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中,她听见了宋靳与盛让惊骇jiāo加的喊声。
再然后,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阿枣再次醒来,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是……想,想吃点什么东西吗?或者,喝点水?……”
刚睁开眼睛,被子外的手就被人紧紧握住了,阿枣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满脸紧张,不见往日半分从容的男人,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等脑袋渐渐清晰起来,她才抽回手,一边撑着chuángyù坐起来,一边有些担心地问道:“我没事,倒是你……出什么事儿了?你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劲……”
宋靳还没说话,chuáng边抱着平安的姜无双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怀里的平安也扭起了小胖屁股,拍着小胖爪欢呼道:“娘亲娘亲!醒了醒了!”
没有理会姜无双,也没有理会平安,宋靳一边紧张地扶着阿枣坐起来,一边飞快地回道:“我没事,就是怕你饿,你想吃点什么?我叫人去做,你睡了很久,晚饭还没吃呢……”
他真的很不正常!
阿枣怪异又困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转头去看一旁反应同样很奇怪的姜无双:“师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姜无双没回答,反而笑得更厉害了。
最终还是平安替她解答了疑惑——小家伙见姜无双笑得厉害,竟忙用小胖爪去捂她的嘴巴,一边还十分紧张道:“嘘——媳妇儿娘亲在肚子里睡觉觉!姨姨别吵!”
姜无双闻言笑意更深,然还是生生憋住了:“是是是,保证不吵着你媳妇儿。”
平安这才满意地点了下脑袋,而后满眼期待地凑过去,想靠近又不敢靠近似的指着阿枣的肚子,似懂非懂道:“娘亲,媳妇儿乖乖哒。”
阿枣没有说话。
突然一道惊雷劈下,她已经整个人呆滞了。
还是宋靳接了他的话:“嗯,因为平安也很乖,宝宝向平安学习呢。”
“宝宝?”平安不解了,“爹,是媳妇儿!”
宋靳看了他一眼:“宝宝就是平安的媳妇儿。”
平安摇摇头,有些慌了:“平安不要宝宝,就要媳妇儿!”
宋靳没有再回头:“嗯,肯定给你媳妇儿,宝宝给我和你娘……”
姜无双闻言,再次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好半晌,她才按着眼角停了下来:“宋靳你够了,不就是要当爹了么,瞧给你惊的。”
宋靳依然没理她,只双眼极为专注地看着阿枣,眼底亮光bī人,耳朵也红得厉害,仿佛沉醉在了某个美好世界里,眼中除了特定的人与风景,再也看不见听不见其他东西了。
阿枣这时才渐渐回过神来。
“师姐,你……你是说……我,我……”
“亏得你自己就是个大夫,竟怀孕两个月了都没知觉。”姜无双嫌弃地看着她。
看着她眼底无法掩盖的喜悦与淡淡的羡慕之意,阿枣这才整个人一激灵,彻底反应了过来。
“我……我要做娘亲了!”猛地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阿枣只觉得满心神奇。
半晌,她才眼睛亮亮地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段时间事qíng太多了,便没有太注意……哎呀,我竟真的要做娘亲了!”
抬头又见宋靳神色依然异常无法平复,阿枣心口一颤,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忽然从心底深处飞快地蜿蜒而出,瞬间填满了胸口,叫她除了想笑,一时间竟是其他什么qíng绪都没有了。
见阿枣也开始对着宋靳傻笑,夫妻俩竟就这样傻呆呆地互相对视发起了呆,姜无双顿时又好笑又无语,可到底没有再出言打扰,只抱起了平安起身yù出门。
先前阿枣昏迷不醒,小家伙怎么都不肯离开,非要守着娘亲等她和“媳妇儿”醒来,如今阿枣既然已经醒来,想必他也不会再闹了。
可哪想她才刚起身,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同时,一个粗犷浑厚却带着几分紧张不安的声音响了起来:“盛儿醒了吗?妹夫,她一切可都还好?”
阿枣猛地回过了神。
想起门外之人是谁,她再也忍不住像个孩子似的欢呼了起来:“哥哥……哥哥我要做娘亲了!”
说着,就下意识地掀开被子yù下chuáng。
阿枣醒了,宋靳便也渐渐冷静下来,然见此景,还是心中一紧,忙一把将她按了回去:“歇着,你歇着!”
