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舅舅还是不开心,咬定了:“国家大事,岂可jiāo易?!”
谈判破裂,颜肃之表示,大家都需要回去吃点包子冷静一下。
姜戎出了含元殿,直奔东宫,他去找六郎了——颜神佑这货骨头太硬,不好啃,除非姜戎跑她门前去上吊,否则很难让她让步。柿子要挑软的捏,姜舅舅深谙此道。六郎看着温文尔雅,十分软糯,就他了!
六郎心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一个一个的,都来找我!我招谁惹谁了?我特么没反对啊!QAQ都快被你们烦出逆反心理来了,有木有?!
结果一听姜戎开口,六郎就傻了:“为什么呀?此事真是大势所趋,只有她不要的,没有咱们不给的呀。”
姜戎身为长兄,弟弟妹妹一大把,cao心最多的就是姜氏。整个姜家都觉得对不起姜氏很久了,打小对姜氏几个儿女说话,有什么重要的事qíng,必以“你娘不容易”开头,以“你们要好好的,不要让她cao心”结尾。后来颜肃之正常了,这个毛病也还没改过来。
姜氏封后,颜肃之也没大开后宫,姜家人却更谨慎了,这套台词也没有变,只不过开头从“你娘不容易”变成了“你娘处在这个位置上不容易”而已。
这一回,也是这样。姜戎道:“皇后此生就养育了你们几个,你们要是因为朝政生出嫌隙来,她睡都睡不安稳呐!我知道,殿下与公主一母同胞,手足qíng深。可一旦做了逾礼之事,会有人看不惯的!公主一辈子也不容易,小的时候吃了许多苦头,偏疼她些是应该的,可不能放到这个位置上呀。还有殿下,日后有人拿这件事qíng说话,你要怎么处置呢?对你也不好!”
六郎无奈地道:“大家都少说两句,不就得了?”
姜戎一脸的萧瑟落寞道:“太子这是嫌老臣啰嗦啦?”
六郎忙安慰他:“阿舅何出此言呢?”
“太子有属官,公主有陪臣,各有所思!有的时候,事qíng未必全由主上之意而定呀。”
六郎道:“我与阿姐,都不是心志不坚定的人。”
姜戎哀声叹气:“事qíng怎么就会到了这么个地步了呢?”
六郎道:“我初时也觉得诧异,后来想想,也没什么不好。阿舅,阿姐在退,她要退得光彩些。我便如她所愿,又能如何?她要不是生出退意来,何至于有事无事,要培养什么女官?一样的心思,花在男子身上,早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阿姐布局总是很早,她怕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姜戎道:“既然要退,怎么又往上站了一层呢?”
六郎道:“大概是生气了吧。”
姜戎道:“这事真不是这么办的。米挚虽然啰嗦讨厌,可这件事儿,他是有道理的。”
六郎扶额,看来,这件事qíng还有得磨。只好气弱地点头:“我……”等等,“阿舅与阿姐说过了吗?”
姜戎:……我去吃个包子冷静一下。“我这就去公主府。”
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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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自将姜戎送出东宫,六郎颇不安心,归而问阿蓉:“这样,真的好么?”
阿蓉承过颜神佑的qíng,便问六郎:“不然呢?”
六郎道:“我亦不知。这与我读的书全然不同,却又与这些年的经历丝丝合扣。”
阿蓉慢慢地道:“我也有些不明白,不过,我倒觉得,这家里有些意思。我且问你,阿姐待你好么?可有什么负了你的地方?”
“这倒没有,阿姐待我很好。让我为难的,只有眼前这一件事qíng。”
阿蓉道:“除此之外呢?”
“再没有了。”
“我常想,这宫里真不像我知道的禁宫,这般和乐。这要不是皇室,只是普通人家,你会这么犹豫么?”
六郎道:“娘子说笑了,若生于民宅,阿姐该向着夫家……”
阿蓉见他若有所思,接口道:“是呀,咱们颜家,本就与旁人家不大一样的。”
六郎也笑了。
阿蓉道:“大家都担心什么,我也是知道的,不过是怕谋篡而已。可是呀,阿姐做了什么,要人这么往坏里去想她?左右不过‘莫须有’三个字而已,为人,当观其行,而不是听其言啊,你要为这三个字杀她么?退一万步,她真有此心,却无反迹,你因疑心而远骨ròu,亲外人。千载青史,落个昏君之名。不是么?为君者,不能懵懂无知,行事却要光明磊落才好。人不负我,我不负人。天大的事qíng,一chuáng被掩了,看起来才好看,你脸上也有光彩。你做太子,本就要比旁人承受得更多些,不是么?”
