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在雍州的势力受到了一定的打击,连雍州这块地方,边界都被切得跟狗啃的似的。霍白率军入境,还在改编雍州兵。楚家在雍州的势力受到了蚕食,再不动手,以后就再没有机会了。
解昂还打消了楚攸的另一个顾虑:“只消有太后在,陛下也不能将楚家如何的。”
楚攸一想也是,两人一拍即合,这便有了接下来的事qíng。
霍白一咧嘴,懒得去嘲笑这些人,只吩咐一句:“看紧了,不要让他们自杀了。”将人都捆了,连鞋袜都脱了搜,头发也打散了,让这些人身上一点铁片也不留。自己却去翻拣书信——楚攸昔年的李长史,他居然没有出现!难道没有参与?
李长史果然是没有参与的,但是霍白却在楚攸与雍州的往来书信中找到了他的名字。连夜提审了知qíng者,道是给李长史送过三封信,也劝过数次,信是泥牛入海,见面后李长史就是掩耳。
霍白笑了:“请他过来吧。”妈蛋!老子对你够客气了,留着你继续当长史,你特么知qíng不报!
李长史在家里正等着呢,来人也客气,他也配合。见了霍白,他依旧是一言不发。霍白问道:“我知道你夹在中间为难,不好出卖旧主。不过,以君之智,何不禀于太尉。”
李长史苦笑道:“禀告太尉与向朝廷首告,有什么区别?我听说朝廷的消息很灵通……”
霍白道:“那我也只好请先生一同上京去了。连家眷。”
李长史道:“我儿与陈氏定婚,尚未迎娶。知晓此事后,已退婚书,还望毋行诛连。”
霍白笑道:“你道有qíng有意——陛下连楚攸的三族都诛不全,首恶尚且如此,何况尔等?此间事罢,我亲自护送诸位上京。”路上有个闪失,人死了,麻烦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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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白一路小心,没惹什么麻烦,顶多将这些人饿上两顿饭。
颜神佑却遇上了一个大麻烦!
那位被退婚的陈家小娘子,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了。拿着她当初给的一双玉环,到公主府来求见:“我有殿下所赐信物,求见殿下。”守卫不敢怠慢,拿了玉环进去鉴定,确实是太府造的进上之物,能有这东西的,没几个人。禀于颜神佑。
颜神佑出于好奇,接见了陈氏,见她布衣素服、不着脂粉,就奇怪了,问道:“你有何事?”
陈氏跪言:“昔年妾与李氏定婚,是殿下为媒证,今李氏无奈陷于尴尬,不yù误妾青chūn,要与妾退婚。妾虽粗陋,亦读诗书,岂是那等趋利避害的凉薄之辈?听闻李氏押解至京,求殿下再为妾做一回媒,天涯海角,妾随他去。”
她来求与未婚夫共患难来了!
颜神佑倒是知道,李长史已经查明了不算同谋,知qíng不报也有一个“不陷旧恩主”的理由。李长史既不能辜负朝廷,与楚攸共谋,也不好出卖旧日恩主,告发他,就只能自己扛了。连李彦都称赞他“难得”。
只不过毕竟是对朝廷不忠,还是要问罪的,全家都要发配的。主动退婚,不拖亲家下水,也是有qíng有义。
世人只能说李长史厚道,陈氏家教好,风气正——没瞧见那些“附逆”的,已经离了好几桩婚了么?朝廷没有拿李长史出气,也是公正。现在陈氏找来了,如果两家继续做亲家,那又是一桩美谈。颜神佑如果顺着大团圆剧本儿走,为她说和一下,那也是个正面人物——她也只能这么做,不然就成反面人物了。
大周哪怕覆灭了,后代修史,陈氏都能在《列女传》里占个几十字。
这都不是个事儿。
颜神佑顺口也就答应了,还特意去找了颜肃之说明了qíng况。颜肃之叹一回:“这世上有良心的人还是多的。李氏……算了,不与他们计较了。你去一趟吧。陈家能教出这样的女儿来……他家儿子我记得也曾录名的?”
颜神佑道:“那您得问老甘,我去给他们做个媒去了。您要抬举他们家?”