说完不等阿枣反应,又扭头对门外的盛让道,“兄长快进来吧。”
盛让却有点犹豫:“可是盛儿……”
看来方才阿枣太过激动以至突然昏倒,着实吓坏了他。宋靳看了阿枣一眼,见她吐了吐舌头,一派娇俏可爱,这才如梦初醒,唇边的笑意止不住地绽开:“放心吧,没事的,她这会儿qíng绪很稳定。”
阿枣也明白了盛让的顾虑,忙跟着点头道:“我没事儿,哥哥快进来吧!”
盛让这才推门走了进来。
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喜悦与感慨之qíng,阿枣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拉着宋靳的手,抿着唇满眼幸福地笑了起来。
竟是这样惊喜的一天。
***
一边享受着宋靳的投喂,一边听盛让说着陈年旧事,阿枣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只觉得心里满足得不行。
虽然外头局势正紧张,这个孩子来得并不是好时机,可阿枣不知道为何却一点儿都不担心,心里只有开心满足,没有一丝忧虑。倒是宋靳有些紧张过度,总因为阿枣的举动而惊乍,看得阿枣好笑又甜蜜。
“哥哥,嫂嫂是个什么样的人?”前世阿枣都叫盛让“兄长”,这一世许是受了三妞影响,她竟觉得“哥哥”更亲近,便不由一改前世习惯,叫起了“哥哥”。
眼前这失散多年的妹妹对自己竟一点隔阂都没有,满眼都是亲近与欢喜,盛让心中虽有些不解,但这是好事,他没有深究,很快将之丢在了一旁,朗笑着说起了妻子吴氏:“她是个xingqíng慡利之人,最喜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了,若是见到你,必会十分欢喜的……”
阿枣眼睛亮亮地听着,脑中浮现了嫂嫂吴氏不那么美丽,却英气大方的脸。
前世吴氏待她确实极好,她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哎哟你这丫头生得这般好看,谁能忍心叫你受委屈呀”……
阿枣听着听着,不知怎么的,突然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滚出了眼眶。
盛让一看就慌了,忙笨拙地安慰了起来:“别哭别哭,哥哥,哥哥说的都是真的,你嫂嫂定会待你好,不会欺负你的……”
谁担心这个了!哥哥还是这么呆!
阿枣一下子破涕而笑,忙伸手擦了擦眼泪。
宋靳明白她这会儿的感受,也知道孕妇容易qíng绪不稳定,可见媳妇儿对着旁的男人又哭又笑的,不由忍不住有些发酸。
虽然这人是她的亲兄长,可他还是只想把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尽收于自己的掌心,不叫旁人窥去半分。
想到这,宋靳顿了一下,而后抬手揉了揉额角。
自方才知道她怀孕之后,他好像qíng绪也变得很不稳定……
“对了,你可与哥哥见过礼了?”阿枣突然拉了拉宋靳的袖子,小声道。
“这个无妨,你方才……”
盛让耳尖地听见了,只是他还没说完,宋靳已经站起来对着他行了个礼:“方才有些慌神,竟将兄长忘在了一旁,是我失礼了,还请兄长勿怪。”
☆、第110章 第110章
第109章
盛让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突然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若盛儿昏倒了,你却还有心思与我见礼,我才会怪你。何况……单凭你愿意为了给她一个欢喜的生辰礼物而千里来寻我,我便知道盛儿的眼光极好,我是可以放心将她jiāo给你的。”
说到这,他突然扭头看了阿枣一眼,然后飞快地对宋靳行了个礼,沉声道,“多谢妹夫在哥哥不在的时候,将盛儿照顾得这样好。”
宋靳一愣,而后忙回了一礼:“兄长言重了。”
“什么生辰?”阿枣正感动着,突然听到这话,顿时诧异地看向了宋靳,“你……是你请哥哥回来的?”
“额,你还不知道?”盛让愣住,而后有些抱歉地看了宋靳一眼,摇着头笑了起来,“若非阿靳传信给我,远在边疆的我又哪里能得知你在京城的消息呢?”
阿枣这才一下子想起来,好像确实再过几日就是自己的生日了。只是她从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前世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自己生日是什么时候,与盛让相认之后知道了,却也因一直身在宫中,从未认真过过,因此这一世也未曾有过任何期待,没想到宋靳却……
阿枣愣愣地看着宋靳:“这……是你准备送我的生辰礼物?”
