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先出头的竟是小丫头。
而霍云霭竟也不惧她出错,由着她在那边说,毫不阻止毫不反对。
……真不知他对她是打哪儿来的自信。
秦疏影正这样想着,忽地见清雾回头,对着霍云霭一笑。
而那少年帝王,也对着女孩儿淡淡笑了。
在那一瞬,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再无旁人。就好似……
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
天地之中,只余下了对方。
可惜的是,那样缱绻的目光jiāo错,只有一瞬,便消弭无踪。想必是不愿被旁人瞧见罢。
秦疏影心中一跳,似是明白了甚么。忙转眸望向郑天安,生怕被郑老狐狸瞧见这一幕。
谁料,他却看见帝师大人眼含怒火双拳紧握,显然十分不甘,压根没留意到少年和女孩儿那边。
秦疏影瞬间安心下来。当先站起身来,扬声朝着上座抱拳一笑,道:“陛下,不知这桩事qíng可以了结了么?末将腹中空空,再不吃,这些美味怕是要凉透了。”
霍云霭淡淡“嗯”了声,朝身边的于公公微微颔首。
于公公便唱和一声。午宴正式开始。
秦疏影这便撩了衣袍坐了回去。
他这样一打岔,旁边几个武将哄然大笑,提及方才他那句话,问道:“大将军那般说,到底是自己饿了,还是怕柳家姑娘受难为?”
武人说话直来直去。虽不中听,却很能显露出自己的态度。
这样两句,分明是将清雾已经看做了是秦疏影的亲信。
凭着秦大将军和陛下的关系,秦大将军将亲信之人安置在陛下的跟前、帮助陛下处理事务……
那简直是相当理所当然的事qíng了。
有的文官亦是忍俊不禁,偶有几个xing子活跃点的,亦是说道:“想必是怕柳大人受难为了。”
众人哈哈大笑。
秦疏影没料到事qíng竟然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也不辩解,挑眉一笑与众人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们先拼酒赢过我,我再告诉你们答案!”
他这话一出来,就被周围的人好一通猛灌……
清雾看着周围热闹的qíng形,暗暗松了口气。舒缓了下qíng绪,才发现已经起了薄汗。幸好一直忍着,这才没人发现她之前的紧张。
身后响起轻叩桌案之声。
她知晓那是霍云霭,便转身行了过去。借着向霍云霭行礼的空档,朝他微微一笑。而后去到了自己的那个独立的小桌子旁,落座。
饭菜酒ròu陆续上桌。
小李子不知何时跟了过来,不做别的,专门负责伺候清雾这个小桌子。
有人想要给清雾敬酒,全被小李子给拦了下来。
他苦笑着对诸位大臣说道:“姑娘家里管得严。若是被柳家人知道姑娘被灌了酒,那可不好jiāo代了。”清雾也赶紧起身,连道自己饮不得酒。
这话倒是大实话,也不怕说出来当借口。
因为任谁只要去柳府打听打听,就会晓得,家里的夫人是万万不准姑娘饮酒的。
大家不过是因着在这喜庆的日子里高兴,又觉得这位柳姑娘是个难得一见的,所以过来与她喝一杯。
以她这年岁,在场之人,哪一个不比她大上许多?
一听这话,众人都是哈哈一笑,便将这事儿揭过去了。
谁也不会去刻意为难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酒席开始了约莫半个时辰,霍云霭便先行离席。由着众人留在殿内继续欢饮。
他一走,清雾和秦疏影自然跟了去。
此时已经无人再去怀疑甚么。
不知是不是酒席上的酒气太重的关系。清雾有些微的不舒服。
原本她打算去宁馨阁歇会儿,霍云霭却道自她归家后宁馨阁的chuáng褥已经收拾起来了,再拿出来不方便。
清雾是有些头晕忘记了。听他这样说,不由得有些犹豫。
霍云霭便道:“不如就在昭宁宫里歇会儿罢。有小李子和窦妈妈守在门口,倒也无妨。”
清雾有些撑不住了,这便转去了霍云霭的寝殿休息。
秦疏影心下好奇,跟了过去看。眼睁睁瞧着霍云霭将女孩儿安置到了他的龙chuáng上,又亲手给她塞好了被子,掩上屋门。
秦疏影挑了挑眉,“咦”了一声。
待到和少年天子转到正殿之中,秦疏影终究忍耐不住,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询问霍云霭:“你吩咐我找钦天监那事儿,难不成,是因为小丫头?”
霍云霭顺手摸起一本书来,大致翻看着,低低“嗯”了声。
秦疏影有些回过味儿来,嘿地一笑,半眯着眼盯着霍云霭上下打量。
霍云霭有些受不住了。砰地下将书拍到桌案上,轻描淡写地问道:“那事如何了?”吴家步步紧bī,若不及早安排,怕是两家就要定下来了。
秦疏影听那拍书的动静,就知道陛下羞恼了。也不再激他,直截了当地笑答道:“你放心罢。早已妥当。”
吴大人与钦天监相识。当年吴家的长子和女儿定亲前,吴夫人都悄悄托了人将自家孩子和对方的八字送到钦天监那里,卜问吉凶。得了“吉”的准信后,才真正将孩子们的事qíng确定下来。
这一次,想必也不会例外。
不过……
“小丫头的八字并非她的真实生辰。如若钦天监依着吩咐那般说了,吴家并不在意,依然坚持要……”秦疏影顿了顿,“那该如何?”
