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绅士的法则_唇亡齿寒0【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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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得更大了。
“你……知道?”看守惊疑地问,“少胡说八道!你知道个屁!”
“我当然知道。这座山,‘舍维尼翁’,在古语里它的意思是……”
“好了好了!”看守嚷嚷着打断他,像是害怕他把后半句话说完,“姑且让你去见一见大人!要是你敢诓骗大人,”他故意摆弄腰间的佩剑,发出响亮的声音,“要你好看!”
雷希回头招呼恩佐过去:“我要这个人做我的助手,他也一起去。”
“从没听说过吟游诗人还有助手!”
雷希翘起唇角,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别小看他,他可不简单,说不定懂的比你们更多。再说,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我们两个不成?”
看守疑神疑鬼地打量他,做了个要他等待的手势,回头和其他看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然后他与另两名灰衣看守进入石室。一名看守粗鲁地拽住雷希的双臂,另外一名将恩佐从朱利亚诺身边拖开。
“走!我可警告你们,别耍花招!”
恩佐放开朱利亚诺,临走前,他回头往了年轻学徒学徒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朱利亚诺从他眼中看到了不舍。学徒右手紧握成拳,呆呆凝视着刺客,同他四目相接。直到石门关闭,遮断两人的视线时,他才缓缓打开手掌。
他的手上躺着真实与虚饰之神的huáng金圣徽。


第25章 地下通道
朱利亚诺背靠石壁,缓缓坐到地上。角落的俘虏们起初疑虑满满地盯着他不放,时间久了,便对他失去了兴趣。朱利亚诺对他们也不甚在乎。他将恩佐的圣徽挂在脖子上,塞进衣服里,贴身放着。圣徽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妙的威力,竟不会被他的体温所温暖,不论放了多久,那块金属始终冷冰冰的,让朱利亚诺联想起恩佐。曾有多少个夜晚,恩佐搂着他,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火热的胸膛,不但没将他冷却,反而让他热得更加难耐。戴着这枚圣徽,就如同恩佐仍与他在一起一般。
安托万坐在格吕莫身边,对他嘘寒问暖,将行商照顾得无微不至。原本由于恩佐的态度,朱利亚诺对安托万并无好感,然而同行一路,他渐渐觉出了少年剑客身上的可爱之处。何况他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嫉恨安托万。这位淳朴的乡下青年虽然出身卑微,剑法却比身为贵族的朱利亚诺更好。他的剑法就是恩佐推崇的那种“稳扎稳打式”,没有一分一毫的花哨之处,招招式式都稳健、jīng确和犀利。安托万在旅途中依旧保持着每天练剑的习惯。有一回被恩佐瞧见了,刺客看得出了神,最后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幸好他是我们这边的。”
现在应该已经是晚上了吧。朱利亚诺心想。角落的俘虏们大多睡去了(不过他们睡与不睡并没有太大区别),安托万仍旧坐着,却在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朱利亚诺睡意全无。他胸前的圣徽过于冰冷,简直让他怀疑那不是太冷,而是太烫。
石门轰然作响。
两名灰衣人大步走进来,个个武装到了牙齿。这次不同寻常的拜访犹如一颗石子投进了死寂的池塘,安静的石室中漾起恐惧的窃窃私语。
其中一名灰衣人环顾四周,像闻到了什么臭气似的扭过头。另一名灰衣人傲慢地说道:“这里有没有人懂医术?”
俘虏们茫然地望着他,似乎没听懂他的意思。灰衣人不耐烦了,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有没有懂医术的人?”
朱利亚诺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灰衣人们正在寻找医者,说明有人受了伤或是生了病,亟需治疗。医生有机会离开这座石头监牢!虽然肯定会处于灰衣人的监控之下,但总比困于囚笼好得多!他不能白白等着恩佐行动,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他必须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只要能脱困,他可以做很多很多事,他能帮上恩佐的忙!
“我略懂糙药学。”朱利亚诺暗暗要求自己冷静,站起身。
说话的那名灰衣人上下打量他,像在评估他是否可靠。末了,灰衣人挥挥手,“跟我们走。”
朱利亚诺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一触到圣徽坚硬的外形,紧张的心绪顿时放松不少。他走向灰衣人,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
“我、我也懂!”安托万叫道,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我会接骨,会包扎,还有给牲畜接生的经验!”
