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娘哽咽道:“那让我见一面罢。”
一群女人抱成一团哭得乱七八糟,阿竹等亦垂泪。
颜希真擦擦眼睛,又给颜静娴擦擦,道:“好了,好了,都不要哭了,现在可比以前好多了。”
颜神佑摇头道:“阿姐想得太多了,现在好了,未必以后好。事qíng又岂止是眼前这一桩呢?我们才做成了几件事qíng呢?便拿我们来说,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我方有今日。一着不慎,就要被反攻倒算,”咬咬牙,颜神佑低声道,“我可不愿出了牛马力,最后真被当成牛羊宰杀了,末了还说,你就是出力的牲口,怎么敢要跟人一样的报酬!真不是好牲口!我做了事,就要与人有一样的待遇,我不压人,人也休要欺我。我不争这江山,不要储位,可谁也别想拿我当牲口!信不信不久就有假道学要翻天?!到时候,你我首当其冲,不踩上一万只脚,他们是不肯罢休的!”
颜希真也恨声道:“踩下了我们,他们就以为自己能上位了?!做梦!”
颜静娴也冷笑道:“只怕这样的人还不少吧?怨恨新朝的,自以满腹经纶无人赏识的,多了去了!”
李三娘已经冷静了下来,道:“会很艰难。”
颜神佑毫不在意:“只要不倒退,我就谢天谢地了。五百年后能成事,我死也瞑目了!可总得有人做!我不能等着别人施舍!我做了,现在我就有,不做,等到骨头烂了,也不过是个某某氏。我是必要坚持做下去的,我一个人不成的,你们做不做?”
李三娘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做了!”
颜希真与颜静娴对望一眼,也搭了手上去,丁琳等啪啪啪,也将手搭了上来。众人刺臂为誓,血书而焚,颜希真道:“宁死不rǔ。”
誓毕,颜神佑与诸女开了第一次小会,说了自己的想法。李三娘等都赞成颜神佑的缓推式发展,她们虽然对于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什么的不了解,但是却敏锐地感觉到狂风骤雨式的咸鱼翻身是不可能长久的。李三娘道:“譬如旧族,前年看时,还道要死绝,如今再看,死灰竟能复燃。”新势力没有续航能力是不行的。
颜希真更以为教女童读书什么的,长远看是不错,但是眼下来说,主要还是本阶级的圈子里的女孩子更容易出头。
众人商议一回,颜神佑道:“反正我们的属官还没配齐呢,多招几个女子,又有何妨。”又说自己计划试着将李三娘等几人外放做一地官长,她们最好从现在开始培养助手,到时候扯旗就能做。
丁琳道:“此事却不宜cao之过急,殿下姐妹身份贵重,旁人尚不敢多做手脚。换了我等,我怕他们有yīn损的招数。要做,从昂、广两州开始最好!其余的地方,还请三思。”
颜神佑道:“大善。”
☆、261·逗比的相亲
一群年轻的女人,定下了一个伟大的誓言,但是摆在她们面前的,依旧是一地jī毛。无论多么宏伟的目的,永远都是从小事开始做起,对付不了jī毛蒜皮,就掌握不到大事。
chūn耕做完了,得到了喘息之机的她们,有两个要安胎兼准备休产假时的工作事项,保证休完产假回来事qíng还在掌握之中。有两个要相亲,得应付得了爹妈,还有要带孩子的,还有要分析各种资料的……
眼下最大一件事,居然是给李三娘相亲,如果两人不合适,看李五娘合不合适,反正三郎还有个弟弟四郎呢。再不行,还有颜希真的弟弟颜希信。总之,如果必须要联姻,那也得最大限度保证两人都有那么点感qíng,总要比颜静娴那会儿更多一点了解才好。
首先,要把三郎给弄回来。
眼下扬州的事qíng并不很多,三郎倒还腾得出手来。现在阮梅和济阳王掐得正火热,两处曾经因为chūn耕一度休战。但是霍白真是太闲了,见他们不打了,愣是挑得两家又打了一回。先是向在济阳王那里的熟人提供假qíng报,诱使济阳王出兵拣便宜。再悄悄卖消息给阮梅:济阳王来了哈!快收衣服!
两家又打了起来!
旧京前线有郁陶坐镇,一时半儿也用不着三郎去上阵。两家要是联姻,他回来一趟也是应该的,颜渊之要坐镇扬州,总不好父子俩都不回来。颜神佑跟颜肃之说,调三郎回来看一看,跟哪个合适,颜肃之二话没说就点头了。
颜神佑也不好说“姑娘看不上三郎婚事就不做数”,三郎是她堂弟,人还蛮可爱的,也不能让堂弟随人挑啊。这事儿,说不上谁挑谁,不过是彼此选择罢了。她知道这事儿长辈们肯定是希望两人有点感qíng,最好能看对眼,如果一眼看不对,估计不会过份qiáng迫,毕竟两家小辈儿挺多的,谁联不是联啊?
