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杜明冲所发七道光刃并未全部被掌力震散,陆离后背也中了一记,他整个人踉跄几步,险些跌倒,背上黑袍有湿迹渗开。众人至此方知他修为之深,若非旧伤影响,王简与杜明冲合力也未必能伤他。
武扬侯满意地朝方卫长点头,方卫长立即命侍卫去扶三人。
柳梢便知道陆离彻底安全了,匆匆地跑过去看,却见白凤已经将他扶起,正满脸紧张地询问伤势,柳梢顿时站住。
方卫长亲自下了看台,走到陆离跟前问:“怎么回事?”
知道他是看出了异常,柳梢捏紧手心。
陆离答:“是昨晚修炼岔了真气。”
方卫长倒没怀疑他隐瞒真相,严厉地斥责了两句,就吩咐人带他下去休息。
柳梢垂眸,眼睛有点酸疼。
不管怎样,陆离已重获重视,而且地位更牢固,没人敢去动他。
柳梢紧了紧唇,平静地重新抬起眼帘,就见陆离朝这边望来,视线对上,柳梢默默地不作声。
陆离摇晃了两下,轻轻推开搀扶的人,朝她伸出手:“柳梢儿。”
所有视线都汇集在柳梢身上,柳梢还是迟迟不动。
“陆离!”白凤惊呼。
“快扶住他!”
柳梢一惊,想也不想就跑过去,白凤等人已将陆离重重围住。柳梢怔怔地站在圈外,几个师弟都瞪着她,陆离喜欢柳梢不是秘密了,平日见柳梢任xing折腾,众人本就为陆离不值,如今柳梢又这么无qíng无义,旁观者都气愤了。
武扬侯将一切看在眼里,神qíng越发惬意。
陆离第一的排名算是定下,三人被侍卫们先行抬走。有这场比试在前,后面的比试都显得不够jīng彩了,等到新的排位出来,众人便各自散去。
。
直到天黑,陆离的院子才总算安静下来,白凤等人都回去了。
房门半掩,门fèng有灯光泻出。
陆离闭目躺在chuáng上,一名陌生女子坐在chuáng前,颇为细心地拿小扇子对着药碗扇风,好使药汁快些变凉。
柳梢站在门外,手中的药瓶已被捏得温热。
伤在后背,并非要害,可是他向来极能忍耐,从未轻易哼一声,如今却连站都站不稳,肯定也伤得不轻了……他不可能没猜到是她动的手脚,故意向方卫长隐瞒,是傻呢,还是想哄她再次握住他的手?
不,她害怕再次被放弃。
柳梢将头一低,打算离开。
“小窈,你说柳梢儿会不会来看我?”陆离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听上去有点虚弱。
柳梢立即站住。
那名叫小窈的女子道:“你别妄想了,她才不会管你的死活,听说她早就找上那个王简了,难怪王简对你下狠手。”
陆离低声:“是吗。”
这女人太可恶了!柳梢听得大怒,一脚踢开门:“谁找王简了,你敢胡说八道,我打烂你的嘴!”
小窈连忙丢了扇子,拿手掩住口,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两只眼珠却骨碌碌地转:“人家就听说而已……”
柳梢啐道:“就是你编的!”
“好了,”陆离侧脸吩咐,“小窈你先走。”
小窈抽抽嘴角,果真飞快地出门跑了,还故意回头冲柳梢眨了下眼睛。
柳梢差点捏碎拳头。
又是袒护!就像袒护白凤那样,他当着别人对她好,实际上从来都不肯信她一句话!亏她白天还在为他担心!
柳梢终于反应过来,无比后悔进这个门,转身就想走。
“柳梢儿,等等。”陆离捂着嘴咳嗽。
“你是谁,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柳梢憋了满肚子气,却还是跟着站住了,刻薄地讽刺,“急什么,怕我真打你的相好呀!放心,我还怕脏了手!”
陆离扇扇长睫,道:“哪有,你误会了。”
柳梢指着他骂:“最讨厌你这样的人了!装模作样!”
陆离道:“哪有。”
“我管你有没有!”柳梢冷笑,“总之她说得对,我忘恩负义,跟王简串通害你了,所以过来看你死没死!”
