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有难_司泽院蓝【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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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利眉梢,英挺鼻梁,水光和月色jiāo相辉映,让那双本来就诚恳正直的眼睛更显坦dàng通透。

……不不,对晏维清这种人,光看脸是万万不行的!

赤霄默默地回忆了一把自己醒过来发现双臂被卸的qíng形,好歹把那种动摇压了下去。“我不饿。”刚吃过晚饭没多久好么!

晏维清也不qiáng求。他拣了个金桔,细细地擦了,再慢条斯理地塞到嘴里,仿佛相当享受。

明明有远处传来的沸腾人声做背景,可赤霄依旧觉得那轻微的吞咽声像是近在耳边。晏维清修长有力的手指在他脑海里不期然地浮现出来,注意到喉结轻微上下的动作也毫无难度……

赤霄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

看得那么清楚gān什么!听得那么清楚gān什么!最重要的是,记得那么清楚gān什么!

“你真的不吃?”晏维清的声音又不失时机地响起来,“味道不错,一点也不涩!”

每到这种时候就好想说这个剑神我不认识啊……赤霄面无表qíng地想。然而,他现在正和自己较劲儿,连和晏维清斗嘴的心qíng都没有。

但晏维清显然把这种沉默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怎么?”他问,语气里有点笃定,“想回白山?”

“……嗯。”打死赤霄他也不可能承认他正在想什么,gān脆将错就错。

晏维清没有怀疑。“我就知道。”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有些忧伤。“只有两件事你不会否认。”

“什么?”赤霄条件反she地接了一句,“白山?”

“白山是其一,赤剑是其二。”晏维清言简意赅地说,“其他任何东西,你似乎都不放在眼里。”这言外之意很明显,既然不入眼,就更不用提承认否认。

赤霄抿唇,不吭声。因为晏维清恰巧提起了他在意很久的问题——

他依稀记得离开白山的时候,后面传来刀兵碰撞和厮杀吼叫的动静,而前路遮天蔽日的飞雪覆盖了一切。华chūn水和张入机焦急带血的脸一张一张地变得模糊,最后定格在宫鸳鸯因气温过低而结了薄冰的发髻上——她背着他,用轻功飞奔,一下也不敢往后看,怕迟疑一瞬间就耽误逃走的时机。

在那种兵荒马乱的qíng况下,赤霄认为,能把他全须全尾地带离白山、之后又成功掩护他抵达杭州,属下们已经做到了极致。他那时已经走火入魔,其他人又无法使用赤剑,它被落下也是正常的。

也就是说,赤剑目前极可能在叛徒手里。它对他的重要xing全武林都知道,没有人会主动放弃手中这么大一枚筹码;而若他想再次拿回,显然需要回到总坛。

在决定在襄阳bào露自己行踪的时候,赤霄就知道,那么做会让叛徒提高警惕,从而大幅度增加对方给他下套的可能xing——包括人质,包括陷阱。但他必须那么做,为了人质也得那么做——

他还活着,华chūn水、张入机、宫鸳鸯也会活着,就算他们落到或者即将落到叛徒手里;若他一直没有消息,他们才会死!

再加上意图浑水摸鱼的武林人士……他现在回白山,完全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现在,晏维清的态度摆明了什么都清楚,甚至有可能早就料到了这一切。照对方一贯的秉xing,相比于从中作梗,陪同去白山助他一臂之力的可能更多些。毕竟,他趁手的武器不在,敌人又众多。

两人一起走了这么长一段路,这点心照不宣的默契还是有的——晏维清绝口不提帮忙,而他也不好姿态qiáng硬地赶人走。他不太想接受那种好意是一回事(毕竟他欠下的人qíng已经够多了),心里却已经领了qíng是另外一回事,只能不咸不淡地处着关系。

但说到其他的任何东西似乎都不放在眼里……

赤霄没忍住多看了晏维清一眼。“其他任何东西”应该不是在指代晏维清自己吧?里头的哀怨难道是他的错觉吗?

晏维清也看着赤霄。“你这是默认吗?”他问,语气平静,倒映着水光月色的眼睛里却像翻涌着什么。

赤霄想点头,还想说“是”,然而他有些惊恐地发现,这回不仅他的脖颈不听使唤,连喉咙都要罢工了——这种仿佛被全身点xué、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的qíng况是怎么回事!

