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他们是妖界qiáng者,修为已臻顶峰,却迟迟未能晋神,一次族中意外,路过的一位水神顺手相助,他们发现,神族水元竟与妙音之能意外的契合,在他们看来,既然神族迟早灭于天罚,水元不取,乃是辜负天意。为谋求晋升机会,在诸神迁移六界碑时,妙音族动手了,他们潜入神界,弑水神族,夺神水元。”
听到这里,洛宁不由轻轻地“啊”了声。
“神水元引发了分配问题,事态开始失控,部分族民竟不顾族长命令,将人间水神后裔也屠杀殆尽,”他停了停,“无论老幼,一个不留。”
淡淡的语气,讲述着一个古老的、血腥残酷的故事。
六界的守护者万万没有想到,会遭遇如此卑劣的偷袭。
“水神族族长仍惦记着迁移六界碑的任务,拖命逃至神山之巅,助众神完成最后的移碑之举,临死前,他向六界碑发下诅咒,妙音族从此寄水而生,水元在一日,妙音族永不晋升。”
“那一日,水神笑声六界尽闻,天地变色,江海枯竭。”
天地动容,是对守护者的垂怜,和对偷袭者的愤怒。
“妙音族得到了神水元,却不料,神水元非但未能助他们晋升,反而留下了一道禁锢的枷锁,水元牢牢缚在命绳上,与妖元共存共亡,他们道途中断,修为越来越弱,直到无力自保。千万年来,外族为了获取水元,肆意捕杀妙音族,水元变异,离体只能短暂存在,他们不断捕杀,妙音族唯有四处躲藏,不敢露面。”
六界不惩罪者,上天却有公道。
qiáng大的种族为了私利,向六界的守护者下手,他们最终也获得了同样的下场,付出了最大的代价,世间从此多了寄水族。
洛宁默然很久,艰难地问:“他们后悔吗?”
阿浮君道:“当然,他们陷入相同的处境,对过往罪行痛悔不已,日夜乞求宽恕,终于有一日,六界碑上怨念消失,同时降下一道预言,神将用鲜血,除妙音族罪业。”
怨念消失,仁慈的守护者终究选择了宽恕,给罪者留下了希望。
然而神界早已覆灭,神族不在,唯一存在的魔神也难得现身,纵然他肯赦免,身为最qiáng大的种族,不能自伤,外族更不能伤他,如何取血?
“这个预言等同虚设,”阿浮君平静地道,“妙音族数万年赎罪,消除了水神怨念,却难消天怒。族民几乎绝望,他们一心想要再踏上这片美丽的土地,想要摆脱受欺凌的地位,想要赢得未来,于是有了妖君白衣。”
“白衣是唯一摆脱水元控制的寄水族。”
“摆脱?”阿浮君似乎又笑了下,“当年兄长外出归来,称遇到一位智者,那位智者得知寄水族特xing,一时好奇提起,寄水族水元神力不存,但qiáng大的控水能力还在,倘若将众多族民的水元凝结成最纯净的真水元,放到一个族民身上,也许他就能拥有化水生水之力。”
“那位智者是见素真君?”洛宁立刻明白过来,“白衣是有真水元,能凭空化水,所以他看上去是离开了水,其实并没有。”
“水神诅咒,岂有那么容易破除。”
真水元能将空气凝成水,那是何其qiáng大的能力?洛宁手一颤,猛地侧脸看着他,脸色慢慢地白了。
阿浮君淡淡地道:“你猜的不错,寄水族九万族民自愿现身,提炼出最纯净的水元,终于成功炼化了真水元。”
曾经称霸妖界的qiáng族,从高处跌落,艰难度日,生存无路,任人欺凌,他们不甘心,一直在寻找解脱的办法。终于,黑暗中出现了一点亮光,为了族民的未来,他们就像是飞蛾扑火般,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九万族民,九万条xing命的牺牲,成就一个妖君白衣,成就寄水族的希望。
那位极其聪明的女真君也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造就一界qiáng者。
最纯净的真水元,拥有聚集水气之力,能随时随地凝气为冰雪,那是从九万族民身上提炼而来。
白衣诃那,背负了多少,就要承担多少。
不知不觉cháo声渐弱,波làng拍打冥城,回声空dàngdàng的。
洛宁低头看着被他握住的手。
祖先的罪恶,族民的牺牲。接过了白衣之名,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要承担同样的责任?
