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持东宫子嗣!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名声!甚至在关键的时候,只这一条罪名,就能要了全家的xing命。
跟后院女人们的弹冠相庆不同,他有着深深的顾虑。
一边是隐患,一边是沈家女生下这天下继承人的诱惑。他有些为难了。
“你怎么想!”辅国公问世子。
世子沈中玑摇摇头,“各有利弊,难以权衡。但作为太子妃的父亲,我是不赞成的。太子妃还年轻,日子还长。总能有子嗣的。”
辅国公看了一眼儿子,“你说的为父未尝没有考虑过。但是太子妃的xing子,你是知道的。若是你能说服她,让太子的侍妾们产下子嗣,咱们就都省心。”
沈中玑一时默然。太子妃倔qiáng,这是沈家上下都知道的事。说心里话,这个女儿并不适合皇家。
“太子对太子妃忍让了这么多年,要不是皇上不满,也一直都没有说过什么。这已经是很给沈家面子了。咱们……也该适当的表示一下。”辅国公叹了一口气,“江南水师,一直是咱们的势力范围,如今左路军都督出缺,可以让太子看着安排。而沈家,送一个女儿去东宫,侧妃不敢想,就良娣吧。”
沈中玑叹了一声,只是良娣,委屈了沈家的姑娘,可也算是给了太子妃最大的体面。这样的名分,即便生下孩子,还是要仰仗太子妃的。他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荣华堂。
这个五进的院子是世子和世子夫人在国公府的住处。
世子夫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花,面沉如水,眼里露出几分讥诮之色。
脚步声由远至近,她脸上的神色慢慢的恢复。一如既往的平淡,冷漠,疏离。
“是你在东宫提了沈家再送女儿的事!”沈中玑看着江氏,问道。
“老夫人吩咐的事,作为儿媳,怎敢不从。”江氏没有看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怀玉也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女儿。”沈中玑闭了闭眼睛,有些疲惫的道。
“是啊!她一直就是我的女儿。”江氏转过身来,脸上有些肃然,“正因为是我的女儿,我才更了解她。让她退一步,可能吗。既然不能,你想过她这么坚持下去的后果吗。如今是皇上不满了!太子不能休妻,皇家丢不起这个人。虽然皇家从来没有被休的媳妇,但病逝的不在少数。世子爷难道要让自己的女儿被皇家病逝吗。”
沈中玑心里一寒,抬起头,有些愕然。
“后宅中,悄无声息要人xing命的手段多了,更何况在皇家。真到那时候,沈家能如何!还不是一样,再送个女儿进去,维护与太子的关系。既然结果都一样,那么如今这样,好歹能保全她的xing命和名分。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还年轻,还有机会翻身。真要是一意孤行,丢了xing命,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世子爷不必疑心我,正如您所说,她是我亲生的,我没有害她的必要!再退一步说,我不为她这个女儿考虑,难道还不为忠儿考虑吗!胞妹自然比堂妹亲近!远近我还分得清!”江氏的声音冷漠,但所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沈中玑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江氏看着沈中玑的背影,淡漠的转过身,轻轻的唤了一声,“红儿!”
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从yīn影了走了出来,“请夫人吩咐。”
江氏招招手,“附耳过来。”
红儿躬身靠近,江氏耳语了几句。红儿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第四十七章 查问
冬天的太阳,显得孱弱和苍白。即便是难得的好天气,也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苏清河坐在暖阁的炕上,手里拿着剪刀,炕上摊着纯白的棉布,“说吧!我听着呢。”
兰嬷嬷低声道,“……过了这么多年,老奴都已经不怎么记得住这个人了。当时也就没有认出来。毕竟半辈子都过去了,也都老了。如今能想起来的也只是片段。我们还小的时候,管教我们的姑姑手底下有十个刚进宫的孩子。十个人在一起学习了大半年,最后,分成了两拨,一拨给了还是皇子的当今圣上,一拨好似进了哪个娘娘的宫里服侍。当时,还是先皇在位。老奴那时年纪不大,也记不住那位娘娘是如今的哪位太妃了。老奴在当时的皇子府伺候当今圣上,直到皇上继位,才又回到宫里。可也早已物是人非,也从来没有试图找过。再加上,当时的qíng况特殊,皇上和太上皇之间……”兰嬷嬷顿了一下,皇上和太上皇父子争权,这事可不是她一个奴才该说的。她点到即止,绕过这一茬,继续道,“老奴伺候的是皇上,而那一拨人伺候的却是太上皇的妃嫔,也就是太妃。两方都要忌讳,更不会联系。甚至都非常忌讳,怕别人知道他们之间是有某种联系的。老奴如今都不确定,那时候她是不是还在宫里,真是没有丝毫的印象。后来,贤妃娘娘进宫了,皇上将我们给了贤妃,并且让我们发下毒誓,一辈子只许认贤妃娘娘一个人为主。再后来,娘娘出事了,我们就跟着四殿下,直到如今。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了!”