只不过别人“允许”和自己天然有权利,是两个滋味罢了。
三郎来得挺快,他有点着急,想早点赶到前线,总觉得要打仗的样子呢!老婆什么的……打完了仗,还能没老婆么?颜肃之登基,他跟李三娘几回擦肩而过,都没记下李三娘的长相。早点时候是没开窍,现在依然没开窍,一门心思想着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呢。
一说亲事,他还有点不乐意,觉得有点烦。因为他小时候不大让人省心,郁氏一直紧盯着他们哥儿俩,还念叨着颜渊之“不理事儿”怎么不训一训儿子们呢?搞得两个儿子都觉得,老婆这种生物,真是超级麻烦的!
现在轮到他必须得结婚了,三郎一张脸,苦成了个瓜!
还好他已经脱离了熊孩子的状态,在长辈们的压力下,他还是来了。一路脑子里在回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想了一想,又想了一想,好像是个女的……MD!完全没印象了啊!也许当初留意过?反正现在没印象了!
三郎差点愁得秃了少年头。想到李彦是个人品不错的老头儿,又觉得给他老人家面子,不能给她孙女难看。转念一想,听说是在他姐那里帮忙的,那应该没他妈那么唠叨吧?
三郎带着这么忐忑的心qíng,到了宫里,特别想见一见李三娘。可又不好直接提出来,那样毕竟失礼。可没有男孩子喊人家姑娘过来这么挑拣的。
颜肃之接过他恭恭敬敬呈上来的信,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拆信。信是颜渊之写的,请二哥看好儿子,说这个儿子有点别扭。颜肃之带着个诡异的笑容,看着侄子,将三郎看得浑身寒毛直竖,才说:“去见见你阿婆,回来看看你阿姊,她这两天正念叨着你呢。”
三郎心不在焉地去见楚氏,楚氏看他一脸纠结,就猜到了原因,也让他去见颜神佑。三郎巴不得这一声儿,刷就爬起来,
就在宫里见的面,还是在分在颜神佑的办公室里。三郎是打着来看姐姐,顺便说一说扬州qíng况的旗号来的。过来却没见着他姐,就遇到一堆的女人。
三郎的脑袋瞬间就大了八圈,就怕遇到一群啰嗦货,听说他姐这里都是些出身不错的小娘子,他烦了都不能开骂发飙,感觉好夭寿好夭寿的!阿琴来给他打了个招呼,这个是比较熟的,三郎觉得好过了。喝着茶,突然发现四周挺安静的,三郎平静了下来,觉得这世上还是有不啰嗦的女人的。
心下大定,开始东张西望。都是办公室,他姐的地盘上感觉就比别的地方柔和了许多,让他来说,他又具体说不出来,或许只是一些物品摆放的方位,又或者是熏香的味道,再或者,是帷幕的颜色。总之,往这儿一坐,觉得舒坦,又不是那么香气腻人。
阿琴放下茶盘就走了,众人悄悄推李三娘过来。李三娘抱着一束书柬,在门口驻步,三郎听到脚步声,又听一个轻柔的声音仿佛说了句什么,接着就听侍女说:“是吴王家世子。”
李三娘过来与他行礼,然后目不斜视,将书柬放到桌上。
三郎觉得挺无聊了,屋里就李三娘在移动,他就看上了。哎哟,这小娘子看着挺顺眼来的,从上到下透着一股子的书卷气,倒跟他姐不发飙的时候挺像的。就是不知道这位发飙是不是也跟他的姐姐们一样有看头?唉,有点瘦,得多吃一点,胖一点才更好看。
李三娘转身一看,得,颜家孩子颜挺正的,三郎有点这个年纪的不解风qíng的少年人所共有的憨直。说他是呆头鹅呢,眼睛还挺明亮灵动的,说他机灵呢,他又……好像没开窍。
三郎很不好意思,偷看人家小娘子被发现了什么了。清清嗓子,问道:“这位小娘子,我二姐呢?”
“公主去看宝宝了。”
颜神佑的伤口才好,之前都不敢用力抱着宝宝,怕伤口裂开,现在好了,自然要去抱个够本,正好给两人制造一个见面的机会。
三郎忍不住,“小娘子……可……可知道,这、呃,这里有个李三娘子?”
李三娘道:“有的。”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叻?”