第一名灰衣人“噗嗤”一笑,发觉自己失态了,连忙低头捂嘴。第二名灰衣人恼火地抿起嘴唇,按住剑柄,就算他怒揍安托万一顿,旁人也不会觉得奇怪。他的同伴阻止了他:“让这小子一起来吧,也许真能派上用场。”
安托万得到许可,立马像条兴高采烈的小尾巴一样粘到朱利亚诺身后。两人跟随士兵离开石室,外面的看守拿起镣铐和蒙眼布,朝他们bī近,然而提人的灰衣士兵却摆摆手,表示不用,说:“带他们去‘下面’。”听见这话,看守便放下了手中的家伙,同qíng地目送他们离去。
“‘下面’是什么地方?”朱利亚诺问。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士兵在前面带路,脾气不佳的士兵殿后,两名囚犯夹在中间。
“少废话!医生可不需要舌头!”后面的士兵说。
朱利亚诺于是不再问东问西。他的嘴巴闭上了,眼睛却睁得更大,贪婪地将周围一切尽收眼底,生怕漏过任何一处细节。
他们位于一座石质建筑内部,也可能身处dòngxué内部,充当牢房的石室前有一条宽阔的通道,两旁的墙壁上嵌着炼金灯球。通道四四方方,显然不是天然形成的,但朱利亚诺却找不出石料的接fèng。他们所处的空间像是被绝世的能工巧匠在一块完整的岩石中雕琢而成的。“dòngxué内部”的可能xing又多了几分。
通道在石室门前分为左右两条,士兵押着囚犯进入左侧那条。通道乍看之下水平笔直,然而朱利亚诺受过严格的缄默者训练,能察觉脚下细微的坡度变化。通道是通往下方的,假如有人在地上放一枚玻璃球,球体会滚向四人的前方。
这条通道的墙壁上每隔五步变镶嵌着一颗炼金灯球,当他们走近,灯球自动亮起,走远后,背后的冷光便会熄灭。看来灯球上附了感应法术。朱利亚诺无法想象德·朗绍古子爵会自带这么多炼金灯球,更不觉得子爵会请秘术师在灯球上附着魔法。他只能推断,灯球是本来就镶嵌在墙壁上的,它们出自古代工匠大师之手,历经数千年时光洗练,其上的法术仍未失效。
这儿果真是一座远古遗迹。他们正往地下去。“下面”有什么呢?古代矮人族的都市?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抑或不为人知的致命危险?
朱利亚诺忍不住又碰了碰胸前的圣徽。有那么一瞬间——年轻学徒认为是自己过于紧张而产生了错觉——圣徽震动了一下。
他的心脏也随之猛然一跳。
领路的士兵骤然停步。朱利亚诺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前面没路了。
一块光滑的石板封住通道,阻断了前路。想来古人不会无聊得建造一条宏伟的死胡同以打发时间,所以应当是有人启动了某种机关,或是施展巫术,放下这块石板来切断通道。雷希曾说起过古神纪元的历史,当龙族的战争摧毁了地上地下的文明后,幸存者们乘上诸神派遣的“黑鹤之舟”,告别了故土。或许这块石板就是他们撤离时放下的吧。
当然了,区区一块石板怎么可能阻挡德·朗绍古子爵求索的道路。通道右侧靠近石板的地方被开了个大dòng,挖出一条通往下方的狭道,只容一人通过。它的做工是如此粗糙,与规整jīng美的遗迹通道相比,简直就像孩童堆砌的小泥房之于梵内萨大神殿。领路的士兵稍稍一偏头,意思是让朱利亚诺和安托万先行。朱利亚诺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暗自冷笑。算你谨慎。他心想。在那样狭窄的通道里,我走在你背后,有一千次机会能置你于死地。
朱利亚诺钻进子爵一党挖出的地道。安托万不安地跟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两名士兵走在最后。要是前方遇险,先遭殃的肯定是两名俘虏。
地道低矮,朱利亚诺不得不弯腰前进。越到前方越狭窄bī仄,最后,年轻学徒不得不手脚并用,几乎是匍匐前进了。地道中没有照明,朱利亚诺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背后的士兵不断厉声催促,他只能摸黑前进。幸好中途没有岔路。爬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了些许亮光,继续前进,眼前便豁然开朗。地道尽头是一处方方正正的石室,天花板上嵌着一颗大型炼金灯球,与监禁俘虏的临时牢房颇为相似,只不过这间石室中央建有一座通往地下的楼梯。
楼梯周围躺了一圈死蜘蛛。
每一只蜘蛛都约莫有山羊那么大。随处可见被削断的毛茸茸的断肢。一只巨蜘蛛被开膛破肚,伤口外翻,流出大量黏稠的huáng色体液,积了一地。另一只巨蜘蛛死寂的眼球上映着炼金灯球的冷光,仿佛仍然活着。令人作呕的腥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安托万扶着墙默默吐了。朱利亚诺捂着嘴,胃里翻江倒海,若不是受过训,他早就去和安托万作伴了。
两名士兵对眼前的恶心景色已经习以为常。“快走!”一人催促道,“别看那些死东西不就行了!”
安托万将前一顿饭吐得一gān二净,虚弱地问道:“这些到底是什么?蜘蛛怎么可能长到这么大?”
“谁知道!它们好像一直生活在‘下面’!”士兵冲着一具尸体啐了一口,“该遭瘟疫的鬼玩意!别碰它们,这些蜘蛛有毒!被咬一口,就会浑身溃烂而死!”
