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里有一封信,借着外头泄进来的月光,宋靳清晰地看见了上头写的东西。
缠绵哀愁,qíng深意重,一字一句皆盛满了对往事的懊悔,对今日处境的恐惧以及对未来之事的期盼。自然,这字里行间流露出最多的便是对燕璘的眷恋思念……
宋靳的目光一下子变冷。
看来这就是楚晚玉拜托阿枣转jiāo给燕璘的东西。
若是叫燕璘看到这封信,他怕是当真会不顾一切,只为救她脱离火海。
冷冷地盯了那荷包一会儿,宋靳将那信重新放进了荷包,然后将那双鱼荷包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一个刚刚失去孩子,遭受了巨大痛苦的人,竟还能写出这么声qíng并茂的信……
那楚晚玉果真如燕寻所说,不简单。
想到阿枣也被她摆出的弱态迷惑了,宋靳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地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傻姑娘,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早就被他弄醒,这会儿只闭着眼装睡的阿枣一听这话就愣住了。
利用?
谁利用她?楚晚玉吗?
心中一突,阿枣没有动,脑中一下子转过了许多念头。看来,方才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可虽然这么想着,阿枣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不动声色地瘪了瘪嘴。
不管这事儿有什么内qíng,她现在都不想搭理他来着,最少要不理他一个晚上,哼哼!
见怀里的姑娘的嘴巴轻轻地动了一下,宋靳忍不住微微勾唇,脸上的冷色一下子散去,闭上了眼。
***
宋靳本来打算早上醒来再好好哄哄昨晚显然有些生气了的媳妇儿,可哪想天还未亮,胡啸便匆匆而来,说是小山谷那边出现紧急状况,请他马上前去。
见怀里的姑娘正睡得香甜,宋靳犹豫了一下,到底没舍得叫醒她,只飞快地吻了吻她的脸,然后匆匆穿上衣裳随胡啸走了。
等阿枣醒来,一旁的chuáng已是冰凉一片。
愣愣地看了看空dàngdàng的房间半晌,阿枣又闷闷地躺了回去。
不开心。
今天也不要理他了。
阿枣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真是被他宠坏了,如今竟是这么一点半点的委屈都受不了……
这么一想,便又忍不住弯了一下唇,可随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这么想着,视线突然扫见chuáng边小桌上的双鱼荷包,阿枣一愣,而后重新爬了起来,将那荷包拿了过来。
这是楚晚玉昨日拜托她jiāo给燕璘的,她只知里面是一封信,并不知其内容。
那么……里面到底写了什么呢?为什么宋靳看完之后会说她被楚晚玉利用了呢?
阿枣犹豫了一下,打开了那荷包。
虽然知道随便看他人的信件不对,但此事qíng况特殊,又事关燕璘和宋靳,阿枣想了许久,到底是在心里对楚晚玉说了声抱歉,展开了那封信。
一看完那信,阿枣就愣住了。
难怪宋靳会说那样的话……
这样思路清晰,文采并茂,感qíng深厚的qíng信……哪里该是一个刚刚受过折磨还失去了孩子的人能写得出来的?
想起楚晚玉颤巍巍地握着笔,满脸惨白,一脸凄楚绝望地写下这封信的样子,阿枣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被骗了?
也不是,楚晚玉被成王折磨,失去孩子的事qíng都是真的,这个她骗不了她。
可……从这信上能看出来,楚晚玉也绝对不是她昨日看到的那样简单纯粹的。
仔细想想,她对她来说不过一个没有多熟的生人,可她却愿意把这种一不小心就会名声尽毁的事qíngjiāo托给她……
当真只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赌上一赌吗?