六郎长舒了一口气,对阿蓉道:“我亦如是想,元后嫡子,我何惧之有?且阿姐兵权已解,退而教学著书。便是枭雄聚朋党,也要积数十年之功,阿姐与一群女子厮混,退意已明。我何须多疑呢?”
阿蓉道:“只是不知阿舅去阿姐那里,又是什么境况了。”
六郎没良心地道:“总不好我一个人被念叨,大家扯平了。”说着,跑去看儿子去了。阿蓉在他的背后露出一个担心的表qíng来:希望真的没有什么事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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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里,正有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访客——颜静媛。
听到颜神佑要封王的消息,颜静媛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能gān是一回事儿,大家都宠你是一回事儿,你现在闹成这么个样子,就不对了吧?
整个卢家,都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里。卢慎左右摇摆一回,就站到颜神佑这边了,卢湛是不大乐意的,然而现在这个家里,卢慎说的话比较管用。就算是亲爹亲妈,还有一个话语权的问题。卢慎努力了这一、二十年,终于在家里取得了绝对的话语权。卢湛整天就哀声叹气:“也没人要她下野,她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殷氏是个传统的人,更是看不顺眼的:“这……皇家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太出格了!”这么看来,颜静媛这么个软面团的xing子,倒是相当顺眼了。以颜静媛的xing格,就算是亲婆婆,也得看她不顺眼。要不是因为姓颜,殷氏早一天骂她八百回了。
算来算去,整个卢家就卢慎一个不反对这件事儿。颜静媛如坐针毡,劝卢慎要慎重些。没想到卢慎却说:“外面的事qíng你不懂,以前你就管不了,现在也就不要管了。”
颜静媛倒是为了颜神佑好,认为封王这件事qíng,太过惊世骇俗,还是不要做。既然卢慎那条路走不通,她便难得地出来游说。先是找到了颜静娴,姐妹俩因为颜平之承嗣的事儿,不能说没有心结。只是颜静媛平素胆小,有什么都闷心里,外面不显罢了。
这一回,姐妹俩聚到一处,颜静媛便拿姐姐的身份来教训颜静娴:“你怎么也跟着撺掇着二娘做这种事qíng?这是亘古都没有的,是将她架到火炉上烤。快去劝二娘收手吧。”
颜静娴与她不同,是支持此事的,反道:“你原便不管事,如今还是一如往昔罢。这里面的事qíng,你是不知道的。”
颜静媛气结,便跑去劝颜神佑。
虽然颜神佑比颜静娴要凶残得多,但是就颜静媛的经历来看,她与颜神佑打jiāo道的时候极少,被颜静娴数落的时候居多。所以,她并不如何惧怕这位堂姐。所谓无知者无畏,她还真找上颜神佑来了。
颜神佑就为了反驳反对者,特意从宫里搬出来住到宫外府中。原以为会是战斗力qiáng悍的家伙来踢馆,没想到先来的是个弱jī。
大家就不在一个次元,话不投机半句多。好在颜神佑的耐xing不错,忍着无聊听颜静媛说了许多“你现在名也有、利也有,不如退下来相夫教子,过过安稳日子,把儿子养好了,比你自己出头qiáng百倍”这样的话。
以袖掩面,颜神佑打了个哈欠,由着颜静媛说到口gān舌燥,终于词穷,也没有给颜静媛一个答复。颜静媛眼巴巴地等着她点头赞同,然后说不再惹事了,从此还是一团和气。
岂料颜神佑看一看天,说:“天也不早了,留下来吃饭吧。”
颜静媛却没有她这么有耐心,颇为急切想要一个答案。颜神佑只是笑笑,留她吃饭。
颜静媛:……“阿姐,你倒是给我个准话儿啊!”
“吃饭吧。”
颜静媛:……她被急哭了。每次听人说“皇家的女儿就是不一般”的时候,她都打心里觉得臊得慌,总觉得不是句好话。
颜神佑温柔地道:“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呢?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啦?”真像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颜静媛终于被气哭了。
还好,很快,姜戎就来了,免得她被气死。
听说姜戎来了,颜静媛顾不上哭了,一边擦眼泪一边打嗝,抽抽着要回家了。颜神佑还说:“路上小心,你这是怎么了?在婆家受委屈了?说出来,谁敢欺负我们家的女孩儿,我让他好看!”
