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记太狠,拍到了昂州系的xué道上了。颜神佑再怎么样,也算是大家的代表了,这特么要被京城来的人辖制了,一路到昂州,那才真是要鸠占鹊巢。大家当初为什么要到昂州来?不就因为朝廷被门阀把持了么?辛苦这么多年,又来人摘桃子?
颜神佑再怎么样,不会夺他们的权,相反,能帮助他们得到更大的地盘。南下的人,可就不一定了。于是丁号、古尚书、卢慎等一齐说,就得这样!
议定,整个昂州的战争机器便再次开动了起来。颜神佑自己,得去见见母亲和祖母。姜氏qíng知这是迫不得已,丈夫得养伤,颜渊之兵事上面不行,又不能不去救人。忍了泪,只问颜神佑的铠甲都好不好,尤其问了甲片的接fèng一类的问题。
这就算现修,也是来不及的,颜神佑只得说:“阿娘放心,我不冲到前面去的。接了人就回来。朝廷虽穷,京师却是繁华的,这些贼人,不抢一回怎么舍得走。搞不好我接了人回来了,他们还在京城里抢呢。”
她说得轻松,姜氏听到京城要遭罪,心qíng更不好了起来,叹道:“这还是京师么?当初选址的时候,这是挑的什么风水!”
颜神佑失笑,推说要去见楚氏。姜氏道:“你大伯与姑母都陷在那里,大房还是为了此间与京城联系方便才滞留在外的。旁人不顾,先护好大房。”
颜神佑道:“这是自然。”
去见楚氏,楚氏也在忧心,她统共生了三子一女,虽然是跟颜启生的,可颜启死得越久,她对子女的母爱就越qiáng了起来。见颜神佑要去接应,又担心起孙女儿。最后恨恨地道:“这就是做爹的没做个好榜样!但凡好好教导大郎,他有那么点决断,也不至于有今日。早该占据扬州了,哪里还用你这般奔波劳累?!”
颜神佑道:“扬州恁般乱法,离京城又近,大伯也是不方便的。”
楚氏道:“万事先顾你自己,要紧的是你领出去的兵,得好好地领回来。否则,伯安(颜孝之)纵然太平归来,也是大家的罪人了。”
颜神佑道:“您放心。我这回有准备的。”
颜肃之临行,为女儿铸印,金印紫绶,节制诸军。授节,令建幕府,许以专断之权。颜肃之这伤,养不足三个月没办法痊愈,在此期间,他能镇得了昂州,外面的事qíng就真管不得了。颜神佑又是与
不日启程,李三、丁琳、杜黎、阿胡等跟随,将五千玄衣并两万州兵,往坞堡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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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过去,扬州的小股土匪是倒了大霉了。扬州这地方,原本是比较富足的。随便圈一块地,在官府管不着的时候,自给自足倒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地方小一点,管理能力差一点也没太大的关系。蒋刺史与韩斗两个,还有那么两层仇,还在互相防备,这便给了他们极大的生存空间。
正抗灾抗旱当土皇帝呢,颜神佑来了!她拿这些土匪来给带的新兵练手来了。随颜肃之征战之兵,需要修整,她这回带的,就是些新兵,搀杂一点点老兵当中、低层军官。按照她的办法,一个老兵,能即刻升为什长,只要两千老兵,即刻便有一去凝聚力不错的队伍了。
一路就这么杀了过去!颜神佑心里不是不着急的,但是急不能出错,一出错,大家一起玩完。宁愿稍慢,也不能后方失火。
一路打,一路收拾善后,凡下一地,即召当地乡老,择一能力出众者命为地方官。官名前加一“权”字,以示不忘朝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qíng,照她的想法,该是让一些家族不那么大,顶好不是本地人的人来做官,以有效防止形成地方的割据势力。可眼前这qíng势,是真没那么条件。
为了最大限度地防止这种qíng况的发生,颜神佑不得不加大了宣传的力度,bào风骤雨式地粗bào地重新分配田地。贫者按人口分,凡百姓,自往官府报名,皆有地可分。富者以其田契分,什么隐田隐户,统统去死。
出奇地居然没有受到太多的抵抗。
原来,扬州著姓,逃到昂州的作死了,留在扬州的被韩斗搞死了,大片的好地分散各处。这二年,被一些地方武装给占了,颜神佑这一回,正是来扫dàng这些土匪的。正方便了颜神佑。不过,对于“士绅”们为自保而圈的地,颜神佑就不能去动了。只能忍了。