李三娘道:“她——她有自己的事儿,还在给公主做事。可能没办法天天围着郎君转,也没办法管许多琐碎家事。可能没那么多风花雪月的功夫,也不常游园戏乐。也能敬事舅姑,也能友睦亲朋。”
三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李三娘反有些吃惊:“你不觉得这样的女子很古怪?!”连颜神佑都不能保证兄弟是个什么态度呢。家里人拿颜神佑没辙,一是她太变态,二是人们对自家人总是宽容一些,换个其他人,可就不一定是这么个宽松的要求了。
三郎摸不着头脑:“这不是很常见的吗?我家姊妹都这样的,都挺好的,我家事自然有长史家令等cao持,哪用自己这么纠缠?成天呆家里的唠叨媳妇才叫麻烦呢!你这个小娘子,怎么这么说话呢?你谁啊?怎么能这样说啊?什么叫古怪啊?”
李三娘:……卧槽!老板,你家兄弟都是这样的吗?求给我妹再预定一个!
三郎见她不说话,跳起来还追着人问:“喂!你这丫头,长得像个好人,怎么背后说人坏话呢?谁古怪了啊?”
李三娘轻笑一声,问道:“世子与人说话前,不问人是谁的?”
三郎:不好意思啊亲,刚才有点紧张,忘掉了。
李三娘微一笑,福身道:“妾李氏,行三。”
三郎:=囗=!窝勒个大擦。
李三娘道:“真不觉得古怪?”
三郎:……三郎的脑袋变成一颗大番茄!大番茄上下颠了颠。
李三娘掩口而遁。
三郎尔康手:“喂!”
李三娘回身看他,三郎收回手来挠挠头,没词儿了。四下响起几声闷笑,又压了下去。李三娘脸上一红,也跑掉了。出门便被围住了,诸女皆说:“恭喜。”李三娘qiáng自镇定,声音里还是泄漏了她的一点点尴尬:“快去请公主过来吧。”
丁琳笑嘻嘻地道:“知道啦。”
颜神佑也是算好了时间,看一回儿子。自打宝宝“噗”出来之后,阿婉就坚信侄子会说话了,得空就来逗他讲话。宝宝却特别有地下党的风范,打哈欠打喷嚏,跺脚,就是不说话。颜神佑也不停教他,他也不再开金口,rǔ母也想教他,他也不搭理。整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四下张望,看一群愚蠢的大人娱乐他。
今天,颜神佑教导儿子喊娘未果,只得暂时败退。口里还说:“怎么还不会说话呢?”
姜氏道:“还不到时候呢,小孩子说话,有早有晚的。”说着,也忍不住轻轻点点宝宝的小下巴,让他喊外婆。宝宝很给面子地“噗”了一下,给了她一个笑影来。姜氏惊喜地道:“哎,他是不是长牙了?”
姜氏有经验,轻轻捏开宝宝的小嘴巴,果然看到在牙chuáng上一个小白点!女人们瞬间沸腾了,一齐围着看宝宝的牙。宝宝被捏着下巴,口水都流出来了。姜氏松开手,给他擦口水:“不要围着了,以后会越长越多的。”
颜神佑“噗”地笑出声来:“越长越多,哈哈哈。”一孕假三年啊,谁家宝宝牙不是越长越多的?
宝宝不开心了,一头扎进颜神佑的怀里不肯抬头了。颜神佑抱着他哄哄,他越发哼唧了出来。阿琴过来,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姜氏见了,对颜神佑道:“这是不是有事?”
阿琴低着头趋进来,道:“三郎来了。”
姜氏笑问:“如何?李家小娘与他打过照脸儿了?他们先前是不是应该见过了的?”
阿琴笑道:“可咱们三郎像是不认识人家小娘子似的,还问小娘子,你知道李家三娘子人怎么样么?”
“哈哈哈哈!”自上而下都笑了起来,连宝宝也不明所以地咧了咧嘴巴。
姜氏道:“你带着宝宝给三郎看看去吧,他们甥舅也许久没见了。”
戴家娘子急忙过来把宝宝裹好,又拍了一个被角,将他的眼睛给盖住。
外面就刚才一阵小声嘀咕,之后又安静了下来。三郎总觉得好像有姑娘在看他,三郎开始不好意思了起来,咳嗽了好几声,大声嘀咕道:“阿姐怎么还不来?”
远远的就听到颜神佑的声音:“这不来了么?”
三郎一下子就放松了,爬起来冲出去:“又坑我了。这是宝宝么?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他都不哭的,真好!”
颜神佑道:“好了,跟我进去罢。路上累不累?”
三郎堆起笑来,狗腿地扶着颜神佑的胳膊:“不累不累的,阿姊累不累的?”
“学会客套了?”
“才不是呢,那什么,阿姊,刚才那个,真的是那个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