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启帝一听闺女嘴里叫着‘爹爹’,又担心的是他,心就不由的软了下来。“你……你看你这孩子,都已经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这不好啊!”说完,就骂福顺,“狗奴才,还不上凉茶来。再拧个帕子给擦擦。真是越老越没眼力见了。”
福顺跐溜一下爬了起来,忙去准备了。
苏清河吸了吸鼻子,“您别迁怒福公公,他挺好的。”
“我还不是心疼你啊!”明启帝瞪了闺女一眼,“你也别整天骂琪儿和麟儿是熊孩子,我看你就是熊孩子!”
苏清河又吸了吸鼻子,就是不说话,只是拿了福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
“以后不能再这么信口开河了。”明启帝皱眉道,“这皇位上坐着你亲爹,你怎么着都没关系……”
苏清河心道,换成我亲哥也不会差到哪去。不过嘴上还是道,“那您就一直坐着呗。您长寿些,到时候,我跟您前后脚的走,到下面也有亲爹护着。”
“又胡说八道。”明启帝叫她说的心里不是滋味。他指了指椅子,让她坐了,才问道,“你是觉得列为先祖的死,跟南越有关。”
苏清河点点头,“要不然会是什么呢。难道还能是粟家被诅咒了不成。”
明启帝脸色一白,嘴唇都有些颤抖。
“难道……难道真有这样的说法不成。”苏清河惊讶的问道。
明启帝正要开口,就见福顺跑了进来,“太子殿下求见。”
苏清河朝明启帝道,“是我叫驸马去东宫叫哥哥的,我想借哥哥留在宫外的人用用。”
明启帝点头,示意福顺将人叫进来。
粟远冽后面跟着沈怀孝,进来彼此见了礼,才坐下。
“你已经知道了吧。”明启帝看着儿子,问道。
“瑾瑜说的并不详尽,儿子也只听了个大概。”粟远冽看向苏清河,“你有几成把握断定是南越的余孽。”
“八成!”苏清河毫不犹豫的道。
这就是基本已经断定了。
“证据呢。”粟远冽握紧了拳头。他最近在翻看宫里的藏书,有许多都是没有对外公开过得机密。对于南越,他知道的肯定比苏清河多。
“哥哥知道紫玉兰吗。”苏清河问道。
粟远冽的手猛地握紧椅子的扶手,“你说什么兰。”
“紫玉兰!”苏清河看了一眼粟远冽青筋已经绷起的手背,心里又多了一层思量。
明启帝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
苏清河看了沈怀孝一眼,道,“有件事倒是忘了,上午不是跟舅舅越好了要出城么。要不然你替我走一趟。”
约好的明明是晚上!
沈怀孝知道苏清河这是要把他打发出去。他又不是没眼色的人,皇上和太子的反应就说明这可能牵扯到皇家的秘辛。他这个外人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一拍大腿,“还真是把这事为忘了。”说着就要告退。
明启帝点点头,“那你去忙吧。”
苏清河叮嘱沈怀孝,“要是我今晚没回去,记着东西一定要先留下。”
这里的东西,就应该是了凡的尸体。她这怕有人销毁证据。
“放心!”沈怀孝郑重的道。
等沈怀孝出去,大殿了只剩下父子三人。明启帝才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别担心,既然清河已经发现了端倪,就不会出大事。“
粟远冽点点头,看向苏清河,“紫玉兰是南越的国花,只有皇室之人,才能拥有。因为这花极难种植,据说,只有皇室才有种植的秘法。”
这些,苏清河也是在原主记忆中的得知的。都是金针梅郎师门传承下来的。
“你究竟在哪里见过这种花。又怎么确定你见到的就是紫玉兰。”粟远冽问道。
“这是师门的不传之秘,但是我以金针梅郎的名誉担保,不会看错。”苏清河郑重的道,“至于在什么地方见到的,说起来,这个人早已经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谁!”明启帝问道。
“天龙寺的主持无尘。”苏清河道。
“是他!”明启帝眉头一皱,“此人年纪已经过了八旬,我才没有往这人身上想过。一个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的出家人,能有什么追求呢。”他看向闺女,“看来你说的是对的。要是他们真的不是为了自己,而单纯的只是想复仇。那么,这种做法也就能理解了。”
苏清河点点头,“这也就是为什么huáng斌毫不在意他的子孙后代会不会出息,有没有人能传承自己衣钵的原因。他自己都是复仇的工具,更可况他的孩子,孙子。”