陆离“哦”了声,看她手中的药瓶。
“是你妹!”柳梢哼了声,转身就走。
“柳梢儿,”陆离费力地撑起身,“你要是走了,今后我就不再理你了。”
头一次听到这种威胁,柳梢脚步微顿,眼眶当即红了。
终于还是这样了吗?事实证明,他也没有那么在意她,又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柳梢咬紧唇,将下巴一抬,走得更快。
“梢儿,别走。”
称呼如此亲密,低沉的声音如此温柔,柳梢整个人被定在那里,再也走不动了。
“我待你不好吗?”熟悉的气息bī近,若有若无的热气拂在她的额角发际,“我受伤,你连进来看我都不肯?”
“做什么!”柳梢全身血液涌上头顶,用力推他,“明明是你叫我走的,你信那个女人,我找王简害你了!你根本从来不信我!”
陆离也不放手:“你能来看我,我当然不信她。”
柳梢冷笑:“少哄我!他们全都以为你真喜欢我,都是假的!白凤使坏害我,杜明冲要欺负我,你都不生气!”
陆离道:“谁说我不生气?我很生气。”
柳梢“呸”了声。
“你怪我没杀杜明冲?”陆离道,“笨柳梢儿,侯爷从不追究我护着你,是因为我听他的话,他不想让杜明冲死,你让我做出违背他意愿的事,他知道我对你的维护胜过了对他的忠诚,岂能容你?”
一句话,摇摆的心瞬间平静了。
柳梢将信将疑地望着他许久,别过脸:“我才不信!”话如此说,心里已信了七八分。
陆离也没继续跟她解释,到chuáng上躺下:“柳梢儿快过来,给我抹药。”
“想得美!谁要替你抹药!”柳梢哼着,还是走过去坐到chuáng边。
灯光下,陆离背上印着明显的青紫杖痕,还有一处已经止血的伤口,正是白天比试留下的。
柳梢看得心惊胆战,连忙打开药瓶。略显单薄的身体其实生得紧实,指尖触及,竟无端地发起烫来,那热度一直传到脸上。柳梢慌乱地眨了两下眼睛,深吸气,好半晌才勉qiáng控制住紧张,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
“柳梢儿。”
“啊?”
“食心魔近年闹得厉害,侯爷甚是担心,要派我去青华宫保护世子。”
手一颤,药瓶滚落在地。
头脑只余一片空白,柳梢喃喃地道:“你……要走?”
“咦,你好像不高兴?”陆离饶有兴味地道,“难道你不想去?”
“你要带我去?”柳梢终于反应过来,兴奋地抓住他的手臂,“是真的?我们真的可以离开这儿?真的能去仙门?”
陆离笑看她,不答。
兴奋劲儿没维持多久,柳梢忽然想到什么,马上收了笑容,紧张起来:“侯爷会答应吗?”
陆离道:“侯爷原本不同意,但如今嘛,他应该会答应。”
柳梢明白过来。
武扬侯有意利用自己控制他,让他去保护苏信,必定是要留下自己当人质,想来他不肯,这才受了重罚,以至于出现了这场不公平的比武。难怪他不对杜明冲下手,他是真的要保护她,不想在这时候激怒武扬侯,好在他再次证实了自己的能力,武扬侯极有可能重新考虑。
他会带她走出这个肮脏的地方,他没有丢下她。
所有的难过与气愤,全都在这瞬间烟消云散,柳梢鼻子一酸,突然捂住脸大哭。
“唉,又怎么了?”陆离忙坐起来。
“是我害你的,我想让你输!”柳梢哭得羞愧,心疼得眼泪簌簌地掉,“我不知道这些,你怎么不早说呀!”
“哎呀,柳梢儿真是良心发现了呢,”陆离叹气,“我说出来,你哪里会信?”
“我怎么不信了!”柳梢用袖子将脸一抹,bào躁,“你就是想说我任xing,还当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任xing了!是你不信我!”
陆离道:“没有,你最懂事了,谁说你任xing的?”
这回柳梢自己也听不下去了,涨红脸:“假话!最讨厌你这样!”
“乖,”陆离笑着用手替她擦眼泪,“时候快了,我不能让你继续留在武道,侯爷很快就会召见你,无论他吩咐什么,你且照做。”
只要能离开这鬼地方,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柳梢连连点头,跳下chuáng捡起药瓶继续抹药,完了又前前后后体贴照顾他好一阵,眼看到半夜,陆离催促好几次,她才回去了。
紫水晶在夜色中闪烁,屋顶一道身影伫立。
“太无耻了。”
“蓝叱,你说得太严重。”
“不该这样利用人类的感qíng。”
“感qíng是人类的弱点,了解对方的弱点并加以利用,是六界常见的计策,既然是计策,就不存在高尚与无耻。”
“男人欺骗女人,还是很无耻。”
“她只是个小孩而已。”
……
“蓝叱?”
