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嘴上手上不闲的两人没有注意到,旁边已经安静了下来——叶琛已经过来了。他是来巡视的,见证了大周太学第一次群殴事件。幸甚至极……个P!
叶琛很忙,作为正式丞相里最年轻的一位,虽然有真才实学,也曾随军出征,也曾单独出巡安抚,叶琛的名望还是不比李、霍、丁的。他也有自知之明,苦活累活也都肯gān。朝廷重视吸收新鲜血,叶琛自己也很重视太学,百忙之中,还要抽空过来看上一看。
然后就遇到学生们以如此热血热qíng欢迎着他,一脸的热血!
叶琛还不知道章垣指使人上书的事儿呢,只是听着这两个且打且骂,十分投入的学生的对话,就猜着了七、八分真相。说起来,李璐担心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这样的例子,史上也不算少见。谋反的、犯罪的、刷了下限的,最后凭着女人的一条裙带,就这么登了上来翻了身。为国尽忠的、坚持正义的,不得好下场。叶琛读史,也常常或抑郁或惋惜。
李璐还在那里骂呢:“太尉与尚书,真才实gān,我也服气。可楚攸这样的,让人怎么甘心?!”
是呀,凭什么呢?
叶琛本来要停他们的课的,话到嘴边,又改了口,yīn恻恻地道:“看来你们的功课真是太轻松了!都给我起来!跑圈去!”叶校长体罚起学生来,也是一套一套的。颜神佑在军中,大事打军棍,小事儿就是罚跑圈儿,罚蛙跳,各种体罚,既丰富了业余文化生活,也提高了身体素质。叶琛曾随军出征,颇得其中三味。看这两个小子打起架来这么有jīng神,再跑几圈也累不死他们!
都是闲的!
李清君讨厌李璐将东宫的yīn私事拿出来大庭广众下说,哼唧着正正衣冠,与好友跑圈去了。李璐也不觉得自己是做错了,也正一正衣冠,吐出一口血沫,放言道:“家族之复兴,可以靠男人的血汗,却不能凭女人的裙带!”也带着小弟跑圈。
两队人马忽忽拉拉,比赛似的,你跑得快,我要跑得比你更快,cao场上尘土飞扬。
叶校长的脸都绿了。
半晌,摸摸新蓄的短髭:“还不错。”虽然冲动了一点,这个脑补能力也太大了,却也不算是无理取闹。好歹心中也有杆秤。至于“名门淑女”什么的,叶琛既不曾看过上书,自然也不知道。纵然知道了,也不以为有错——太子无论娶妻纳妾,不要名门淑女,难道专挑文盲泼妇?
不过,毕竟还是有些天真的,这个李璐,值得多教导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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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跑圈的李璐并不知道,他已经在校长这里挂上了号,正卯足了劲儿跟李清君比脚力呢。
叶琛往检阅的台子上一站,看着两股人较劲,也是一乐:“年轻可真好啊!”
才感叹完了,就被李彦派来的人急匆匆叫了回去:“我是说不了这位殿下了,你来!”这些丞相里,只有叶琛与颜神佑有半师之谊,虽然年轻,倒可端一端架子说一说这位公主。指望颜肃之去教训女儿,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比较快。
叶琛这才知道,这位不按牌理出牌的公主差点又gān出一件让御史弹劾的事儿来。叶琛简直要吐血了,这种话也可以教唆皇帝写到奏折上吗?!卷起袖子,叶老师又杀回了大明宫,直奔尚书省寻人,未果。再去含元殿,正遇着此事告一段落,正在那儿说盐政的事qíng。
叶琛也没客气,沉着脸就将这父女俩给“谏”了一回。颜神佑一见他来了,人也变得老实了。听着叶琛说“失于刻薄”,又说“不要玩弄小巧rǔ人!”颜肃之实乃惯出熊孩子的熊家长,见状又心疼闺女,替颜神佑辩解道:“这也不怪她生气,是这么回事儿,是章垣,要挑唆着太学生上书……”原原本本将事儿给说了出来。
叶琛训话告一段落,诧异地道:“我在太学可没听着有这么回事儿呀。李清君正跟李璐互殴呢。”便将太学里的事qíng给说了。
君臣父子都傻眼了:“什么?那方铎怎么说是章垣的手笔?他故意的?还是上了余冼的当?”无辜躺枪的方铎和余冼一同打喷嚏,心跳突然有些加速。
叶琛看唐仪在跟前,也没好多说什么,只说:“此事已经压下了,眼下不要再生事端了。好在陛下不曾发胡言乱语的批复,太学生不会再联名请愿的。”
颜肃之低头,作忏悔状。六郎还要出来表示一下宽容大度,对叶琛道:“只要事qíng弄明白了,李璐那里,还请叶师代为安抚教导。他的顾虑,也不能说不对。朝廷本就是要教化万民,引人向善,万不可令人生侥幸偏颇之心。”
这话丞相们都爱听,霍亥咳嗽一声,总结道:“昔在昂州时,上下皆克己而奉礼,大度而宽仁。还望陛下与殿下们,一以贯之,善始善终。不可因天下归一,再无掣肘,便生骄横之心,yù以智谋而辖制天下,这是取败的祸端。凡昏bào之人,未必皆是蠢人。泰半是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之辈。慎之,戒之!”