洛宁轻轻吸了口气,声音明朗起来:“不,怨念消失,说明妙音族已经被原谅,神是守护六界的,是最仁慈无私的种族,那个预言不会有假,寄水族一定有希望。”
那手突然用力,她整个人被拉入他的怀里,未及反应,他就朝她低下头来。
眸子里闪烁的,是危险的光,手迅速滑入她的披风之下,透着毫不掩饰的qiáng迫之意,不在乎手段。
“你……”她骇然挣扎。
他根本不理会,将她牢牢锁在臂间,手依旧在游移,朝着不该触碰的部位而去。
“阿浮君!”她仰脸直视他的眼,大眼睛里怒意暗涌。
对视半晌,他很镇定地收手了:“方才失礼,抱歉。”
失礼?她紧紧咬住唇,仙门向来讲究宽恕,面对这种毫无诚意的道歉,她想要斥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道歉了啊。他全无愧色,分明是在传达这样的意思。
妖王不是仙门弟子,也许离开才是对的。她有点慌张地想,转身就走。
手再次被扣住。
“你!”不出意外地,她又被带回他怀里。
没有道歉,他依旧将她紧紧搂住,却没有更放肆的动作了。
第73章 海中秘密
从冥海出来,柳梢还是嘟着嘴,摸着手腕上的赤弦琴嘀咕。要是阿浮君还不算坏,这世上还有谁是坏人啊!洛宁明明就是被他骗了,况且他们根本不可能嘛,得想个办法把她从寄水族弄走。
因为洛歌的缘故,不知不觉中,柳梢已有多了个亲人的意识,简直快要愁死。她收敛魔气,走进路旁一家小店,找了张木桌坐下。
这里离城还有段距离,茶水饭菜都很粗陋,柳梢也不吃,只是拿筷子胡乱拨弄。
平凡的烟火气息,触动心弦,大约每个入魔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怀念。
几个仙门弟子御剑而至,身上皆穿着南华派道袍,风尘仆仆,他们大概是赶路累了,也进店在邻桌坐下,点了壶清茶。
柳梢微微低了头,受术法影响,这些弟子眼里看到的自然不是她的真面容。
“总听谢师兄说仞城的茶不错,果然好香。”
“谢师兄又去了仙海?”
那弟子答道:“是啊,都去了好几次,听说是采药。”
“仙海太深,又甚是危险,他为何非要去那边采?”一名弟子忧虑。
“谢师兄做事向来有把握,担心什么。”
……
那些弟子便开始聊南华派的事,例如洛宁久不闻音信,别是被柳梢害了,又例如羽星湖决定留在紫竹峰主持重华宫一脉事务,打算收几个弟子,重华宫代表着仙门剑术巅峰,人间各国闻讯皆兴奋,不论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纷纷在打主意,准备在南华派来年大选时将孩子送来……很快,他们的话题转到最新大事上,天妖再出,百妖陵如何紧张,妖界内乱其实是好事等等。
因为要赶路,几个弟子没坐多久就结账离开了。柳梢盯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微微闪烁,她从头到尾都只留意一件事。
谢令齐去仙海做什么?
目前所有迹象都显示,谢令齐很可能是食心魔,那他去仙海这件事就值得推敲,看样子去了还不止一次,难道仙海有什么东西是食心魔需要的?会不会与洛歌有关?自己明明记得洛歌将所有随身之物都毁掉了,而且洛歌做事周密,不可能留下什么东西供他人利用。
“无边的海,总是埋藏着很多秘密。”这句话莫名地浮上心头。
无意中获得这样的消息,柳梢再没心qíng为洛宁的事烦恼了,匆匆赶回魔宫,找到卢笙,将这件消息告诉了他。
卢笙这次难得发表意见:“仙门弟子外出采药也是寻常,那个谢令齐,我已留意他多时,无论是行事风格还是修为,都与食心魔有差距。”
洛宁似乎也这么说过。柳梢还是不同意:“食心魔的修为很高,他就可以骗过所有人。”
“无论如何,他的确与食心魔有关,我们也不能让他得偿所愿,”卢笙突然道,“正巧,有件东西要请圣尊过目。”
两个魔兵恭敬地送进一个水jīng棺,棺中有具魔族尸身。
柳梢紧走几步:“是噬言主?”
这噬言主是徵月魔宫有名的猛将,据说他之前受人言迫害,走投无路而入魔,所以他选择的魔神武典很奇怪,是通过吞食人言来修炼术法,柳梢执掌魔宫没多久,平日里接触不多,只是当初因为好奇他的术法,多留意了下,这才能一眼认出来。
柳梢抬头问:“怎么回事?”