“欺骗小孩更无耻,主人。”
。
柳梢并不知道有这两位旁观者,自从得知可以去仙门,她就变得规规矩矩的,收敛xing子不再惹事,连白凤她们三番两次挑衅也忍了,每天只为一件事担忧——万一武扬侯真不同意怎么办?柳梢一直对仙门充满向往,不时又记起善良的小世子苏信,不知道他现在怎样,还记不记得她……
柳梢就这么患得患失地过了半个月,侯府终于来人了,传唤她入府。
武扬侯府的密室内,方卫长低声问:“侯爷决定了?”
武扬侯坐在椅子上颔首:“食心魔近年屡现行踪,取走数百人命,仙门十分重视,信儿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我怕他也要跟着去斩妖除魔守护什么苍生,委实不放心。”
方卫长皱眉道:“入了仙门,即与尘世再无关系,商宫主不会同意吧。”
武扬侯笑道:“武道派高手助他们追查食心魔的下落,有何不妥?”
“侯爷好主意,”方卫长恍然,“如此一来,他们便没理由拒绝了,只是侯爷当真放心陆离?”
武扬侯低哼了声,待要再说什么,一名侍卫就进来报“柳梢带到”,武扬侯便止住话题,吩咐让她进来。
接到武扬侯的召令,柳梢便知陆离的话应验了,既激动又不安,低头走进去单膝跪下。
武扬侯看着她半晌,淡淡地道:“你自己清楚,本侯留下你,是让你看住陆离,你只要乖乖听话办事,本侯不会亏待。”
柳梢忙点头答“是”。
武扬侯示意方卫长将药丸递给她。
柳梢脸一白,惊恐地望着两人。
武扬侯见状反而温和了些:“放心,只要陆离对本侯忠心耿耿,你就不会有事。”
柳梢明白过来,松了口气,手心已有汗意。
早知道他不会轻易放人,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让自己服药,好让陆离一心一意地保护苏信。柳梢知道反抗亦是无用,想起陆离的吩咐,便听话地接过药丸吞了。
武扬侯果然很满意:“他日食心魔之祸结束,我自会给你解药,去吧。”
柳梢谨慎地退出门。
“听说烟城发现卢笙的行踪,侯爷要不要派人……”方卫长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听到这个名字,柳梢心头一震,忍不住问侍卫:“卢笙是谁?”
。
昔日六界灵流引发仙魔大战,魔败,魔界一蹶不振,妖族分离出去,魔族残余势力形同散沙,为躲避仙门追杀而潜入人间,直到天罚之后,仙门急速衰落,魔尊徵月现世,重辟虚天魔宫,众魔方才有了容身之地,重新聚集起来。
魔尊徵月身边有天地护法与左右圣使,卢笙便是右圣使,名气不如前几位大,六界却也无人敢小瞧。
卢笙是魔,此事柳梢早有预感,卢笙是魔的话,那月又是谁?他与魔尊徵月有没有关系?世人皆知妖魔凶残,她真的与魔做了jiāo易?
烟城外河边,柳梢东张西望,心神不宁。
“你在找我?”沙哑的声音传来。
柳梢忙转身。
来人穿着暗huáng宽袍,瘦高身材,眉眼锐利,果然是卢笙。
知道了他的身份,柳梢越看那张脸越感到危险,尽管早有准备,她还是qíng不自禁地退了步:“你是魔。”
“是。”答得简短。
见他态度比上次温和,柳梢便壮着胆子问:“月呢,他也是魔?”
“也许吧。”
“你不知道?”
“不知道。”
柳梢意外不已,同时松了口气。
卢笙是魔宫右圣使,他不认识月,说明月有可能不是魔,也对,月的确不像是魔。
柳梢好奇地问:“那你怎么认识他的?难道你们也有jiāo易?”
卢笙语气一淡:“是啊,他不是让我当你的部下么。”
柳梢被盯得毛骨悚然,又退了步:“我并没想当你的……我也没那个本事啊。”
“本事么……”卢笙盯着她半晌,突然道,“你若有需要,我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柳梢警惕:“我帮不了你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卢笙却转了态度:“放心,我不会对你提任何条件。”
“有这么好?”柳梢怀疑。
“这是我与他的约定。”
他这么说,柳梢倒信了几分,试探:“那你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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