如果没有打探过她的底细,查探过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确定她会心软,她还会这么做吗?毕竟,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与燕璘私下是认识的。
拨开同qíng怜惜的迷雾之后,思路便越发地清晰了起来。
阿枣撑着下巴坐了起来,心里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荒谬可笑之感。
幸福的日子过久了,她竟也松懈了。
虽然昨日她并未完全相信楚晚玉的话,也没有答应一定会帮她将这荷包转jiāo给燕璘,可她是确实是相信了楚晚玉说的和燕璘有关的那部分往事,且对这对苦命鸳鸯生出了深深的同qíng。
如今想来,那些话也不一定是真的……否则宋靳方才反应不会那么大,而且……
之前她以为他说的那句“楚晚玉配不上燕璘”,是因为楚晚玉已经嫁过人的身份,可认真一想,宋靳根本不是会在乎身份的人,因此……
只怕是那楚晚玉有问题。
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怕是要等晚上宋靳回来才能知道了。
阿枣叹气,将那信装回荷包收好,顺手塞到枕头底下,而后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苦笑。
或许楚晚玉对她并没有恶意,但这种被人利用的感觉……还是叫人有些不快。
果然,这些个后宅里的女人,没有哪个是真正简单单纯的。
***
起chuáng陪平安吃了早饭,又陪小家伙玩了一会儿,阿枣便背着药箱出了门往千金堂走去。
哪想才刚走到千金堂门口,便碰见了一袭白衣,英美非凡的姜无双。
“师姐,你怎么来了?”眼睛一亮,阿枣快步跑上去勾住了姜无双的胳膊。
“进去说。”
阿枣忙点点头,带着姜无□□快地走到了千金堂后院,这才低声道:“发生什么事了师姐?师兄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怎么样了?”
岑央自进了皇城禁军之后便很少有消息传出来,阿枣心里不免担忧,这会儿便忙问道。
“还可以,他成功接近谢云了。”姜无双神色不变,显然岑央行事还算是顺利。
谢云十三岁就随其父进入了皇城禁军,如今是皇城禁军中三大禁卫长之一,直接听命于其父谢晋及燕帝。谢晋常伴燕帝左右,岑央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顺利接近他,谢云却不一样,他是有轮班休息时间的,因此,通过谢云接近谢晋,便成了岑央的目的。
阿枣这才放了心:“那师兄身体qíng况如何?近来‘真师兄’出来的次数多吗?”
一听这话,姜无双就想起了前日晚上突然偷偷跑回来,将她这样那样了一番又匆匆离去的某人……
想到那时她竟不知为何有些分不清到底眼前人究竟是哪个岑央,姜无双就不由恍惚了一下。
他近来好像越来越叫人难以分辨了……
“师姐?”
阿枣的疑问声叫姜无双一下子回了神。
“……还好,就是好像越来越叫人分辨不出了。”
阿枣却眼睛一亮:“这说明他的病在好转啊,等他们两个完全合为一体,师兄的病就痊愈了!看来进京果然是对的,等除去谢晋,彻底解开师兄的心结,他就能正常地过日子了。”
姜无双这才无声地松了口气,点点头。
“对了,那他见到谢晋了吗?”
说起此事,姜无双猛地一顿,半晌才冷声道:“见到了。”
阿枣一惊,忙道:“那师兄?”
姜无双垂眸,盖住眼底飞快地闪过的心疼之色:“还好,他控制住了,没有失态。”
阿枣这才松了口气,半晌叹了口气道:“……为难师兄了,只是想解开那个心结,总要迈出这一步才行。”
姜无双“嗯”了一声:“明晚他会寻机回悠扬阁一趟,你和宋靳都来一趟吧,他好像查到了一些事qíng。”
阿枣一愣:“什么事qíng?”
“关于谢家的,具体的……我也还不知道。”姜无双额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一下。
那混蛋是偷偷溜回来的,根本不敢呆得太久,而那么点时间,都被他用来……咳了,正事儿什么的根本就没认真说,最后只jiāo代了个大概就抹着嘴巴走了。
“那……”
阿枣还没想问,却被姜无□□快地打断了:“对了,宋靳让我查的那事儿……”
阿枣一愣:“什么事儿?”
“……”姜无双白了她一眼,“燕承与林氏的婚约!”
阿枣这才反应过来:“哦哦对,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确实有人在暗中帮她,但那人藏得很深,这一时半会儿的查不出他是谁,还需要点功夫。”
阿枣一愣,但也不失望,只点点头:“那几个人哪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若这么快就露出马脚,我倒要怀疑其中是不是有诈了,师姐慢慢查就是。”
姜无双看了她一眼:“还有,有其他人也在查这件事。”
阿枣眯眼:“不必多说,一定是燕承,他查到什么了吗?”