卢笙道:“被人所杀。”
噬言主的修为在魔宫排得上号,能杀他,难道出手的是位仙尊?柳梢仔细看了看尸体,发现异常,不由伸手探他丹田处,吃惊:“他的魔丹……”
卢笙道:“被取走了。”
魔族以浊气修炼,魔丹乃是魔神所赐,是取代丹田炼化浊气的存在,魔魂灭,魔丹便会消失,可噬言主的尸体显示,他是在活着的时候,被人生生剥离了魔丹,必然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因为魔xing的缘故,魔族作恶被仙门斩杀也很正常,柳梢原本料着卢笙是想让自己去为噬言主报仇,还在为难,不曾想会是这样,对方手段如此残忍,定然不是仙门的人。
部下遇害,柳梢登时也有了几分身为魔尊的自觉,大怒:“谁gān的?”
卢笙目光微微闪烁了下,锐气消减几分,没有直接回答:“应该是很早之前就开始了,魔宫陆续有魔兵失踪,我只当他们是被仙门斩杀,直到这次,噬言主修为不弱,又曾将命魂寄存了一缕在我这里,才能在临死前留下信息,对方取魔丹是有目的。”
轻易jiāo出命魂,足见噬言主对他的忠心。柳梢瞟他一眼,也没计较这个:“你的意思,是食心魔?”
“食心魔虽能取清气,却非魔体,修为越高,内脏越难承受魔力侵蚀,神智受损,魔xing只会更重,魔丹才是炼化浊气的最佳容器,只是魔族魔丹与食心魔的体质难以融合,他需要不断地更换。”
“可恶!”柳梢一掌将棺盖合上,“这次不能让他得逞,我们要弄清楚他去仙海做什么,这事就你来安排吧。”
对于命令,卢笙似乎并无不满:“我会派人查探。”
“等等,”柳梢抬手制止,寻思道,“食心魔有帮手,让他们去会白白送死,要不我们亲自去看看?”
卢笙看了她片刻,道:“让未旭他们陪你去吧。”
柳梢本来也是这个意思,正要说话,突然又感应到什么,匆匆道:“石兰出事,我先过去看看。”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了。
“禀天护法,墨兰殿……”一名魔兵匆匆进来。
卢笙抬手打断他:“无妨。”
。
远远的还没到墨兰殿,柳梢就听见爆裂声,烟墙已经塌了一角,足见里面战况激烈,两名小头目吐血倒飞出来,柳梢一手一个将他们接住,放下,二话不说就闪入烟墙之内。
墨兰殿简直像是个被凌nüè过的战场,糙地上糙皮被毁得看不出原样,坑坑洼洼,玛瑙树桩的桌子变成碎渣散了满地,shòu雕翻倒,犹自吐着火焰,唯有那个墨玉兰花榻还完好。
石兰低着头浑身发抖,喃喃地念叨着什么。
未旭站在墨玉榻上,发丝有点散乱,看上去颇láng狈,他拱手朝烟墙外笑道:“多谢阁下援手。”
月慢步走进烟墙,斗篷下,轻靴上的银色月亮纹十分清晰。
红袍dàng去尘土,未旭走下榻,板着脸朝柳梢作了个大礼:“参见圣尊。”
柳梢尴尬,期期艾艾地道:“嗳,地护法……不必多礼。”
“我这墨兰殿都快被翻过来了,请圣尊体恤属下,赶紧将她弄走。”
魔宫地护法不是làng得虚名,若在平时,他自是不惧石兰,可惜眼下他出手有所顾忌,石兰又发疯,就算是柳梢自己,不动用血咒的话,制服她也要费点工夫,否则诃那也不会提议将她当成助力了。
柳梢自知理亏,赔笑:“我想办法,她弄坏了些什么,我赔给你。”
未旭低哼:“好说,圣尊将这片糙地还与属下便是。”
魔宫不适合寻常植物生长,大多都是营造的幻境,他能培植出糙皮,大概也是与他的半妖血统有关。柳梢左顾右盼:“这个当然,当然……先看石兰,她怎么回事?你惹她了?”
提及此事,未旭就恼火:“谁惹她?她自己莫名地发起疯来。”
自己发疯?柳梢奇怪,走到石兰面前。
石兰规规矩地站着,浑身颤个不停,嘴里喃喃念叨,眼中仍流露出qiáng烈的反抗yù望,显然她并不甘心,她是被术法qiáng行制住的。
柳梢扭头看了月一眼,问未旭:“她没受刺激,好好的怎么会发狂?”
未旭却问月:“阁下怎么看?”
月开口道:“血咒松动。”
柳梢立即明白过来,石兰这次突然发疯,不是因为外界影响,而是来自她本身的意识。因为自己认为有血咒控制便无害,疏忽之际,她残留的意识就开始gān扰她的行动,其实之前她被食心魔控制时就曾有过这种qíng况,否则她也不会屡次搭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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