明启帝深吸了一口气,“是啊!huáng斌一介寒门布衣,即便有先帝的提携,就算他自己能力再出众,也不可能升的那般迅猛。这应该是身后有qiáng大的后援才对。而海上的海岛,只怕是他们给南越经营的复国之地。南越的整个疆域,都是沿海的。听说,也有一些渔民,早些年迁居到了海岛上。至今,他们大概仍然以南越国人自居吧。”
“这才说的通!”苏清河点点头,“否则,huáng斌的行径就显得十分的可笑,一个七老八十的人了,他算计来算计去图的是什么,总得有个目的吧。如果真是深入骨髓的恨,那就说的通了。他们一边想复仇,一边想着复国。眼见故土难回,这才有了修建海岛之事。”
粟远冽点点头,“成王败寇,这就是万古不变的真理。从古至今,在同一片土地上,有过多少王朝的更迭。他南越所占之地,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南越的。他们不也一样,灭了别人,取而代之了。怎么被灭的换做了他们,就不成了呢。”
“所以,我才想问问,当日,南越的皇族究竟是怎么处理的。是什么事qíng,让他们仇恨至今。”苏清河叹道,“有时候,我都不得不佩服,这些人就像是飞蛾扑火,即便明知道不敌,明知道是送死。可还是义无反顾。这般的不死不休,总得有个原因吧。是什么点燃了他们整个皇族的怒火,甚至,时间都不能淡化。”
粟远冽看向明启帝,这也正是他想不通的。
明启帝看着一双儿女,突然之间,觉得有些难堪。但还是轻声道,“你们知道,咱们为什么姓粟吗。”
这是什么问题。姓氏就是老祖宗传下来,还有为什么不成。
“咱们的先祖,就是一个孤儿。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乡何处,父母又在哪里。他就是沿街乞讨的乞儿,一路流落到了南越。”明启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苏清河和粟远冽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饿得很了,见马槽里的马正在啃食粟米,就偷偷的溜过去,抢牲口的饲料吃。说来也巧,荒郊野外的,让他遇见了出城打猎的南越王。那马,正是南越王的坐骑。”
“那时候的南越还是很小很弱,只有岭南那一小片区域。南越王见他十分可怜,就将他留下,留在身边做一个马童。因他没名没姓,就被南越王开玩笑般的赐名为粟米。这就是咱们姓氏的由来!”
粟远冽顿时觉得十分的难堪,而苏清河真的是完全听傻了。原来这个姓氏是有这个由来啊。可以说,粟家人身上生来就贴着一张标签,那就是他们是南越皇家的奴才。
而且是最下等的奴才!马童是什么,马童就是主子上马下马的时候,跪在地上,让主子踩着他们的脊背上下的人。他们真的是活在主子的脚底下。
怪不得南越会是粟氏皇家的禁忌呢。这个可真是够上不得台面的!虽说英雄莫论出处,可哪个大人物不想有个光鲜亮丽的祖宗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诅咒
“先祖就这么着,在南越王身边有了一份差事。对于一个四处流làng,无处安家,忍饥挨饿的孩子。能有个地方让他安身,这足以让他感激涕零。他越发的卖力的gān活,小心的伺候主子,为的就是不想丢掉这份差事。慢慢的,他由马童做到马夫,再做到管着南越王出门的管事。“
“南越王也没有亏待他,等他到了成家的年纪,就赐给他一个媳妇。这个媳妇虽然是个女奴,但真正的身份,却也颇有些来历。”
“南越之前的领地只有岭南一带,后来向外扩张,灭了句汀国。句汀国的皇室,男丁尽数被斩,女眷充作奴隶。这个赐给先祖的女子,就是句汀国的海陵公主。”
“二人成婚后,先祖自然是心满意足。一个乞丐出身的马奴,有这样一个身世显赫的妻子,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他越发的对南越王忠诚了起来。直到在战场上,为了保护南越王,生生用身体挡住了she向南越王的箭,整个人也被she成了刺猬。就这么死了。”
“而这位海陵公主,此时怀着遗腹子。南越王感念先祖忠勇,也颇为善待海陵公主,又见她身怀六甲,遂将她托付给了王后照看。后来,海陵公主产下一子,被南越王赐名为粟怀恩。”
苏清河和粟远冽对视一眼。粟怀恩,就是大周开国太ZU 。
明启帝点点头,“而那个时候,皇后所出的南越十皇子,也刚刚只有一岁。便将海陵公主母子留在了十皇子身边,一个充作奶嬷嬷,一个充作玩伴。”
“海陵公主是个有成算的人,待十皇子尽心尽力。taizu也就留在十皇子身边,跟十皇子一样,接受最好的教育。”