“我们都查不到,他能查到什么。”姜无双不屑地挑了下眉,“只是说一下,让你们有个数罢了。”
“这倒是,好歹掌握了一些他的动向。”阿枣点点头,燕承自回京之后一直按兵不动,这叫她一直有些不安,如今得知他的动向,心中有了些数,倒是一下子感觉舒坦很多。
“嗯,明晚记得过来,我走了。”姜无双说完便起身走了。
阿枣送走她,便收拾了心qíng去大堂里开始坐诊。
***
一天就这样飞快地过去了。
今日上门看诊的人不少,因此阿枣一直忙到夜幕初降才得以回家。
想着楚晚玉和燕璘的事qíng,阿枣一边在心里叹着气,一边朝家门走去,哪想刚走到家附近的小巷口,便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清冷如水的声音,是宋靳。
阿枣一愣,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结果就看到了一袭黑衣,身如青竹的宋靳和一个同样一身黑衣,五官生得十分明艳的姑娘。
“大首领,属下还未曾拜见过夫人呢,能否让我见夫人一面?听闻夫人是前国师鬼谷子的关门弟子,医术了得,我可崇拜她了……”看打扮这姑娘应该是烈虎卫里的一员,此刻她正一脸期盼地对宋靳说着话,语气慡朗娇俏,给人难以拒绝之感。
阿枣微微眯了眼。
☆、第86章 第85章
第85章
“今日不方便。”宋靳却是不等她说完便淡淡地打断了她,“另外,往后有事叫胡啸自己来传达,训练期间除队长及有任务在身者,其余人不得擅自离谷你是知道的,自己回去领罚。”
黑衣姑娘明显僵了一下,而后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可是大首领,属下并非故意不守军规……”
“所以呢?”宋靳看了她一眼。
他的语气很淡很轻,可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黑衣姑娘心下一凛,再不敢争辩,忙低下头道:“……不管什么原因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属下知道了。”
宋靳没有再说话,只挥挥手转过了身,哪想……
“夫君!”
见不知何时出现的姑娘正一脸甜蜜地冲自己挥手,宋靳微讶,而后眼底飞快地浮现一抹笑意。
“夫人。”大步走上前接过阿枣的药箱,宋靳方才还冷冽如霜的脸一下子融化成水,露出了叫人无法抗拒的温柔笑容,“回来了?今天累不累?”
“还好,就是今日病人有些多,这会儿胳膊有些酸。”阿枣柔柔地笑着,语气温婉,目光似水。
宋靳心里好笑,面上却只语带心疼地说:“夫人辛苦了,等会儿回家为夫给你捏一捏。”
“……嗯。”阿枣状似羞涩地低下头,片刻才朝不远处直愣愣站在那的黑衣姑娘看去。
她正怔怔地看着宋靳,满是震惊的脸上带着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失落与打击。
自认识大首领之后,他便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冷冷淡淡,宛如世外人的,她也一直以为他原本就是这样清冷自持的人,哪想他私下对着妻子的时候,竟是这样一番温柔似水的模样……
阿枣像是根本没发现黑衣姑娘的失常,只一边伸出手偷偷拧住宋靳的腰,一边好奇似的眨了眨眼:“夫君,这位姑娘是……?”
宋靳顿时身子微僵,哭笑不得,可想躲又不能躲,只得求饶似的看了阿枣一眼。
阿枣挑了挑眉,杏眸一眯,手上的力气更大了。
宋靳只得qiáng撑起高冷的面皮,淡淡地扫了黑衣姑娘一眼,道:“烈虎卫一员,胡啸的妹妹胡英。”
宋靳的声音有些紧绷,黑衣姑娘胡英心下一颤,猛地回了神。而后她便忙敛了神qíng低下头,冲阿枣行礼道:“属下见过……夫人。”
“胡姑娘不必客气,快起来!”阿枣冲她微微一笑,而后柔声问道,“你们是在谈公务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夫人多虑了,属下……已经禀报完毕。”胡英这才抬头,有些僵硬地回以一笑,然后忍不住又看了宋靳一眼。
宋靳正目光含笑地看着阿枣,半个眼神都没有再给她。
到底是个姑娘家,见仰慕之人对旁人这般温柔,对自己却是这般冷漠,胡英只觉得大受打击,再也待不下去,飞快地说了声告退便红着眼眶离去了。
胡英一走,阿枣立马狠狠拧了宋靳一把,而后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看来大首领近来艳福不浅呢……”
“嗯……不止是近来,”宋靳揉了揉吃痛的腰间,而后突然往前凑了一步,低头看着阿枣暧昧地笑了,“自成亲之后,在下便一直在享这世间最好的艳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