难怪囚牢的看守一听说他们要去“下面”,就放弃了给他们戴上镣铐眼罩的念头。“下面”存在着剧毒巨型蜘蛛,倘若真的遇上,得留给他们搏斗(或者说逃命)的机会。
“怕了?”士兵冷笑,“怕就滚回去!”
安托万瞧瞧朱利亚诺,又瞧瞧满地的蜘蛛尸体,胆怯地往同伴身边靠了靠。“我……我才不怕呢……”他嘴硬道,“就是……怪恶心的。”
“那还不快走!”士兵吼道。
朱利亚诺摸了摸圣徽,鼓起勇气穿过满地死蜘蛛,走向石室中央的楼梯。他其实怕得要死。一百个全副武装的敌人还好说,但是一百个巨型怪异毒蜘蛛?他不怕人类,却害怕这些怪物。恩佐从没教过他怎么对付怪物。话说回来,即便是智慧渊博的缄默者,也未必见过这等生物吧。
距离楼梯还有五步左右,空气中的腥臭味越来越浓厚。朱利亚诺恨不得飞奔过去,早日脱离这噩梦般的景象。就在此时,有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脚。


第26章 学者
一股恶寒从朱利亚诺脚底升起,一路攀升至头顶。他下意识地后退,勾住他脚踝的东西反而缠得更紧!
“蜘蛛!”背后传来安托万的尖叫。
一只八脚朝天的死蜘蛛被顶得滚向旁边,它的尸体下爬出另一只蜘蛛。勾住朱利亚诺脚踝的就是它吐出的白丝!这种怪物竟然懂得利用同类的尸体掩藏自己!
“退后!”士兵推开安托万,拔剑砍向蜘蛛。那怪物迅捷地移动八条毛茸茸的腿,灵巧地避开攻击。士兵调转剑锋,斩断蛛丝,朱利亚诺得以脱困,跌跌撞撞躲到后方。安托万趁机抱住他的腰,将他拖离前线。
“恶心东西!怎么杀都杀不完!”
两名士兵一左一右夹击那怪物。蜘蛛八条腿的移动动作快速得令人眼花缭乱,每条腿末端都长着锐利的尖刺,连钢铁都斩不断,等于拥有八柄武器!蜘蛛灵敏地调转身体,腹部后方喷出一股白色蛛丝,缠住一名士兵的身体,嘴巴同时吐出一道暗绿色的液体,前方的士兵躲闪不及,右臂溅上了些许毒液。luǒ露在外的皮肤一接触毒液,瞬间发黑溃烂。士兵再也握不住剑,抓着自己的手臂惨叫连连。
蜘蛛旋即转向另一个对手——被它用蛛丝缠住的士兵。它抬起锋利的蛛腿,刺穿士兵的胸膛!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便陆续被数条蛛腿贯穿。蜘蛛踩踏着他的尸体,窸窸窣窣地爬向惊恐万分的安托万和朱利亚诺。
——我决不能死在这儿!
朱利亚诺一肘撞开发愣的安托万,侧向一滚,躲开从天而降的蛛腿锋刃,落到被刺死的士兵身边,抓起他的武器。安托万总算回了神。当朱利亚诺同蜘蛛周旋的时候,他奔向那名中了蜘蛛毒液的士兵,捡起对方的武器,朝蜘蛛后腿一劈。钢铁击中尖刺,居然擦出了耀眼的火花!蜘蛛被他的攻击所吸引,将注意力转向他。
朱利亚诺趁机滑进蜘蛛肚子下方。恩佐曾告诉过他,世上所有的生物,只要是活着的,就必然有其弱点。动物的弱点通常是眼睛和腹部。剧毒巨蜘蛛虽然个头大了点,但身体构造想必和普通蜘蛛差不多。如果它有弱点,那一定是在腹部!
安托万从没和朱利亚诺真正并肩作战过,此刻却格外有默契。他蹬上墙壁,借助反作用力跃上蜘蛛后背,一剑cha进怪物的眼球中。巨蜘蛛发出“兹兹”的叫声,狂乱地摇摆身体,企图将安托万甩下去。与此同时,朱利亚诺刺中蜘蛛柔软的腹部,它扭动身躯的动作刚好扩大了伤口。腥臭的体液像喷泉一样自伤口喷出,溅了朱利亚诺一身,他几乎被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熏得晕过去!
蜘蛛挣扎了没一会儿,便“兹兹”叫着倒下了,八条锐利的长腿在空中乱蹬,不多时就彻底停止了动作。安托万从蜘蛛背上滑下去,将朱利亚诺从黏稠滑腻的液体中拯救出来。年轻学徒满身都是蜘蛛恶心的体液。他从没这么嫌弃过自己。他好想找个地方洗洗澡,换身gān净衣服,可惜客观条件不允许他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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