颜神佑被上一了好大一堂政治课,蔫了。哼唧了一阵儿,清清嗓子,大声应了:“是我一时激愤,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话说到这里,叶琛也不能再说颜神佑什么了。转而收一收场面,对六郎道:“太子年未弱冠,并不急的。”其实六郎已经提前加冠了,不过说他未到二十岁而已。
唐仪听到“冠”字就心惊ròu跳,却也无可反驳,也蔫在了一边。颜肃之觉得气氛沉闷,对六郎道:“好了,没什么大事儿了,你去看看你娘子去。”
颜神佑突然道:“有一件的。”
“嗯?”
颜神佑便说:“就是,三房的香火。四娘、五娘的儿子非止一个,过继一个来吧。”
叶琛道:“恐惹非议。这与在昂州时还同,彼时或无近枝男丁,或是家有从逆之人,故而从权。如今……”
颜肃之冷笑道:“你去问问,鲁王、吴王,可有愿意过继儿子过去的?”
卢慎一直装着壁花,他是小辈,又不是颜肃之亲女婿,不论前面的话题还是后面的话题,都不是他好直接过问的。听到这个话儿,脑袋缩得更厉害了。颜家的事儿,他知道得也算不少了,不是颜静媛说的,而是颜静娴走之前千叮万嘱,让他看好了颜静媛,别看日子过得太顺了,又惹出事端来。
卢慎哪里敢什么?只在目前聚齐到他身上的时候,说一句:“都听圣人的安排。”
霍亥道:“十二郎那里,臣并不好代他处置的。”你们决定好了。
叶琛从颜肃之的脸上也看些问题来了,叹道:“也罢,想好了怎么打嘴上官司就行。”
于是,颜神佑便请以霍白之次子易姓为颜,继颜平之后,算是完成了对颜静娴的许诺。至于攻讦,自有颜肃之与颜孝之出面应付。原本她还想再等二年,等到颜静娴的次子长成了,没有夭折的危险之后再说的。不过眼下机会太好,卢慎刚进政事堂打杂,这也是一种安抚与jiāo换。
帝王家之yīn私事,还是不要管了。叶琛等自动败退。颜肃之对颜神佑道:“剩下的事qíng你就不要管了,再将盐政的条陈理一理,各地的数目算上一算。务必不能有差错。”
颜神佑给卢慎使了个眼色,与他核算去了。六郎则回东宫,与阿蓉说话,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我娘子并不知道上书的事qíng,我白天巴巴地跑回去,岂不惹她心疑?又qiáng忍着,跑到颜神佑那里,一起商议盐务。
李彦继续去崇文馆督导修订经史的工作,霍亥去东宫讲课,叶琛还得再赶回太学。剩下一个丁号,左看右看,只得去处理些杂物。留下颜肃之安抚唐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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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好容易挨到鼓声响起,抬脚便回了东宫。却见阿蓉亲自站到了门口,一脸的企盼欢喜,六郎心头一涩,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你怎么出来啦?”
阿蓉将头一低,灯光下露出一段洁白的颈子出来,六郎看那柔和的弧度,心中一dàng,手上一紧:“去给阿娘问安吧。”她既不知,何必让她再cao心呢?
阿蓉抬起头来,yù言又止,六郎问道:“怎么?”
只听阿蓉陪嫁的侍女一声轻笑:“殿下要做父亲啦!”
六郎腿一软,差点趴到阿蓉身上去,回神就大声说:“真的么?”
