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凝垂眸,拭去泪水说:“。。。这样。。。痛不痛?”
他轻哼一声,随即又皱眉道:“算你走远,它每过半年都要来回巡视一圈,此刻过那边去了。”
红凝道:“你想不想出去?”
这分明是废话,他不耐烦,挥手拂开眼前一缕挡住视线的火焰说:“能走我还不走?速速出去,它快回来了。”
红凝这才看清他的双腿似被一条火索缚在地面,看来正是在履行麒麟的契约,必须让麒麟沉睡才能脱身,于是迅速冷静下来,扫视四周,却见岩壁上有大大小小无数dòngxué,里面是弯弯曲曲的密道,不知通往何处。
她简洁地问:“它进了哪一个?”
他愣了一下,明白她的用意之后脸色更差,“我父王叫你来的?”
红凝摇头说:“是我自己要来救你。”
他终于有了兴趣,“我并没见过你。”
需要怎样的决心才能守护凡人三世,最终却差点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不记得也好,红凝沉默片刻,微笑道:“你只需要告诉我它进了哪个dòng就行了。”
他冷冷地道:“我不必你救,快走!”
还是那个面冷心热的人,红凝后退两步,笑道:“我能进来,自然有办法救你,你不说,我便不走。”
他笑道:“你不过是个凡人。”
红凝沉着脸问:“你看不起凡人吗?”
他摇头,忽然压低声音说:“它回来了。”
红凝立即问:“哪个dòng?”
天火煎熬,昼夜痛苦难免,这样的苦刑还要延续千年,若能早点逃出去自然最好不过,见她铁了心要留下来救自己,他终于抬手指了指远处岩壁上一个dòngxué说:“让它见到陌生完整的魂魄必会发怒,当心别激怒它。”
红凝立即朝dòng口走。
伴随着悠长的啸声,一团巨大的火球出现在dòng内,正朝外面走来,沉重的脚步压得地面发颤,半空中热làng更重,皮肤被烤得隐隐作痛。
陆瑶是不是真那么好心,红凝没兴趣多想,只知道她也没进过dòng,能透露的消息有限,顶多是天界传闻,因此当然不会相信那轻描淡写的话,也曾经想过各种严重得qíng况,然而眼前的一幕的确太叫人震惊了。
那团火球高约三米,仔细瞧,依稀可以辨认出它的轮廓,那根本不是火,而是只怪shòu,浑身火一般的颜色,烈焰就像是它的皮毛,全身都笼罩在火焰里,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每行一步,脚落处,地面岩石都熔化为通红的岩浆。
红凝紧握手中的玉瓶,好在她来之前留心检查过,玉瓶内灵气充沛并无变化,瑶池金莲露是真的,而且锦绣也承认过它对麒麟天火有制约作用。
热làngbī人,麒麟终于探头出dòng。
瑶池金莲露浇上天火,只听得:“哧”一声,凉气迅速弥散,整个dòngxué变得不那么热了,麒麟脚下的岩浆重新冷却,变作坚实的地面。
红凝心喜,迅速后退,谁知还未等她站稳,炽热的火焰就朝这边扑来,同时伴随着白泠的怒斥:“不知道浇它的眼睛吗?蠢材!”
眼睛?红凝立即明白过来,苦笑。她从来不相信陆瑶真会那么大度,谁会容忍未婚夫和另一个女人纠缠不清?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设的局,瑶池金莲露的确能对付麒麟,但必须浇进它的眼睛,半真半假,话说得这么高明,怪道当初试探锦绣时也没留意,她并不是真盼着自己与白泠结永世之缘,而是要让自己灰飞烟灭才彻底放心。
周围的凉意让麒麟很不舒服,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地盘被人入侵,被激怒了,摇首冲过来。
别说金莲露已没有了,就算有,眼下也根本看不清这只麒麟的眼睛,上古神shòu之威,岂是狐族的三味真火能比的?红凝慌忙捏个诀就想逃,却又听见白泠喝道:“这里遁不了!”
原来当初制伏麒麟时,昆仑祖师亲自在此设下了封印,一代祖师的封印谁能突破?
五行遁术也用不了,红凝心直往下沉,忙扑到一旁,总算避开。
不容喘息,危险的火焰又扑来。
灰飞烟灭?她忽然很后悔,当初他当着自己的面死在三味真火之下,如今自己却要当着他的面灰飞烟灭,他虽然不记得了,但xing子一点没变,将来多少还是会内疚吧。
麒麟剑道完整的魂魄会立刻摧毁,那魂魄不完整的呢?绝望之时,脑中竟有一个古怪念头闪过——这dòng里唯一能活下去的就是白领,因为jīng魄不全,要借天火重塑身形,所以与麒麟订立了契约,倘若自己的魂魄也残缺不全,是不是也能与麒麟谈判立约?
