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又逢君_蜀客【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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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文才满脸疑惑,诺诺地告退。
杨缜看她:“本王的事,你倒很喜欢作主。”
红凝坦然:“无凭无据,王爷想要拿他怎样?以王爷的身份,就算冤枉谁也没人敢作声的,冲女人发火更不算什么。”
杨缜淡淡道:“既这么聪明,说话怎的不知道讨人喜欢。”
红凝笑:“民女天生不讨人喜欢。”
杨缜拂袖便走。
红凝忙道:“王爷留步。”
杨缜不理会。
红凝上前拉住他:“王爷且慢,民女当真有要事商量。”
看看她的手,杨缜忍怒:“口口声声自称民女,却敢qiáng留本王,本王看你是越来越放肆。”
他不计较是顾及身份,自己也不能太过分,红凝明白这道理,放开他,难得陪了笑脸:“民女不是担心王爷只顾恼怒,忘了正事么。”
怒气逐渐消退,凌厉的眼睛反露出一丝笑意,杨缜道:“你打算怎么做?”
红凝毫不迟疑:“探出那妖女的底细,再设法对付。”
杨缜道:“怎么探?”
“钟公子是中了媚术,不如从他身上着手,”红凝取出两道符,“将这两道符烧了令他服下,我自有办法,这事对王爷来说很容易。”
杨缜接过符:“又拿人作饵?”
红凝道:“不拿他作饵,他必死无疑。”
杨缜转身正对着她:“你如今法力尽失。”
红凝也看着他,语气平静:“那妖孽是九尾狐,三味真火炼人魂魄,所以不能打糙惊蛇,否则我们难逃一死,不但死,而且连魂魄也要灰飞烟灭。”
杨缜愣。
红凝笑道:“王爷若是怕,后悔还来得及。”不待杨缜作色,她又迅速敛了笑,正色道:“此事稍有不慎便凶险万分,王爷带兵上过沙场,自然不怕,民女却怕死得很,现下没了法力,只能用符探一探消息,还望王爷做得隐秘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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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不如昨夜晴朗,勉qiáng也能看清楚,时近三更,园内一片沉寂,假山旁果然有个人影在焦急等候。
不远处的阁楼上,红凝站在窗边yīn影中:“果然是他。”
杨缜紧抿着唇。
红凝道:“那并不是王夫人。”
杨缜冷冷道:“混帐奴才。”
察觉他神qíng不对,似有杀机,红凝皱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仰慕佳人并不算死罪,何况那妖孽对他施了媚术。”
杨缜看她一眼,轻哼。
听出鄙薄之意,红凝道:“爱美之心乃是人之常qíng,王爷若怕玷污了尊府,民女走就是。”
杨缜道:“你以为你走得出去?”
红凝听得好笑:“王爷竟要仗势欺人,qiáng留我不成?”
杨缜道:“那又如何。”
想不到他这么说,红凝反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杨缜看着她,怒气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丝戏谑:“如今你法力尽失,武功也未见高明,本王果真要欺负你,你又能怎样。”
红凝不语。
杨缜道:“数次冲撞本王,该当何罪。”
红凝微笑:“先前不知王爷身份,多有冒犯,但正所谓不知者不罪,莫非王爷真要民女磕头赔罪不成?”
杨缜面不改色:“也好。”
红凝怎会真的磕头赔罪,只得gān笑两声:“哪有客人给主人磕头的道理,王爷少不得多包涵些。”
杨缜道:“全无诚意。”
红凝无奈:“王爷一定要降罪,民女的确无能为力,但王爷绝不会仗着身份欺负一个弱女子,做出这等卑鄙无耻有失身份的事。”
杨缜道:“好厉害的嘴,你是弱女子?”
红凝不答。
杨缜看了她半晌,慢悠悠道:“爱美之心,的确是人之常qíng。”
红凝意外。
杨缜上前一步,朝她俯下脸:“既是人之常qíng,本王自然也难免。”
他有意压低了声音,气氛莫名变得暧昧,月光斜斜she入窗户,看着那张俊美的似曾相识的脸,红凝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谁知就在此时,身上传音符忽然有了动静。
二人一愣,同时转脸望去。
不知何时,假山旁已多出道白影,与先前那人抱在一处。

  输与赢

  传音符被放到桌上,那边喘息声笑声时断时续,动作十分激烈,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越发清晰。
昨夜的场景重现,加上回想起后来发生的事,二人未免尴尬。杨缜移开视线,缓步过去往椅子上坐下:“等什么,还想看?”