阿蓉道:“听老人们说,要想生子,便不能张扬,要坐稳了胎才好……”又别过头去,侧着脸,挨六郎的肩窝。
六郎心里叫了一声祖宗,忙派人拿了腰牌,出宫给唐家送信——唐仪回家,不定得愁成什么样儿呢。他要是敢愁着了岳父,回去怕不得被亲爹教训。
说完了这个,又对阿蓉道:“咱们车上说去。”小两口亲亲热热,上了车,往昭阳殿里去。六郎这会儿不担心了,才将李璐的事儿说出来,正要指点阿蓉,明日以她的名义给李璐些笔纸钱帛的谢仪。阿蓉便说:“我想,他也不是有坏心,他上书的事qíng,还是不要说与兴庆宫知道了。明天,我使人,往太学赐些物件。好不好?”
六郎惊喜得紧,就着紧挨的姿势,捧着妻子的脸,就香了一口:“你真好。”
阿蓉嗔道:“啃你一嘴粉。”
六郎道:“阿姐天生丽质,哪里擦了粉了?”
阿蓉粉面羞,轻啐他一口。她比六郎年长稍许,小时候六郎是唤过她姐姐的,如今成婚,闺房之内,偶有此说,也是一种qíng趣。
两人腻腻歪歪,到了昭阳殿里,姜氏跟颜肃之正愁着呢,就怕这上书的事qíng传扬开来,兄弟离心了不好。颜家能有现在这种和谐的氛围,容易么?实是楚氏一系踩着颜启与吴氏一脉的尸骨造就的。两人都下令,宫里不许乱传。
万没想到阿蓉就带了个好消息来。姜氏眉花眼笑,合掌道:“哎呀,我就说阿蓉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颜肃之道:“好了,一同往兴庆宫报喜去。哎,派人跟唐大说了没有?哎哟,他今天那个怂样儿。”
阿蓉悬心父亲,并不好问,六郎道:“已使人拿了东宫的腰牌去了。阿姐那里,我也使人去说了。害她白挨了叶师的训,只盼她别捶我才好。”
阿蓉心有疑惑,待登车往兴庆宫时,方问了六郎为何提及颜神佑。听六郎如此这般一学,伏在六郎肩上道:“都怨我不曾早说。”
六郎道:“咱们两家,qíng份不同的。”
一时到了兴庆宫,大家都欢喜。以前是怕不能生,现在怀上了,管他生儿生女,能生就行。
颜神佑在宫外,收到了消息之后也惊呆:“那我这白挨了半天的训,是为什么呀?”
山璞轻声道:“也不算白挨的。”
颜神佑飞了一道眼刀过去,山璞挺直了脊背:“你那话说的,原也不好传出去。是轻慢士人,不利于广开言路。”
颜神佑嘟囔道:“知道了,但愿以后不要总遇到他。”挺尴尬的,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看这个人。差一点,就要误了一个正经青年一辈子的仕途。以后,观察观察,如果智商跟得上的话,就多照顾一点吧。
颜神佑预备着,以后太学普通班少去,进士进修班多去一点。学校这块阵地,还是要守好的。太学那里,做好了心理建设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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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颜神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她决定少见几面的人,在九月的时候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宫,跑到崇道堂来了。那一天,正好是她被她爹安了个少傅的名号,到崇道堂讲课的日子。
这事儿还是颜神佑提议的呢,凡太学或者国子学里,考试连续两次第一的,可以进崇道堂来感受一下气氛,跟崇道堂的师生jiāo流。颜神佑最近比较忙,盐政的事qíng,女学的事qíng、进修班的事qíng、国子学的事qíng,还有经史的修订,大量印制国家标准课本……等等等等。刚听说才结束了的各地乡试里,女举的数量比去年有了一点增长,正开心呢,李璐来了。
李璐是袁莹一同来的,都是头一回。第一,每回考试都有,连续却不常有。太学不同于国子学,凡能考进来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这回你第一,下一回不定就被谁超了去。是以江非虽非旧族,李璐对他也有些另眼相看——江非旬考,曾连着两次第一。
至于袁莹……李璐看到她就觉得有点痛苦。这个女人,挺打击男人的自信的。没有哪家会特意教育女儿读书做官,袁莹完全是凭天份与努力,开始进来的时候,名次还比较靠后。可进了太学,老师是一样的、参考资料是一样的,就看个人素质了。她的名次就蹭蹭往上跳,终于,连着两次第一,也来了。
李璐的心qíng,相当地复杂。
照着礼部先前的教导,进来先报名,一抬头,卧槽!上面怎么坐着个女的?!漂不漂亮的另说,xing别很惊人啊!李璐牙疼地瞥一眼上面,再瞥一眼旁边。
颜神佑也很牙疼,怕什么来什么!她已查清了,这个李璐,与章垣并无瓜葛,实是冤枉了这么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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