苏清河点点头,“不记得也不打紧,只要知道她大概从哪来就行了。”
“老奴恍惚记得,当时是说宫里新封了一位娘娘,按照年份算,只要去宫里查证一下,就能知道。”兰嬷嬷心里也警惕了起来。在宫里那么多年,什么没见过。越是这样的人,身上的猫腻越多。
“这个确实不难!”苏清河点头。“不过,如今就看嬷嬷的了!留下她!看住她!”
兰嬷嬷点点头,“您放心,jiāo给老奴去办。”
苏清河点点头,拿起软尺,丈量尺寸,做上记号,然后拿起剪刀,认真的裁剪。她要给沈怀孝做一身中衣穿。
外院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是专门安置初来院子的下人的。
后罩房内,屋里的炭盆烧的正旺,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碳,只是最普通的木炭。给普通的粗使婆子用,也算是极为仁厚的。
门从外面推开,兰嬷嬷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妹妹只怕是不记得我了。”
那婆子眯着眼睛,细细的打量兰嬷嬷,好半天,才露出激动之色,“可是兰心姐姐!”
“不是我还能是谁!”兰嬷嬷上前,拉了她的手,“那时候多好,现在都老了。”这双手确实有些粗糙,不像是养尊处优的样子。她若无其事的道,“妹妹,那天我就见你眼熟,当时还奇怪呢。这天下哪有长得这般相似的人。竟然真的是你!你怎会落到如今的境地。”
“姐姐这般记挂jú蕊,倒叫妹妹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对!想起来了!她是叫jú蕊!当时瘦瘦的,小小的,不爱说话,也不合群。
兰嬷嬷松了一口气,她笑道,“一个屋子住了大半年呢。怎么会忘了。不过,当时你又瘦又小,若不是你眉间的那颗痣,我是不敢相认的。我就想着,这人再怎么像,那痣总不会也一般无二吧。”
jú蕊也笑了起来,“如今到了这里,还得靠姐姐照拂。”说着,拉了兰嬷嬷坐下。
“看妹妹的样子,竟然是出宫了不成。”兰嬷嬷亲热的道,“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jú蕊点点头,“先帝驾崩,皇上开恩,放了许多人出宫。我就在里面。”
“原来如此!”兰嬷嬷叹了一声,“看你如今这样,可是遭了难了。妹妹放心,姐姐在主子面前还能说得上话,要是妹妹不想与人为奴,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主子不会为难的。”她低声,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道,“姐姐不瞒你,你也在宫里待过,也看得出来,我家的主子,也不是个普通人。说不得看在你在宫里伺候过的面上,给你另外的恩典,帮你重整家业呢。在咱们千难万难的事,在主子那,也不过是一句话。”
“快别提什么重整家业了!”jú蕊的眼泪就留了下来,“出宫后,爹妈都过世了。只能跟着哥哥嫂子过活。后来,嫂嫂将我卖给一个年纪大的行商为继室。我那丈夫,虽然年纪大了,但待我是真的好。那些年,跟着他走南闯北,虽然辛苦,但也舒心。不想,没过两年好日子,老爷疾病去了。当时还在行商途中。我带着老爷的棺椁,回了老爷说的老家湖州。去了才知道,人家家里的妻子儿女俱全,哪里是丧妻续弦,根本就是买了个妾。那时我才知道,哥哥嫂嫂知道我死也不会给人做小,连同我们家老爷,撒了个弥天大谎。我没有一儿半女,又是个买来的妾。就被正房的太太卖了。辗转多次,才到了这里。”
兰嬷嬷唏嘘两声,“没想到妹妹这般命苦!反倒不如我这一辈子没嫁的,落了个gān净。”
“谁说不是呢。”jú蕊点点头,擦了眼泪,“如今这里有姐姐,就有了伴。主家好,我也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兰嬷嬷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有姐姐在。这几天你且安心住着。规矩你是知道的,新来的难免要让人家观察几天。等主子分配差事的时候,自有我给你周旋。”