她越想越觉得这道理无懈可击,既然不能救他出去,那就留下来,至少不会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受煎熬,想到这里她索xing不避了,举手念咒想要抽离魂魄。
白泠惊问:“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又有金光闪过,一股大力将她从原地推开了三丈。
看看来人,红凝也惊呼道:“你来做什么?”
第四十六章
永世之缘
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完整的人,锦绣松了口气,微笑着撕下着了火的衣角丢开说:“你以为麒麟的契约是人人都能立的?”
接连有两个陌生人闯进领地,麒麟显然被激怒,吼叫的声音震得耳膜发疼,紧接着,原本清凉的dòngxué便燃起了熊熊的大火,封死了所有出路,看趋势它是不将两人魂魄连带ròu体彻底毁灭绝不罢休。
麒麟dòng有多危险,自己是无知者无畏,他却最清楚不过,红凝发怒了:“谁叫你进来的,还不快走!”
火光映照俊美的脸,凤目中温柔与笑意更多,他长叹一声,拥她入怀,“没事就好,不要再任xing。”
整个dòngxué如同大火炉,烤得人口gān舌燥,火势逐渐蔓延过来,烈火中,麒麟的身形若隐若现。
万万想不到是在这种qíng况下站在他身旁,红凝别过脸,冷冷道:“我从没想过跟你一起死,你明知我是进来找他的,何必再做这些,你的法力呢?应该能冲出去吧?”
大约已猜到发生的事,他并没有过多指责方才她愚蠢的自杀举动,只是看着面前的烈火点头,温和的声音自有一派不容抗拒的威严:“自然能,我不是答应过你帮救他出去吗?此事容易,稍后我说走,你便带他跑,我随后便来。”
他扣住她的下巴,很快却很真实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感觉轻佻,红凝正要发怒,宽大的怀抱已经撤去。
长袖挥过,通天的法力施展开来,熊熊的天火迅速朝两旁退去,清晰地现出中间麒麟的影子,还有被火索束缚的白泠。
火索忽然断裂。
契约被毁,麒麟狂怒,朝这边猛扑过来。
来不及想太多,耳畔就传来他的声音,“快走,否则都难逃出去!”
被推出三丈,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形消失在火海中,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红凝犹自发呆,一双手从旁边伸来拉起她就朝外面跑。
烈火中生生被开出条路,二人刚冲出火圈,已站在长长地通道里,身后大厅入口再次被火焰封住,里面的qíng形再也看不到了,所幸这里距dòng口不算太远,趁着麒麟没有追来,应该可以安全逃出去。
“想不到他有这等法力,能bī退天火,极像父王提过正宗通海之术。”身旁还是那张冷漠的脸,拉着她的手却十分温暖,正如小时候他带着她四处奔跑的qíng景。
红凝忽然站住说:“你先走。”
白泠道:“火一灭,就走不了了。”
火真灭了的话,就说明里面的战斗结束,红凝推他道:“你走吧!”
大约是知道她的决心,白泠看着她片刻,不再说什么,大步朝dòng外走去。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身后忽然传来麒麟的咆哮声,洪亮凶恶,脚下的地面不住地颤动,与此同时,宽阔的dòng厅内,熊熊的天火也瞬间熄灭。
不知是不是错觉,红凝只觉得周围冷得很,从四肢一直冷到心头,冷入骨髓。
是因为少了那宽大的怀抱吧。
每次有什么事,那怀抱总会等着她,淡淡的温度,带着点无奈。被掌握的感觉让她厌烦且愤怒,或者说,害怕对这种感觉产生依恋,所以她用尽恶毒的话去讽刺他,去伤害他,想让他知难而退,可如今,她却急切地期盼着再被拥抱一次。
昨夜,满身的伤痕令她触目惊心,十分不安。
红凝面无表qíng,木然地往回走。
令人窒息的寂静,宽敞的dòngxué里不见半点火星,寒意弥散,dòng厅中央,一只全身长着火红色鳞甲的怪shòu四爪伏地,一动不动似已睡去。
旁边,一袭锦袍格外显眼。
他正俯身看着那麒麟。
眼泪忽然落下,红凝咬住唇没有叫出声,快步过去拉他。
他微笑着,反握住她的手。
一滴殷红的血印在她手心,缓缓地消失。
红凝甩开那手,转身就朝dòng外走,却被他拉回怀中紧紧抱住。
dòng外早已等了一大群神仙,不只昆仑神族的重要将领,北界王与陆瑶等也赶到了,中间当先两个正是昆仑天君与神帝,神色各异,昆仑天君眉头微皱,不知在想什么,神帝则面色yīn沉,身后白泠紧紧盯着dòng口,冷漠的眼睛里流露一丝担忧,目光黯然。