颜静媛败退。
姜戎与颜静媛擦肩而过,还觉得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倒像是“掩面而逃”。不过他自己的外甥女都顾不过来,也没空去理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颜静媛是个战五渣,只要微笑着听听,就能把她气哭气走。姜戎却不同,他只要面无表qíng地坐着,一言不发,盯着颜神佑看五分钟以上,颜神佑就得琢磨琢磨:这大舅样子不对,我哪里惹到他啦?是不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就是区别了。在颜神佑童年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姜戎一直扮演着一个类似父亲的、靠谱的男xing长辈的角色,颜神佑对他颇为敬重。
坐了一阵儿,还是姜戎心切,开口道:“你怎么不弄些惊人的事qíng不肯休呢?”语气里是说不出的疲惫。
颜神佑低头作忏悔状,姜戎却不吃这一套:“你给我一句实话,别让我悬心了,行不行?你娘不容易……”
颜神佑仰起脸来,满脸的诚恳:“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做点什么,让想离间骨ròu的小人闭嘴,以后会有数不清的麻烦的。有些事qíng,打一开始镇住了,小人们不敢动,事qíng就会顺利。如果一时软弱了,小人见有机可趁,群起而攻,后面就会困难重重。蚊多咬死象啊。”
姜戎道:“你现在这就能堵住悠悠众口了?信不信就要有你想谋夺东宫的话儿传出来了?”这等话,也只有他能说了。
颜神佑翻了个白眼:“真无聊!我要真想做,会拖到现在?”
“流言是不会管真相的。”
颜神佑道:“我就让他们闭嘴,我会退而办学的。”
“嗯?!收买士人之心,你不想活了?!是,现在功臣们认你,你们是一路的,是因为你没做出格的事qíng,真要做了你试试。千百年的宗法,没那么好破的,你已经有些出格了。我要不是你舅舅,我早也闹起来了。”
颜神佑心里有些难受,面上不显,不紧不慢地道:“女学。我与阿舅jiāo个底儿,我受封后,不会再多cha手现今管的事qíng之外的事务,除非有人要我管。我宁可多花些时间泡在女学里。”
姜戎颓然道:“你可记住了。”
颜神佑笑道:“好。”
姜戎道:“好了,旧族那里,我会递话的。”
颜神佑长揖谢道:“有劳阿舅了。”
姜戎骂道:“自从你娘出嫁,就为你家cao心,好容易以为安稳了,你又来!上辈子欠了你们的!我欠了你们十八辈子的债!”
颜神佑默默听着,随他骂。
姜戎骂了一顿,方觉得胸口畅快了些,起身道:“你好自为之。”颜神佑亲自将他送到了府门外,直送到车上,姜戎才说:“你回去吧。好好歇歇。我说,你再生个孩子吧,收收心。”真是被气糊涂了。
颜神佑笑而不语,斜眼看到拐角那里有个眼熟的身影,一拧身挡住了姜戎的视线:“阿舅慢走。”
那熟人正是冯三娘。她虽在枢密院里任职,却是时常往颜神佑这里报到。冯三娘很明白自己的靠山是谁,也很明白,舆部的许多工作,还是得颜神佑给点指导。故而在维护颜神佑这件事qíng上,她也是不遗余力。
冯三娘手上的探子多,这份工作极合她的八卦天xing,暗探们神出鬼没,探听了不少消息。这一回,针对颜神佑封王之事,少不了牛鬼蛇神往外冒。冯三娘便侦知,有人yù借此生事。
这世上,有人造的祥瑞,自然就会有人造的凶兆。最简单的是服妖,穿个奇装异服、梳个奇怪的发型,出来跳个大神什么的。再高一等,就是弄个墙倒屋塌,路突然断了一类。也有一些人,造个什么谶语,搞个或者似是而非,或者指向明确的歌谣,教会小朋友们沿街传唱。
冯三娘便报:“就在京中有一处宅子里,有几个酸丁碰头,一头编歌儿,一头作怪。还悄悄找了个石匠,要刻个碑什么的。”
颜神佑道:“都盯住了?”
冯三娘道:“正是。”
“这样的事qíng,将来不会少的,要拿一个做大,宣扬出来才好。看准了,他们正在里面造假的时候,弄出个响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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