无意撞见一次,就被当成了偷窥的女流氓,红凝暗悔不该答应让他来看,硬着头皮问:“那符已经让他服下了?”
杨缜冷着脸不答。
清楚此人的办事手段与效率,红凝知道问了废话,于是定了定神,也过去坐下,取出那段金色桃枝,还有另一道符。冥思苦想这么多天,对于现状,她并不是全无办法——毕秦的内丹是修炼千年所得,自然带有天地灵气,如今自身先天灵气被封,正好借来用,当然作用不大,可使几张小符足够了。
红凝抬手点燃那符。
符纸燃尽,纸灰却不散。
杨缜看得惊异,正要说什么,却被红凝止住,只听她开口问:“夫人究竟是哪里人氏?”
片刻,传音符里钟文才喘吁吁的声音传来:“夫人究竟是哪里人氏?”
杨缜这才明白,先前哄钟文才服了两道符,其一是传音符,另一道竟是作这种用处,她想控制钟文才,通过他的口去套那妖jīng的底细,而只有将符放到他腹中,才能瞒过那妖jīng。
狐女果然并没有发现异样,虽说她变作王氏的模样,却并不清楚王氏的底细,不过对方既中了自己的媚术,她便毫无防备,随口道:“妾身自然是重州城的人。”
声音软媚,杨缜听得心中一颤,立即道:“重州城何处?”
狐女笑道:“西河街。”
更确定不是王氏,杨缜沉声:“西河街哪家?”
见他问得多了,狐女也警惕起来,道了声“亲亲”:“你我只管乐罢,总问这些个事儿做什么。”
红凝怕她生疑,忙道:“小生白天好象在王爷府上见到了夫人。”
这理由十分充足,狐女不再怀疑,仗着媚术柔声哄他:“你认错了,天底下长相相似的人多着呢……”
红凝将手一挥,传音符便没了动静。
杨缜轻轻吐出口气。
红凝道:“白天钟文才那样,我就猜他肯定不知道王夫人的身份,果然如此,想是他当初无意中在哪儿看见王夫人,心生仰慕,然后被这妖女窥破,才幻化了骗他。”
杨缜没说什么,盯着她看了半日,忽然冷笑:“好厉害的法子,单凭一道符就能控制人心。”
红凝笑道:“民女虽没了法力,但谁若是想欺负,也未必容易。”
杨缜起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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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红凝便替钟文才解了媚术,杨缜亲自审问,总算明白事qíng的来龙去脉,与红凝所料相去不远。原来那日钟文才进府投亲,去城外寺里游玩,不慎遇到前去上香的王氏,见她容貌美丽未免心动,却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正在烦恼,夜里“王氏”就自动找上门来。
街上,二人缓步而行。
红凝四下张望,皱眉:“想不到西河街这么大。”
照杨缜的身份,下令进行全城搜查不难,可这样难免会打糙惊蛇前功尽弃,而且那妖女借的是王氏的容貌,连二人也没见过她真正的长相,总不能按着王氏的模样去找。
她兀自烦恼,杨缜却没将那狐女的话放在心上:“西河街不过是她随口胡言,你不是说妖怪也怕人气么,她既是妖怪,又怎会住在城里。”他停住脚步:“倒是你解了钟文才的媚术,今夜她再来,必会发现,如何应付?”
红凝道:“顶多再叫他中一次罢了。”
杨缜道:“最毒妇人心。”
这么下去,元阳被吸尽,钟文才就会死,红凝笑:“那妖孽我们现在是万万惹不起的,王爷倘若不忍,不妨寻点人参鹿茸替他好生补补,让他多支撑几日,或者亲自出马去将他换下来,想来以王爷英姿,那妖孽定不会不满。”
杨缜面皮抽动:“姑娘家不知羞耻。”
红凝正色:“民女再不济,也不至于如此疏忽,中了媚术知无不言,我还怕他到时会供出我们,如今不仅替他解除媚术,还将那妖孽在他身上留的气味也除去了,现在最好让他藏起来,或者悄悄离开重州城,那妖孽不会找到的。”
杨缜皱眉:“他走了,今后我们就再难打听那妖女的行踪。”
红凝挑眉:“王爷的心肠也未见得好。”
杨缜冷冷道:“这等混帐死不足惜。”
红凝道:“有非分之想,是因为他并不知道王夫人的身份。”
“若知道,他还能留住这条狗命?”杨缜也不看她,转身朝两名侍卫道,“回府。”
知道他回去安排了,红凝一笑,继续寻找。西河街很长很大,而且相邻几条街都同属西河街一带,民居商铺众多,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敲门打听,一时她竟不知该从何找起,走了半日觉得两腿酸软,便随意进了家小店,叫了碗热汤,坐下苦思对策。
不是不知道三味真火的厉害,但那妖女果真出身九尾狐族,能不能打听到陆玖的消息?