对此,颜神佑也不大高兴得起来,毕竟,死人不是一件好事。
颜神佑一路打,一路长吁短叹。丁琳道:“小娘子毋焦躁,纵再担心,也须防着后路。此番接应,再下扬州之半,也是大功一件。”这么一路推进,因为坞堡比较靠西,所以走的是西线,除却吴郡与州府所在之地,并一郡乱地,扬州七郡,已有四郡在颜氏之手了。
扬州原本十郡,后来划出一个昂州来。拆拆分分,却保留了jīng华的七郡,次后湓郡被颜肃之“光复”,只留六郡。颜神佑此番再下三郡,确实是大功一件。这意思着,从昂州往北的地盘整个打通了。颜氏不再是偏安一隅,可以出兵进入腹地,有了一争之力。
李三娘道:“使君受伤,民心便有些浮动,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qíng。小娘子一路奏凯,捷报频传,也是安定人心之举。”
颜神佑道:“我明白的。”便不再多言,只管一味赶路,只盼着颜孝之虽然被楚氏认为少决断,但是早经提醒,早早上心,能把一些亲友已经从京城接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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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氏坞堡,确实已经聚了一些亲友了。颜孝之最盼着的人还没有过来,倒是来了一个让他头疼不已的人物——唐仪。
唐仪是跟郁陶夫人蔡氏一起回来的,随行还挟裹了颜孝之的外孙一枚。
越国大长公主并不肯走,废虞喆,她抬了赞成票,那是因为取而代之的人还是她侄子。现在这个阮梅,又算个什么东西?!绝bī不能让!再者,京城城墙坚固,守军又多,可比别的地方安全多啦!
唐仪却是铁了心了,非走不可。自河间王知道阮梅要南下的消息,向颜肃之求和时起,昂州方面就知道了消息。颜氏父女一点停顿没打,就写信给唐仪,主要是颜神佑,给唐仪出的主意就是:qíng况不妙就赶紧南下。你妈要是不同意,打晕了捆走。保命要紧。
女街霸遇到小变态,小变态完胜。
大长公主上一秒还在耍赖不走,下一秒被儿子头一回这么忤逆地揍昏,捆巴捆巴塞车里,带上金银细软,就这么奔了。
临行前,唐仪还不忘给他伯父唐证道送信,让唐证道也跟着走。想一想,颜肃之他侄女儿也在京城,那啥,那小丫头也挺有意思的,也给送了封信。
岂料唐证道不想南下,想西进,投楚丰。唐仪只得跟他遗憾地道别:“若西行路不通,还往南下的好。颜二去平荆州了,一准能下来。实在不行,取道荆州,报颜二的名字。”又取了当初跟颜肃之鬼混时弄的信物,他俩鬼混,彼此的东西互留了许多,日子久了,都记不清了。但是,应该好用。
唐证道好气又好笑,又有些欣慰,对唐仪道:“我倒没白有你这么个侄子。去罢,你与颜二有旧,到他那里倒自在些。只是须记住了,纵有旧,纵结为姻亲,彼是主,你是客,有些分寸,不要胡闹!”
唐仪大大咧咧地道:“颜二不是那样的人!”
唐证道心说,反正你老婆孩子都比你靠谱,颜二比你神经病,总会收拾你的。便也回家,召集了唐家人讨论,也有说走的,也有说留的。唐证道拍板:走!现在就走!愿走的都跟着他走,不愿走的,互道珍重吧。唐大伯总觉得,唐仪虽然不靠谱,但是颜家好像站队很灵敏,既然颜肃之念旧qíng提醒唐仪,他也就跟着信这一回吧。
颜希真这里,她是想走的。她二叔占据昂州、扬州一部、荆州一部(此时还未下荆州全境),她爹妈兄弟已经在京外了。凭什么不走啊?但是,李今还是领着朝廷的官儿,还有护卫宫禁之职,他轻易不能走。李今的意思,颜希真带着婆婆太婆婆还有儿子先走,他脱身也方便。
颜希真是真舍不得他,决定自己也留下来,争取把这件事qíng的利益搞到最大化。两位老人和儿子一起,托付给唐仪。唐仪虽然不靠谱,但是跟她二叔一家是真的亲近。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会保大家周全。
岂料太夫人是不肯走的,并不是因为顽固,却是跟大长公主一样的心思:“这回与上回不一样,上一回,是不得不换个皇帝啦,都是姓虞的,也就罢了。当时是为了保他们虞家的江山。现在呢?走了,就是真的逆了啊!李家三代忠烈,声名全毁!我们李家,不像别人家,有那么多的老本儿,我们就是有些个兵,有些个名。要连这个都丢了,我死都没脸见老将军去了。走了,只有一个死。”