这就更像默认另一种发展。晏维清眸色一深,慢慢倾身。而赤霄眼睁睁地注视对方bī近,身体依旧僵硬地定在那里,完全无法退后。但就在两双嘴唇接触的前一刻——

“砰——!”

忽然,半空中猛然炸开一朵焰火。它上升时几乎没发出声音,一出现便是以它生命中最绚烂的姿态。

控制身体的开关被震开,赤霄猛地扭过头。“烟火大会开始了!”

“……嗯。”晏维清眼底极快地掠过一抹失望,但还是自然地转了身。“真美。”

这话是真的。在第一朵烟花升起后,更多炫目的花朵争先恐后地在藏蓝夜幕中绽放。千里明月,万家灯火,都落入这一幅金波碧落的风景里。

刚才话题转得生硬,到现在赤霄脑海里还有个声音不停叫嚣差点亲上了差点亲上了,不得不继续试图撇清那种暧|昧纠缠的想法。“是不错……我好像是第一次看。”

这话也是真的。作为一个在塞外及西域长大的人,确实没什么机会领略中原的富庶繁华。

晏维清早就知道这个,他一点也不意外。“你知道它们为什么能显出不同的颜色吗?”

“确实不知。”赤霄如此表示。对不在自己领域里的东西,他承认得也很坦然。

“焰火主体都是□□和药引,剩下便可加些别的东西。”晏维清侃侃而谈,“刚刚那个红得比胭脂更深一些,显然加了白石粉。”

“哦?”赤霄顺着话头问下去,“那其他的呢?”

“若是硫磺粉,许是樱糙色更多些;若是孔雀石粉,烟花边缘就是一圈青葱色……”晏维清说着,偶尔用手指点天上的焰火,竟然十分jīng通。

赤霄原本只是转移话题,但他现在真的开始好奇晏维清到底知道多少。焰火一阵一阵的,两人一问一答,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地过得极快。

“……再看这个,金色调得相当之妙。”晏维清这一句话落下去,等半天没得到回应,这才注意到赤霄微微阖目,呼吸愈发轻缓绵长,竟不知何时睡着了。

以前,晏维清从没发现他的话有催眠效果。但这并不是说,他介意赤霄能在他身边彻底放松。

“我答应过你的事,我总会做到的。”他低声道,然后起身,立在扎着红绸的船舷边,极目远眺。“虽然直到十多年后,我才陪你看成这一场烟花。”

等赤霄醒过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四周已经静寂下来,偶尔有咿咿呀呀、时断时续的丝竹声传来,竟然有种繁华落尽的凄凉意味。

……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这事很久没发生过,赤霄不禁有些恍神。晏维清就在前方,他正想道一句歉,却突然觉得现在的氛围似乎不太合适——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这本该是种辽阔的天地qíng怀,却在冷风和孤影里平添了两分萧索。

……塞上明月,何处秋风?

赤霄脑海中冷不丁地蹦出这么一句话,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月秋风就算了;现在的qíng形明明和塞上毫无gān系,不是么?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了——

初见时,那人还是英俊少年,不苟言笑的脸,锋利得就像刚出鞘的剑一样的人;

不打不相识后,他们很快就热络了不说,日日同进同出,连赤剑乌剑都是同一块铁打出来的;

塞外与中原风qíng迥异,他好奇,那人便许诺,有朝一日,必与他赏尽天下美景……

这些记忆一股脑、且争先恐后地挤进赤霄的脑袋,让他头壳涨得发疼,一阵一阵地晕眩。再抬头看,他毫不意外地发现,晏维清现在的姿势和在楼兰古城残垣上时完全重合——

他记得那也是个中秋,他记得自己问“想回南阳?”,他甚至还记得没说出口的不舍之qíng!

听到背后的呼吸变化,晏维清从沉思中惊醒。“你……”他的“你醒了”在看到赤霄面容时打了个巨大的拐弯,“你做噩梦了?”他不确定地问。要不,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赤霄恶狠狠地瞪着那张与记忆中差距不大的脸。晏维清,你简直就是个坑!这同一个坑,我竟然还跌进去两次!

“——噩梦?”

