育婴事,古尚书娘子认领被服事……各人又各荐了帮手。楚氏却有意,不领母女、婆媳、一家之人,同领一事,而是分岔开来。这也是防着各人形成势力,或是做手脚一类。
末了,写完了,颜神佑又给誊写了一遍,请楚氏看过了,楚氏道:“这些弄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做事呢?”
颜神佑一怔,旋即道:“药场地方已经拨下了。”
楚氏又问被服等事,蒋氏关心善堂下属育婴堂的事。颜神佑道:“被服原是分散了收了她们计件算钱的物什的,不过地方也是现在的,又不是搞织室,做衣服也不过是些尺、剪、线、布一类。育婴堂那里,如今还没几个阵亡烈士遗孤,我们拣选士卒时便注意了,不领其绝户。不过,北地逃亡来的人,倒是有些孤儿,也可先养起来。”
范氏听说有事做,蒋氏听说有善事做,都放下心来。范氏因自己领了善堂事,不好坏了规矩,便给姜宗报名去被服场里去。都是做事,去哪里不行?楚氏虽未明说,范氏却是jīng细人,看得出楚氏不令结党的意思。
楚氏对颜神佑道:“时不我待,日子看起来多,过来少。仗准备时小,打起来就会越打越大。这里如果做好了,全州都可推行开来。这三处,一定要做得好才行!”
颜神佑道:“我这便去与他们掰扯这场地的事儿,还有孤儿,户籍也要核实来着。”
楚氏又让三个各自领事的头儿去作一份计划来,章程规定不需要写了,颜神佑那里已经出了州府的决定(其实是她自己的决定),照着办就行了。大家要做的,是写细纲。
诸女答应一声,各回去准备。一改昔日斯文作风,都与相熟的人窃窃私语。
楚氏亲自送蒋氏出门,回来却问颜神佑:“山小郎的妹子,你预备怎么安置?”
颜神佑道:“她哥哥出门在外,她自己理事比这些娘子们还多些哩。只是因订了亲,知道舅家规矩多些,倒不怎么四处走动了。事并没有少做的。”
楚氏挑眉道:“还是要出来露露面的。”今时不同往日了,以前是大环境不允许,条件也不太成熟,也没有个引子。对女人来说,隐居幕后暗慡,就已经是不错的产生影响的方式的。那是幕后英雄。
事实上,人都有那么一点表现yù,谁不想站到前台上来呢?
现在颜神佑撕开了这道口子,老天又给了这样的机会,楚氏敏锐地抓住了这种改变。由幕后走到台前,哪怕你是搞后期制作的,也要最后打上自己的名字,不是么?
颜神佑道:“好。”
祖孙俩又说了几句正事,楚氏复问前线诸事,公祭之事的准备。颜神佑一一答了,且说古尚书的效率很高,并且,新兵也开始招收了。
楚氏听到没有难题,才道:“也好,我也将四娘、五娘带着历练历练。四娘倒不愚笨,只是胆小!大事她做不来,管个家倒是还使得。只是若一味柔弱,只怕也是不行的。五娘甚好,或可成你之臂膀。”
颜神佑笑道:“我明白的,可惜阿姊不在。”她想念颜希真很久了,以前只知道颜希真是个主意正、能稳得住的人,后来接到消息,才大悟,这位也是被女王大人熏染了很久的人呐!
楚氏道:“她还是在京中好,李家总是能保住她的。我倒是不担心的。”
颜神佑笑道:“徐家也不至于保不住姑母,就算他们家别人死了,也得把姑母护得好好的。”不然就等着我们去算后账吧。
说得楚氏也笑了起来。
祖孙俩正开怀间,外面又有攘动,阿竹一头汗地跑了进来:“小娘子,有械斗!”
楚氏道:“你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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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心下纳罕,谁都想治下平安无事,事实上,这是不可能的。不然还要衙役gān嘛?但是呢,上升到械斗,这个还是近期没有听到的。主要是根据地建设搞得好,大妈们的战斗力太qiáng,一般小模小样的事儿,被她们一骂,人们也就歇了。更重要的是,大家都忙着致富奔小康,谁有功夫搞事呢?
拌几句嘴,找个人评个理,这事儿也就揭过了。即使昂州的州府很平易近人,效率高,又没有什么贪腐的事qíng,百姓的心里,能少进衙门,还是少进的好。一般都私了了。
一面往外走,一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这么大?”
阿竹道:“说是荆州来的、扬州来的,与本地的,打成一团了!”
颜神佑:卧槽!
风俗不同,怎能相爱?连吃个豆腐脑放的佐料都不一样!可是吧,这顶多是打打嘴pào,怎么会上升到械斗?
到了外面,遇到郁衡,这位刑部尚书一脸晦气地道:“小娘子。”按辈份儿,颜神佑得管他叫叔,但是到了公事上,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打招呼。
颜神佑问道:“不知械斗之事,现在怎么样了?”
郁衡yīn郁地道:“已派人去隔离了,只是……恐怕还不行,须调兵马……”
昂州之虎符,握在颜神佑的手里,别人调不动,哪怕是姜戎,现在管着新兵训练的事儿,他连新兵都带不走,只能带自己的部曲。按照规定,新兵也只会在划定的范围内活动,出格的命令,没有虎符,根本不行。
颜神佑飞快地道:“边走边说。”
郁衡知道事qíng急,三言两语就说明白了:“听到有许多人阵亡,土著心中忧愤,有脾气急的,与有些旧怨的荆州来客便起了争执。越争越大,昂州人让荆州人滚出去,荆州人道自己也是来开荒的,又不是来做jian细的,最后连扬州人也卷了进来。”
颜神佑道:“不必说了,我亲自带人过去!”