李今大急,必要送她走。太夫人道:“你不是也不走么?让孙媳妇带着孩子南投去。我信得过她娘家人,必会善待孩子的。我们留下,看看能不能帮着圣人什么忙。没办法的时候,我们再走,也算尽心了。我也不想陪谁死,却也不想良心不安。”
颜希真苦劝不得,自己便也留了下来,只将儿子托付给了唐仪。又写信,书不尽哀婉凄凉。不特寄与父母,还有与祖母、姐妹等。哭着把儿子托付了,自己却回来收拾起部曲来了,打定了主意,一旦京城破了,她就捆了两位老人,一路南奔,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唐仪想接的人没接着,就捎了个孩子来。跟李小朋友大眼瞪小眼,唐仪傻了。正好,带着颜孝之的外孙子当敲门砖,住颜家坞堡里来了。
其他无论是柴氏给亲爹写信,还是唐仪去劝岳父,柴、蔡两家都不肯走。反是米家,被颜孝之受楚丰之托,这么一劝,麻溜收拾了行李,也跟着来了。倒是郁陶夫人蔡,极有决断,接了颜孝之的消息,就命令全家收拾,以祭祀之名,集体出城,一路奔颜孝之去了。
然而她的娘家,却终究不肯来。蔡家、柴家、蒋家等,打的都是一个主意:阮梅他打不进来。纵打了过来,也要被耗死在城下。哪怕不耗死,大家手里握着虞姓皇室,掌着大义名份,谈判也能谈下条生路来。京城是自己的主场,跑出去就是客,得重新经营,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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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孝之最盼着女儿来,没盼着。其次是岳父家,岳父也没来!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柴氏抱着外孙抹一回眼泪,还得去招呼来的女眷。亏得都是比较亲近的人,唐仪逗比了一点,老婆靠谱,郁夫人本身就是个讲道理的妇人。并不难相处。
最难接待的是大长公主,这位女壮士一醒,发现自己被儿子绑了票,已经京城三百里了。张口就骂:“小杂种,你好大的狗胆……”我们有理由相信,以她老人家的战斗力,这么骂,已经算是给亲儿子留面子了。
而唐仪,不愧是有名的神经病,随便骂,自己跑去跟颜孝之聊天去了。柴氏劝了半天,见大长公主有拉着她诉苦的趋势,急忙走避了——她还在引颈以盼,巴望着闺女和爹娘过来呢。
不幸的是,爹娘没过来,先等来了追兵!
先是,颜孝之接到侄女的快马急报,道是已经引兵来而来了,大家松了一口气。不然这么一大队的人,等一等,保不齐还有更多的老弱妇孺,一离了坞堡的保护,这就不是战略撤退,是给人送菜去的。昂州来兵迎接,能把扬州也纳进地盘。那就彻底安全了,昂州方面的纵深也有了。
注意力就暂时转到了南方。
正在此时,颜希真护着两层婆婆先逃了来。到了便大哭:“阿娘……外公、外公……”
柴氏摇摇yù坠:“问道,你外公怎么了?”
颜希真一抹眼泪:“那个杀千刀的阮梅,不知道听了那个该千刀万剐的主意,诈言议和,却又猛然发难,外公罹祸。亏得郎君受阿婆阿家教诲,不肯同流合污,护着圣上想要南奔,我们才保住一条命来。乱军冲散了队伍,我只得护着两位老人家先逃了过来,郎君去寻圣上了。我,我想再回去寻外婆,遇到了蒋五郎,才知道……”
柴氏再等不得,连声问:“那你外婆与舅舅他们呢?”
颜希真放声大哭:“都是二郎那个作死的王八蛋啊!”原来,阮梅大军进城,确实是见了好东西就想抢一把的,有这么个神经病的领导人,正是以京城繁华相诱,才令士卒无怨无悔地往前赶路的。这些人不知道京城的布局,并没有直奔最富有的地方,外面乱起来,给了权贵们收拾包袱逃命的时间。
柴家与蒋家等靠得近,原本还是有时间逃的。颜希真聪明,估摸着阮梅是从北门进,纵围城,也是重在西、南二门。她从东门出来,纵有埋伏,兵也不会太多。果如所料。
柴家想奔西,蒋氏在蒋五的坚持下,也往东。两家人口多,行动慢,颜希真护着两重婆婆都已经冲出城外八十里暂时休息了,他们……才打包完行李!阮梅的兵眼看杀到了,这些人才慌了,蒋五主意正,立时扔了珠玉之器,只携谱牒、官印、少许金银,让亲近的人换上粗布衣服,带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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