赤霄的血气一股一股地往头顶涌,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压在晏维清身前,一只手还揪着对方的领口拉近自己:“你再说一遍试试?”

qíng况变化太快,晏维清不太搞得清qíng况。然而,看着那双眼睛里仿佛能把人心灼伤的汹涌火光,看着他俩已经要消弭至无形的咫尺距离,他只想做一件事——抬起手,落在对方脑后,再扣着压向自己——

“你……”

“你就是个笨蛋!”赤霄飞快地打断了晏维清。他言语中带着不可错认的怒气;但相反的是,话音未落,他就猛地吻上了晏维清的薄唇。

晏维清没说完的话全数被堵了回去,可他一点也不介意。不仅不介意,他还箍紧了对方劲瘦的腰身,让两人的胸膛毫无间隙地贴在一起——

十年心事,一朝彻悟,这不正正是他想要的吗?

第29章

不管是赤霄还是晏维清,他们都没能预料到赤霄遗失的记忆会如此不期然地回来。这给他们的关系带来了极大的改变,也意味着之后的路程走起来和之前感觉不同了。

晏维清的欣喜若狂自不必说;而赤霄呢,虽然那一瞬热血褪下后他就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然而做出去的事泼出去的水,再否认也不是剑魔的风格。

“说实话,你那时想起了什么?”

第二天清晨上路时,晏维清忍不住问。他只知道赤霄已经记起了一切,但他并不知道触动的契机。必须得说,他对这个最为好奇。

赤霄特别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脾xing使然;若让他把xing命jiāo给晏维清,他眼睛也不会多眨一次;但说到心里话,就……各种卡壳。

晏维清对他这种别扭脾气十分熟悉。“要是你不说,我只能自己猜了。幸好昨天是中秋;咱们并没一起度过很多个中秋……你想到了楼兰,是不是?”

这话根本不是疑问语气,赤霄冷着脸哼了一声。“明明知道还问我?”什么人啊,全都知道了也非得听他说!

“我不知道啊!”晏维清驱动马匹快走几步,好让自己和赤霄在川东官道上平行向前。“虽说圆月是一样的,但我想,你的楼兰印象里最深的肯定不是这个。”

确实不是……赤霄继续保持面无表qíng。让他想起来的是那种繁华落尽的孤寂——晏维清剑术高明,和他脾xing相投,然而迟早要回中原;而他呢,则是迟早要回白山。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两地相差何止千里,一旦分别,也不知多少年能见一次。

这也正是他后悔自己冲动的原因之一。还有之二、之三……他简直不愿意去想,因为他不愿意把自己的诸多顾虑加到晏维清身上。

只不过,就算赤霄不说,晏维清也能隐约读出这些。“算了,我不问,你也不要想太多,嗯?”

赤霄回以诧异一眼。“这还真不像是你的风格。”虽说晏维清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但也绝对不是看到问题却故意搁置的人。

晏维清心想,那还不是怕bī太紧把你吓跑,嘴上却说:“但不管如何,你做出那等事,现在就得对我负责了。”

“……什么?!”

赤霄一个猛子勒停马缰。他刚才听到了什么?他得对晏维清负责?负什么责啊,难道他还能把晏维清娶回白山吗?

“怎么,你不想负责?”晏维清故意曲解赤霄的震惊,“要是这样的话,便只能双修了。”

“——停停停!”赤霄满头满脸的黑线。“你先告诉我,对你负责和双修有什么区别?”

晏维清也勒停马,闻言小幅度偏头,好像认认真真地沉思了一会儿。“大概……没有太大区别?”他看了看赤霄的表qíng,又继续问:“如果这两个形容你都不喜欢的话,我还有第三个……”

“你能不能别说了?”赤霄实在忍无可忍,出声打断。什么第三个形容,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可以。”晏维清从善如流。“只要你……”他没说下去,只指了指自己嘴唇,目光定定地落在赤霄脸上。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赤霄被盯得浑身都不自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索吻,晏维清你还要脸吗?

然后他想想之前,就不得不悲剧地发现,自从跟着他一路西下之后,剑神大大貌似就没要过脸。

见对方迟疑,晏维清继续往这话题上添柴加火:“那我就……”

“行了!”赤霄当机立断,脚尖一点,腾空翻身,目标是晏维清的马鞍——反正时间尚早,方圆三里内一个人影也没有,再亲一次也不会怎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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