宋靳笑着挑了下眉:“兄长来得早,已算不上生辰惊喜了,我得重新再想一个。”
阿枣看着他,心口突然一阵发颤,顾不得盛让还在场,她突然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这个!这个……这个已是世上最好的礼物了!还有孩子,这个孩子也是……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盛让闻言眼眶一热,方才刚刚平复下来的心qíng又一下子震dàng了起来。
宋靳心中一时也有些动dàng,可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湿热,他又心下一急,忙摸了摸阿枣的脑袋,柔声哄道:“好好好,都听你的!别激动,当心孩子……”
阿枣紧紧地闭着眼,胸口一时鼓胀得不行。
此刻这沉甸甸的幸福感,压得她竟想要放声尖叫,好叫这世上所有人都能知道她此刻有多么欢喜!
***
盛让没有多留,与阿枣宋靳一起简单地吃了个晚饭便连夜赶回北疆了。
他是宋靳派人秘密请进京的。身为外将,原本非宣召不得擅自进京,然事关自己费尽心机找寻了多年的妹妹,盛让也顾不得那么多,确认消息之后,忙与忠义侯匆匆说了一声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大燕朝的京城坐落在大燕国土的北边,因此这北疆边境离京城倒也不是非常远,盛让快马加鞭,只用了五日的时间便赶到了——这比宋靳想象得要快得多。
至于为何宋靳会突然联系他,告诉他阿枣的消息……
再过几日便是阿枣的生辰,宋靳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礼物了,只是对于到底送什么,却始终没有什么头绪,直到某日收到三妞的来信,看见了书信开头,歪歪扭扭的“哥哥”两个字。
阿枣很早便与他说过,自己还有一位与她失散多年,待她极好的亲兄长,只是他如今在北疆打仗,她无法前去寻他与他相认,只能在京城苦等相聚的机会。
寻了整整一世的亲兄长,相见而不能见的亲哥哥,宋靳想,这该是她最想要的礼物吧。
于是他根据阿枣说过的话,暗中搜集了足以能让盛让相信阿枣就是他妹妹的证据,又亲自画下了阿枣的画像,派人给盛让送了去。
本不过只是想给阿枣一个生日惊喜,可没想盛让来得这么早,也来的这么巧——他们刚决定要拉拢忠义侯,他就出现了。
对,先前宋靳与阿枣没说完,却被报信之人打断的,正是关于忠义侯和盛让的事儿。
燕承如今手握赵元的巡防卫与谢晋的皇城禁军。虽说因着谢云与岑央的关系,皇城禁军其实他还未完全掌握,然谢晋未除,这里头的不稳定因素就依然还是很多,做不了准数。
巡防卫与皇城禁军是京城防卫最重要的力量,皇子们暗中培养的暗卫与府里那几千的府兵对上他们,完全没有任何胜算。而他们一旦联手,就是烈虎卫全员出动,赢面也是极小的——烈虎卫再厉害再jīng锐,也只有几千人,可巡防卫加上皇城禁军,足有七八万人之多。
人数差异太大,即便真能取巧以少胜多,他们要付出的代价也必然极为惨烈。
而这不是燕寻和宋靳想要看到的。
他们要的,不是用手下xing命堆出来的惨胜,而是不损我方一分的大获全胜。
如此一来,兵权便显得至关重要了。
静王府身后有宁王府,宁王手掌南境兵权,可南境离京城太远,如今qíng况紧迫,要想他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带着南境大军赶到进城,这不现实。
那么剩下的,便就是离京城不算最近,但却最好拉拢,最近又刚好打了胜战,听闻即将凯旋回京的北征军了。
北征军由忠义侯谢凛掌管,谢凛曾为太子武师,为人又十分忠厚耿直,对大燕更是忠心耿耿,若是让他明白此间qíng况,应该会出手相助。然他那人较真,脾气又犟,若只是派人传信,怕是不会轻易相信他们说的话——毕竟带着北征大军包围京城可不是什么小事,一不小心,“护驾”不成,反倒会变成“犯上作乱,意图谋反”。
所以盛让的出面就非常必要了——他是谢凛的义子,谢凛待他如亲生,若有他亲自出面说明其中厉害,老爷子必然会全力支持。
而一旦有了他的支持……
北征大军素来骁勇qiáng悍,巡防卫与京城禁军纵然也都是jīng锐,然到底不如北征大军常年征战沙场,实战经验丰富,届时便是真要以一对二,相信他们也一定能扛得住。再加上燕璘从南境急招回来的jīng锐小队,静王府的势力以及宋靳手握的烈虎卫,便是到时真的免不了要走到兵戎相见的一步,燕承也蹦跶不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