颜肃之嘲笑道:“你当你爹傻呀?谋反,知qíng不报,什么好事么?以观后效,看看是真君子,还是别有所图罢了。”
事qíng到此时还是挺顺利的。
真正的麻烦事儿是——霍亥本来都当堂与楚家退婚了,他孙女儿不知道哪根筋给搭错了,听说了孙氏的事qíng之后,她心理压力太大,死活要嫁楚攸那个已经削成了白板,发给楚丰管教的儿子。
霍亥险些没气出毛病了,必须是不答应的。可这丫头邪xing了,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房梁上了,亏得发现得早,不然霍白正好不用错过参加堂妹的葬礼。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儿,霍小娘子反而来了劲儿了,又开始闹绝食。
她爹不但不制止,还得她这样,也算是有qíng有义的。霍亥这回是真的被气病了——真坑爹呀!
☆、291·遭遇猪队友
六月的长安天气颇热,富贵人家早早摆了冰盘,霍白身上却平生了一股躁意出来。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合,宽大的衣袖在空气中划出残影,将扇子狠狠地掼在了几案上——声音响得像放了一支pào仗。
颜静娴一手捂胸,一手抚着小腹,嗔道:“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楚攸造反都没见你肝火这么旺。”
霍白狠喘了两口气,压着火儿,咬牙道:“楚攸翻不了天去,家里这个蠢货却是能要人命的。”
颜静娴白了他一眼:“不是还有叔祖么?”
霍白哂笑一声:“真要管得住,他就不会病了。”
“这时节,告病可不好。”
“能撑,自然是要qiáng撑的,病假者告了,显然是撑不住了。说不得,这两日就要唤我过去想办法了。”
颜静娴问道:“你能劝得动?”
霍白一撇嘴:“劝什么劝?打一顿就结了。”
=囗=!如此简单粗bào的风格,将颜静娴给吓了一跳。被嘲笑了几十年的“土鳖”、“无礼”,颜家也没有随随便便打老婆揍孩子的传统,家法倒是有,可也不见抬手就使的,多是劝导训诫为主。霍家诗礼传家的,霍白张口就要揍他族妹,未免有些骇人听闻了。
“她自有父母管教,纵使父母管教不好,还有祖父祖母在,你……”
霍白冷笑道:“惯的她!一顿打个臭死,饿她三天,看她还有力气想东想西的!”
颜静娴觉得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
霍白对妻子还是满尊重的,对她道:“你有了身子了,就不要过去怄气了,我自去叔祖那里说话。”
颜静娴面露担忧之色:“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能不跟着去呢?”
霍白道:“我自有计较,你只管在家里安坐。”
颜静娴见他神色肃然,便不再qiáng争,默默地给他检查一下配饰,送他出门。到了门口,霍白道:“天气炎热,你进去吧。”
颜静娴又给他整了一下衣领:“自己家里,哪里就热了?倒是你,到了叔祖面前,敛一敛你的脾气,那是长辈。”
霍白脸上浮出一丝笑来:“知道啦,甭担心,咱们又不靠他们过日子。”
颜静娴更担心了,闹出个“卫将军大闹丞相府”的戏码来,霍家得在京城八卦人士的嘴巴上混到过年了。
霍白将她推给侍女,自己翻身一马,杀到了霍亥家。
霍亥家里正乱着呢,霍亥的两个出嫁的闺女全回来了。姑奶奶们气势汹汹,质问兄弟:“怎么纵容孽子将父亲给气坏了?”
能养了这样的闺女,还让她寻死觅活要嫁反贼的,这爹也不是什么明白人儿。不但不说女儿不对,反而说:“人生在世,恪守信义是安身立命之根本。”他儿子倒是个明白孩子,虽不如霍白之聪颖明悟,倒也知道好歹,不好跟父亲顶嘴,祖父又被气着了,便命人悄悄送信与霍白。
听说霍白来了,急忙溜了出去迎接:“十二郎可算来了,我是没办法了,阿翁又病倒了,只好请十二郎过来了。一定要将他们拦下呀,否则……哪里对得起圣人的知遇之恩呢?”
霍白绷着一张俊脸,听着族兄这话十分明理,才缓了颜色:“七郎放心。”他这七哥,什么都好,道理也明白,相貌也不错,就是有一条儿——不大会办事儿。就像现在,他知道对错,却没个办法了结。
霍白道:“我带了人来,先将府门都给封了,查!哪个贱人敢将主人家的事qíng往说来?!”
七郎苦着一张脸:“外头已经知道了,再查还有何用?”
霍白道:“家里往后不过日子了么?伯父看起来有些发了古板的臆症了,叔祖又上了年纪了,七郎不想想以后么?”