jú蕊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真是多谢姐姐了。”
兰嬷嬷出了院子,去找了钟善,“让人看紧那人。”
“真有问题”钟善不由问道。
兰嬷嬷摇摇头,“不知道!听着没什么问题。”她把从jú蕊那听来的话,学给钟善听,“她既然敢说,那自然就不怕查证。所以也就没有细问。咱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若是这种没破绽的人,才越是可拍。”
钟善点点头,“放心吧!万事有我呢。”
兰嬷嬷这才回去给苏清河回复。
“你觉得呢。”听完兰嬷嬷的话,苏清河问道。
“在宫里服侍过的人,不说旁的,谋生的手段还是有的。大户人家找教养嬷嬷,那是捧着银子上门求啊!她可是在太妃身边伺候过得。老奴觉得,她要么是时运实在不济,要么就……不好说了。”兰嬷嬷谨慎的止住了话。
苏清河点点头,“过几日,将她带过来,咱们院子里的花糙树木还没人管呢,这个管事嬷嬷不算委屈她吧。这份人qíng,由你去送给她。”
兰嬷嬷点点头应了下来。
京城,皇宫,乾元殿。
福顺将手里的两封秘信承给皇上。
“直接说吧,什么事。”明启帝指了指信件,让福顺拆看。
福顺笑着打开,看了一遍,笑容更胜了,这个消息,皇上会喜欢的。“皇上,您送去的人,小公主都留下了。”
“都留下了!”明启帝抬头,有些吃惊,“她这是怎么挑人的,这么巧,都留下了。”
福顺越发笑眯了眼,“小公主让石榴挑的。说把跟她一样的人挑出来。”
明启帝一愣,也笑了起来,“倒也是个机灵的!罢了!知道了就知道了。不过,这心xing啊,还得磨!怎么能这么轻易的相信别人呢。”
“看您说的。”福顺知道皇上心里喜欢,就道,“您又不是别人!”
明启帝叹了一声,“这孩子……像她娘!”
福顺也不由的想起了那个进宫之初的贤妃……
主仆沉默了半晌,明启帝才问,“看看另一封说了什么。”
福顺应了一声,才拆看,“是四殿下的信……信上说……”他皱眉看完,才道,“说除了石榴选出来的人,其余的都有问题,小公主让人将她们关押了。殿下的意思,问问您,是不是把这些人秘密送回京城,由您审问。另外,还发现了一个十分可疑的嬷嬷,跟贤妃娘娘跟前的旧人有颇多相似之处。小公主的意思是,想留在身边,钓大鱼!”
明启帝眼里的冷光一闪而过,“不用送回来,让他看着办!”然后又冷笑。“看来,有些人终于忍不住要冒头了!这是好事啊!”
福顺低下头,“放在小公主身边,是不是……危险。”
明启帝朗声一笑,“你可不要小瞧了朕这个小女儿!”他指了指信件,“老四以前可没这么细心过!那么这个细心的人,看出破绽的人是谁,你想过吗。”
福顺这才哑然。有些事,安郡王是不会跟别人商量的,但这位小公主却不一样。
“龙生龙凤生凤!”明启帝有些得意,“到底是朕的种!”他站起身来,“走!去西寒宫坐坐。”
西寒宫。
“晚上了!别做这些,费眼睛。”明启帝进屋,看见贤妃在灯下做针线。
“来了!”贤妃站起身来,倒了茶递过去。
跟以前相比,现在的态度好多了。
明启帝在她对面坐下,看她针线筐里的衣衫有龙纹,心里不免一动,“这是给我的!”
“嗯!”贤妃低头,“我瞧着,身量跟以前差不多,想必照着以前的尺寸,该是合身的。”
以前!那是二十年前了……
第四十八章 空的
二十年前,他还年轻。年轻的帝王处处受制于太上皇,还远没有如今的满身威严。
“我老了!也发福了。”明启帝笑道。
贤妃抬起头,认真的看了两眼,颔首道,“嗯!是不及以前俊了。”
福顺默默的垂下头,帝王可以用俊丑来形容吗。
明启帝却显得很高兴,帝王不能用美丑来形容,但是女人形容男人,却是可以的。他笑道,“你还是这么实诚!我看着,闺女这一点就随了你,有点傻大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