“而海陵公主到底是一国的公主,她的见识,她的隐忍,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或许开始的时候,人们还会忌讳她的出身,但是她的丈夫为了救主而亡,这样的遗孀遗孤,本就让人们对她们母子宽待几分。后来,见她一路守着十皇子长大,对她也就更没有戒心。”
“毕竟在十皇子之上,有九个皇子,作为嫡子,十皇子要面对多少后宫的yīn私,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栗。海陵公主敌国女奴的身份,慢慢的被人淡忘了。而忠心的形象,越发的深入人心。南越王和王后,也是对她信任有加。对taizu更是大力的提拔。”
“因为父母都是众所周知的忠心之人,taizu先天就比别人多了几分优势。凡是机密之事,从来不避讳他。”
“他从小站在十皇子身后,如同十皇子的影子。可他偏偏聪明异常,悟xing颇佳。他学的比十皇子好得多。”
“随着年龄的增长,心里也难免生出了不平来。他与那些皇子比,差在了哪。”
“不仅没有差什么,反而胜过他们良多。可就是一个出身,将他死死的限制住了。他想建功立业,他想改换门庭。”
“可是,那时候的南越王已经老了。他从taizu的眼睛里看出了桀骜不训。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压不住这个人。心里就生出了让taizu 殉葬的想法。”
苏清河心里一叹,殉葬是许多地方的风俗。以taizu 的xingqíng,怎么肯甘心呢。
“taizu自小在南越皇宫长大,为人又机变仗义,很是结jiāo了不少的人脉。这边南越王一有这个想法,他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海陵公主隐忍多年,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向自己的儿子讲述自己的国仇家恨,将她的身世和盘托出。”
“原来,句汀国跟其他中原之地还是有区别的。中原之地,男子为尊,女子为卑。但句汀国却没有这样的规矩。对于皇位,男女皆有继承权。海陵公主就是句汀国主看中的继承人。”
“一朝国破家亡,海陵公主却选择了忍rǔ偷生。不仅如此,她还联络曾经的族人,虽然都是女子,可这些女子嫁人生子,这些孩子,聚集在一起,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海陵公主将联络的印信给了TAIZU,也把句汀国数代积攒的财富托付给了他 。然后秘密的送走了儿子。”
“为了给儿子争取时间,海陵公主在南越王的面前自杀了。说她愿意代替儿子为南越王殉葬,但看在粟家就这一个独苗,还是遗腹子的份上,让南越王给粟家留一条根。”
“她在南越王面前发誓,等taizu有了儿子,就会亲自回来领罪。若是不能遵守承诺,粟家人世世代代不得好死。”
苏清河面色一变,不由的惊呼一声。粟远冽棉衣一变,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明启帝深吸了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他们夫妻看起来都是为主子尽忠而亡,虽然放走了儿子,倒也填进去自己的命。那南越王本就不是一个弑杀之人,心里反倒多了几分歉意。更是没有着人再缉拿taizu 。“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太ZU逃了出来。而句汀国的旧部和财富,就是咱们粟家起家的根本。”
“都说事实造英雄,这话很有道理。前朝末年,中原大乱。TAIZU的雄才大略也有了施展的余地。历经十数年,统一了中原。”
“而那时的南越国,也趁着中原之乱,向外扩张。占地着实不小。而那时的南越王早已经死了。新王正是当年的十皇子。”
“此时两人都已经人到中年。这位十皇子怎么可能对他的奴才称臣。”
“可是,就如同TAIZU 了解十皇子一样,十皇子对TAIZU也同样十分了解。他知道这位从小跟在他身后的影子,有着怎样的心xing和才学 。他知道自己不是TAIZU的对手。”
“于是,提早一步,就将皇室和不少的大臣家眷,统统送出了海。南越国本就靠海而居,在海上,他们更有优势。”
“所以,当TAIZU攻下南越时,南越的皇室基本已经空了。而那位十皇子自戕在TAIZU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