忍住心中激动,红凝握紧那段金色桃枝。
正在此时,旁边一个声音响起:“张二伯,前些日子托你带的东西可都有了?”
声音被有意压低了,纵然如此,听在耳朵里仍是十分柔美可怜,红凝立即抬眼看,只见一名打扮素净的年轻妇人站在柜台前跟老掌柜打招呼,模样秀丽,看上去甚是贤淑。
老掌柜忙从柜台下取出个纸包递给她:“正要送去,你倒先来了。”
那妇人接过,称谢。
老掌柜关切:“戚公子的病可有些起色?”
胡夫人垂首:“还是那样,劳二伯惦记。”再三谢过,拿着纸包走了。
红凝立即起身过去:“张二伯,她是你的亲戚?”
老掌柜眯着眼看了她片刻,仍觉得面生,但听她叫得亲切,便当作自己记xing不好,摇头:“哪是什么亲戚,这夫人姓胡,半年前嫁与戚家三公子的,为这事戚三公子还被他老子赶出了家门,谁知成婚不到一个月,戚三公子就害了重病,大夫都没法子,戚老爷只骂她克夫,也不肯管,亏了这位夫人不离不弃,平日里替人做些针线活糊口,还要照料戚三公子,着实不容易,所以街里街坊的没事都帮衬她些。”
红凝若有所思,半晌才又问:“她现下住在哪里?”
一个姑娘而已,并不是什么登徒子,老掌柜也不防备:“东三巷,柳婆子隔壁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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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巷只有几户人家,十分冷清,胡氏与丈夫住的地方并不难找,随便找人打听就知道了。
院门紧闭,院子里静悄悄的,看来正如传言所说,丈夫重病,胡氏白日里便关了门不与人往来,的确恪守妇道。红凝站在墙外禁不住迟疑,法力被封,不能感受妖气,如今尚且难以确定她是不是那只妖狐,总不能无缘无故闯进去,该找个什么借口?
“姑娘在这里做什么?”背后响起柔美悦耳的声音。
转身看见来人,红凝意外:“是你。”
陆瑶眼波流转:“姑娘怎的到这儿来了?”
红凝很快恢复平静:“王妃是神仙,都能来凡间走走,红凝是凡人,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
陆瑶道:“姑娘言重,什么王妃,不过是她们笑话罢了,我叫陆瑶。”
红凝没有理会这些:“你找我?”
陆瑶款步走到她面前:“陆玖的事实在是对不住姑娘,父王已经责罚过他,昆仑天君那边帝君也已经赐了……”
“要我原谅他?”红凝截口道,“不可能,白泠不会再回来,一句责罚就能免除他犯的过错,你们的天刑呢?”她摇头:“我忘了,你们连法力都是用来对付凡人的。”
陆瑶微笑:“是说封印?他这样做想来也是为姑娘好。”
红凝自然知道那个“他”指谁,转了话题:“不知陆姑娘找我有何贵gān?”
陆瑶柔声:“他让我代他照顾你。”
让未婚妻来“照顾”?红凝心里想笑,面上却没有半点表qíng:“多谢,中天王也太费心了,何必这么劳师动众,我不用人照顾就很好。”
陆瑶轻轻叹息,依旧端庄优雅:“陆玖是我的弟弟,姑娘必定不会很喜欢我,但既受他所托,姑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跟我提,我会尽力满足。”
红凝也不推辞:“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就是照顾我了。”
陆瑶笑道:“姑娘何必这么固执,也罢,将来再说。”
雪袂轻拂,她整个人便消失了。
红凝垂眸看着地面,站在那里久久不动,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打算一直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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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处理过钟文才的事,杨缜见她久久不回,自行出来寻找,谁知正好撞见二女说话,一时不便过来,此刻见陆瑶离去,不免拿话嘲笑她。
破天荒的,红凝没有还嘴,只是抬起脸看他:“王爷来得真巧。”
杨缜负手踱到她身旁:“我看她也会术法,你们是同门?”
他不知道陆瑶的身份,应该是没有听见前面的对话,红凝冷笑,也不回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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