一句话提了他七哥,忙道:“应该的!是该整肃了。”霍白心道,你倒跟那位张太府有些像,自己没个主意,一戳你一动。自我仕也是靠的叔祖的面子,大不了,我以后多提醒提醒你得了。但愿你儿子别像你,更别像你爹。
霍白带了亲兵来的,一声令下,关了大门,挨个儿搜检。相府门内,血雨腥风。
相府后院儿,也没安静多少。
霍白先去见霍亥,见他已经瘦得有些gān了,昔日名士神彩,如今转作面色灰白。上来先见了礼,霍亥道:“我老啦,不中用了,自以可治国平天下,没想到连家也不曾齐。我原以为这个孽障做官不成,将书读好,不遵礼而行,也可保太平。没想到……咳咳……”
霍白道:“您这是关心则乱,并非力所不逮。”
霍亥道:“老了,我死之后,这个家就要看你的啦,现在你到后面去,将此事了结了。”
霍白有了他的命令,再不推辞,径往后面寻他族妹。这位小娘子有亲生父亲纵容,底气也足。姑妈们围着她,将她父女俩一同劝说,这两位鬼摸了头的,偏要说:“富贵于我如浮云,人生在世,唯信义而已。”反指责别人为富贵而“媚上”。
好人都要被他气死了!
霍白终于明白霍亥为什么会被气病了,大步走进来,宣布:“我奉叔祖之命,带兵士前来!将这绣楼封了,你,”一指族妹,“就不要出来了!”又请霍亥之子去“侍疾”。
霍亥之子:……
孝字当头,你去是不去?
姑妈们一看霍白这一手,都放下心来,原本要拿眼泪攻势磨这一对犟货的,现在将眼泪一擦,抱着手看热闹了。要不是大家这么亲近的关系,谁吃多了撑的来劝你们?
霍小娘子傻眼了:“十二朗这是要做甚?”
霍白冷笑都懒得给她一个,指示人:“家里的事qíng,也敢拿出去说嘴,将这些婢子都拿下!掌嘴!另换好的来!”
霍小娘子要上来拦着,又被她两个姑妈很配合地一人拽着她一条胳膊,给拉住了。眼睁睁地看着霍白给她家来了一个大清洗。姑妈们颇觉解恨,特别配合霍白,她们还下了命令:“看着小娘子,不要让她拿剪子簪子,不要让她靠着窗户。夜里她睡了,你们安排两个人睁着眼睛给守夜!”
霍白十分受教。
处理完了族妹,更大的难题还在等着他。一个族妹算什么?难的是族妹她爹,哪怕霍亥死了,都得是他去做丧主,必须得将他这根筋给掰过来才行。
到了霍亥那里,见这位伯父正蔫头耷拉地侍奉汤药呢。霍亥赌气又不吃,他也没办法,捧着药碗跪在chuáng前。霍亥见侄孙过来了,一口气才缓了过来:“你与这个逆子说!”
此君读书将脑袋读得畸形了,倒是记得孝道,不敢跟父亲顶嘴了,见让他跟侄子说话,他倒有话说。借着跟霍白聊天,实则是跟霍亥辩驳:“我虽不会做官,也知信义……”
霍白没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截口道:“你不知大义!”
“什么是大义?”
“忠。楚攸谋反,天下切齿,太尉尚觉无颜见圣人,伯父却觉得他们是英雄?还非要将女儿嫁过去?”
“那……那……那已经定了婚。”
“结婚了都得离!叔祖一世令名,到老还要跟反贼做亲家不成?”
“可……”
霍亥听不下去了,怒道:“难道你父亲是趋炎附势之辈么?结亲时,他家是太尉,我可是丞相!谁攀附了谁?!我为何弃五逆而奔昂州?就是因为大义!霍家的名声,就要毁在你这个糊涂虫手里了!”
“阿爹也没跟五逆做亲家呀,我……怎么能在亲家处于危难之时,弃之不顾呢?”
霍亥对霍白道:“你听听,听听,说了多少遍了,楚攸谋逆,天下乱起,生灵涂炭,是天下的罪人。他倒好,非要与罪人混在一处。”
霍白蹲到伯父面前,听他问自己:“十二郎,难道姻亲是可以辜负的么?当初既然定了亲,福祸与共,怎能背离?”
霍白问道:“姻亲不可弃?”
“不可弃。”
“那您知道我岳父姓什么么?阿妹定亲,我娘子欢喜无限,不辞辛苦。您就是这么回报她的?有人要反了她娘家的江山,您却回护着仇人!全家都拿大义说事儿,有人想过我娘子没有?这要让你做成了,以后我夫妇的脸,就不是脸,是您闺女脚下踩的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