玄衣的集合相当的迅速,一刻钟的时间,已经整装完毕。颜神佑在客女的拥簇之下,一路奔向事发地。
战团很大,已经约好了在城外斗殴。颜神佑有经验,一眼望去,好有近两千人了。
颜神佑沉着脸,带着人就冲了上去。早在她过来的时候,马蹄阵阵,便有人注意到了。玄衣行动,从不发声,乌压压地一片漫过来。三处领头的心里都有些着慌。
颜神佑的长相就不是狠厉的那一款,可是看着她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一绷,是连她亲爹心里都要发毛的。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气场了。
她一到,荆州处还有叫不平的,昂州人大多已经闭嘴了,扬州人也忆起往事,一个哆嗦也老实了。内里也有几个无赖,这样的人哪里都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命就是拿来玩儿的。看别人住手了,手里的扁担抡圆了就往人后脑上拍!
颜神佑目光一凛,弯弓搭箭,果断一箭飞了过去。她一动,客女玄衣齐动,倾刻间,将人she成了刺猬。
场面,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颜神佑冷冷地道:“还有什么?都亮出来罢。”声调不高,自有人传话下去。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人们扔了手里的“武器”,跪地尘埃里不敢说话。
颜神佑这才道:“昂州之民、荆州之民、扬州之民,皆是百姓,何分彼此!我父不日将下荆州,自此,两处一体,不得再生嫌隙!凡阵亡之人,州府自有抚恤。来投之百姓,皆是吾治下良民,杀伤子弟兵的人,现在在荆州,不在你们的眼前!有怨气,冲那边发去!对无辜的人叫嚣算什么本事?!冤有头,债有主!”
又重申颜肃之那神经病的约法三章,再说首虏计功的办法,对军功的奖励措施。鼓励道:“有怨者可投军!既报仇,又得富贵,不要把命làng费在殴斗这等无聊的事qíng上。上战场,杀敌有功。在这里,伤人有罪!脑子呢?!”
一通好训!
满场的大男人乖乖地听着,却也有好些炽热的目光悄悄地在她身上打转。
骂完之后,把领头的几个人逮去罚了服役劳改,死了的收尸,将善后事jiāo与郁衡等人,颜神佑这才回府。
☆、205·神shòu犯错了
颜神佑凯旋而归,心qíng却有些沉重,眼下事务繁剧,居然没有能够早早发现苗头。这样的械斗,规模还不小,看来舆部的力量需要向昂州倾斜了。想到了这一层,回去路上,她便下令舆部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杜绝类似的事qíng再次发生。
至少,也得能让她提前好有个数儿。
阿竹与舆部之联系紧密,闻言便有些为难,轻声提醒颜神佑:“舆部的人,有些不够用的。”
颜神佑脚下一顿,一直紧绷着的脸出现了一丝错愕,停了片刻,才面无表qíng地说:“知道了。”
她对舆部的要求很高,对舆部也颇为重视。很多事qíng上,舆部qiáng不qiáng,直接关系到事qíng办得顺利不顺利。有效可靠的信息越多,做事就越方便、损失也就越小。只是,这样的高效,对于舆部人员素质的要求也更高,是以舆部人数的增长,远远比不上招兵那样的便捷。
同时,她先前打定主意要为北上做准备,颜肃之在啃荆州,她已经将手伸到了扬州。不断地派舆部的人员北上,刺探qíng报、进行先期的舆论攻势,这些,都要人。荆州前线的人不好抽调,青、冀等地的舆部人既少,好不容易扎根下去,分外珍贵,轻易舍不得调动。便从昂州调了人去,现在昂州留下的人,并不多。
而且,她知道,主要还是盯着南下逃亡的士人。一朝被蛇咬,不说十年怕井绳吧,也会对类似的事qíng上点心。因江氏之事,颜神佑颇派了些舆部的人去盯着这些士人。又有些读书人如杜黎等南下,也派了些人去盯着。这些人是以后要有用的,有些可能还会得到重用,也得考察。
果然是人手不够用的。
颜神佑道:“是得再挑人啦,去城外收拾一处地方罢。”
阿竹试探道:“可是用以整训舆部新进之人?”
颜神佑道:“是。”
阿竹道:“那——人从哪里来?”本来人手就不是很够用的。舆部脱胎于玄衣,玄衣是颜家部曲。但是现在qíng况又有那么一点不同了,舆部在州府那里挂了号,虽然还是掌握在颜神佑的手里,不在六部之一,却也是走了明路了。好比一家的婢妾们,原本是上不得台面的,可一旦家主做了皇帝,这些婢妾也就有了品级。
颜神佑长叹道:“先收拾出地方来。人,一定要可靠,打部曲里择些亦可。其余的人,还是慢些挑罢。”这就是矛盾的地方了,人少了不行,可人多了不顶用,那就更不行了。颜神佑又想到了这些部曲,看起来是威风,只是……礼法上依旧是贱籍。日后之安顿,现在也要想一想好了。
阿竹随颜神佑日久,也知道这其中的难处,默默一礼,表示已经记下了这道命令,也去想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