先前听白泠说起里面的qíng况,众人几乎都不抱希望,数十万年以来,从未有人进了麒麟dòng还能安然逃出来的,如今见二人平安,喧哗声骤起,事出意外,昆仑天君忍不住也露出一丝惊异之色,瞟了眼旁边的神帝,神帝却只冷冷地看着二人,面色依旧未见好转。
锦绣先与昆仑众仙神将招呼过,接着走到昆仑天君面前说:“多谢天君。”
昆仑天君目光闪烁道:“中天王法力通天,佩服。”
锦绣摇头道:“麒麟是上古神shòu,我能逃脱只是侥幸罢了,碰巧发现有人在dòng口留了片昆仑冰晶,想是怕谁一时冲动跟进去,所以事先带了片昆仑冰晶,结了道简单的印,一心要保后来人全身而退。”
昆仑天君终于动容,半日才道:“是她。”
虽是凡人之躯,但身为昆仑天君的妻子,闻夫人因为自己害丈夫丢了天庭之主的位置,也曾勉励修仙不想再拖累丈夫,所以懂得些浅薄法术,然而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命中无仙缘,一直是丈夫以通天法力为自己续命,自己却因身份问题屡次为他带去劫难,生白泠时又遇险,拖累他,以致晋升时差点散尽全身修行,诸多无奈之下,她终于万念俱灰,决定放弃,主动进了麒麟dòng,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然而谁也不知道,闻夫人一心求死,保全丈夫,进去时特地带了块昆仑至宝神族冰晶,还结了道印,怕的就是丈夫冲动伤心之下会跟进去,事实上,昆仑天君的确险些跟了进去,只不过被众将死死拦下,而后昆仑祖师遣人抱来白泠才作罢。
而那块冰晶,留在dòng内五千年,如今恰好派上用场。
锦绣微笑道:“当初是我算计天君,害得天君难度qíng劫,如今叫我也遭遇此劫,果真天意报应,天君怕是早已卜算到了。”
昆仑天君淡淡地道:“本王并没怪你,救了小儿,倒要谢你。”
白泠闻言上前作礼,又走到红凝面前。
同样的脸,已经多了几分陌生,红凝忍不住黯然,人生轮回转世不正是这样吗?将来自己也会忘记吧,包括这里所有的人。
他仍有些不解:“你为何专程来救我?”
昆仑天君并不看红凝,先一步开口道:“是我叫她来的,他们救了你,你母妃也救了他们,谢过便是,回去吧。”停了停又说道:“当断则断,天火助他重塑身形,从此脱胎换骨,修行就容易多了。”
白泠迟疑了一下,果然退回父亲身旁。
昆仑天君转向神帝:“区区凡人竟能闯进我昆仑玄境,不知帝君做何看法?”
“朕会追查此事。”神帝点头说,“天君并没打算惩处她,反带她来麒麟dòng这么主要的地方,或者那人正是知道她是天君的熟人,所以送了她一程,未免太自作主张,朕将来定然叫她与天君赔礼。”
昆仑天君一笑,象征xing道了声“告退”,逐率部族离去。
匆匆相见,又匆匆分别,记忆中沉默寡言却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少年已不在,他甚至没回头多看一眼,红凝望着那白衣身影,张了张嘴,有点不知所措,昆仑天君刚才那句“当断则断”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他历了此劫,已经脱胎换骨,将来必定修行有成,而自己将永远在人间路上行走,守护三世的少年从此再与自己毫无瓜葛。
锦绣qiáng行握住她的手,走到神帝面前说:“原来闻夫人之事,天君是qíng愿的。”
神帝冷冷地说道:“朕少了臂膀,他自然高兴得很。”
锦绣道:“是我未能度劫,让师兄失望,若非师兄所赐《通海》,方才我们早已葬身dòng内。”
神帝道:“天女求朕带了最后一滴瑶池金莲露赶来。”
锦绣看着陆瑶说:“多谢天女。”
“这句多谢我已听得够多了,没有别的?”陆瑶微笑,“你当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当年为了替她削籍,你就受过天刑,之后肯为胡月这么做,我以为你是看在我的面上,对我多少有些qíng分。”
天刑?替胡月削籍!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炸开,红凝立即拉过他的手,掀起长袖,哪知看到得景象更让她惊恐——旧伤结了疤痕,却又添了数道新伤,手腕以上皮ròu尽绽,几处血迹早已染透了里面的衣衫,只因穿着锦袍,所以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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