“那又何妨?”
年轻的帝王轻叩桌案,十分笃定地道:“见招拆招便是。”
一计不成,再施一计。
连番计谋砸下去,务必要将那事儿掐灭在源头之上、再无半点回转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在清雾不知道的qíng况下,皇上已经暗戳戳地出手了……
☆、第87章
其实对于霍云霭的这个安排,秦疏影颇有些不解。
如今两人既然当面提起此事,他就将话问了出来:“其实,不过是个小小吴家罢了。何须如此费心?”
语毕,他往墙边一靠,不甚在意地道:“你若是……若是当真对小丫头存了旁的心思,为何不直接接她进来?左右这宫殿里空得很,她喜欢哪一处,便住哪一处。反倒要在那些旁枝末节上làng费这多时间。”
霍云霭知道他的意思。
清雾如今已经入宫为官,亦是长期住在宫中。很显然,秦疏影的这个“接她进来”说的不单单是让她进到宫里这个地方。而是暗指的让她从此跟了他。
霍云霭薄唇紧抿,半晌不语。
秦疏影思忖道:“莫不是怕那些人对柳家不利?你放心。胆敢有人如此,我第一个提刀去护着!宫外有我,你还怕甚么?”
“不单是这个。”霍云霭低声道:“若此时让她入宫,qiáng行立后,你待如何?若不立后,又置她于何地?”
听闻这两句,秦疏影顿时沉默了。
立后乃是国之大事。
朝堂上因此起过多少纷争,都被霍云霭给坚决挡了回去。
在这个qíng形下清雾入宫,很难直接封后。
如果霍云霭压下所有的异议qiáng行如此……
身为帝王一意孤行,反倒正中了郑天安那帮人的下怀。到时候那些人以此为引、怒陈帝王疏漏之处,再让有心人挑起事端,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只能暂且先等。”
等那最合适的契机。等他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不过,终归不会太久了。”年轻的帝王唇角扬起一抹淡笑,十分笃定地说道。
这是柳家回到京城后的第一个新年。全家人都十分欣喜。
何氏更是费了十二分的心力来亲自安排。大到院子里的各色装饰,小到屋子里的蜡烛样式,她都会亲自选出,务必要足够欢快喜庆。
清雾如今也时常搭把手帮着母亲管管家。有时候何氏忙不过来了,就帮忙安排一二。
除夕的夜晚,全家人一起守岁。
何氏早早地就让人备好了宵夜的食材,又忙着让厨里准备年夜饭。
柳岸风前几日便买好了烟花爆竹。天色一暗下来,他就忙不迭地叫上了兄长妹妹,一起到院子里燃放。
原本柳方毅自从三房那里回来后,就一直脸上带着郁色,不知是不是被那些人给气到了。只是妻子儿女都默契地没有去问,生怕提起了那些事qíng会让他更为难过。
如今爆竹点起,烟花燃放。黑夜之中闪耀着点点亮光,在这暮色中划过璀璨,让人的心,也不由得放松、飞扬。
柳方毅绷了很久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柳岸风晃着烟花追着清雾跑。
女孩儿原本以为他是吓她而已,压根没当回事。直到那烟花要烧到斗篷上的绒毛了,她才发现事qíng不对,忙在院子里不住闪躲。
柳岸芷无奈地喊柳岸风,让他悠着点让着妹妹。见他不听,柳岸芷气结,索xing拿出身为长兄的威严,扬声呵斥。
柳岸汀却在旁抱臂闲闲说道,大哥你看他能听你的?能听就怪了。不信我说的?咱们走着瞧。你把嗓子喊哑了,他也不会停下来。
兄弟俩正在这边争论着,突然听到弟弟嗷地一声惨叫。然后便是妹妹掩着口的笑声。
俩人顺着看过去,惊讶地发现柳岸风摔了个狗啃泥趴到了地上,手里的烟花还在呲呲地冒着火。清雾正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弯了眉眼盯着他瞧。
柳方毅一脚踩熄了烟花上燃着的火光,咧着嘴朝着小儿子哼道:“怎么着?不作了吧?要是还敢欺负你妹妹,下次就不只绊你一跤这么简单了!”
兄弟俩这才知道是父亲出手救了妹妹,顿时忍俊不禁。
大家正笑闹做一团,屋门口传来了何氏的叫声:“都进来吃饭罢!准备好了!”
柳方毅便带了孩子们一同回了屋里去。
大年初一,柳方毅自去同僚与故友家走动。何氏则带了清雾去附近的相熟人家拜年。头一个去的,便是吴家。
彼时已经有好几位相熟的夫人到了。清雾跟了何氏进到院子的时候,远远便听到屋里传来说笑声。
一进屋门,还没看清都有谁,便听有夫人笑道:“柳夫人可是多年未曾见过了。这位便是柳姑娘罢?”她仔细看了看,叹道:“当真是好相貌。我看咱们京城里,也是寻不到比柳姑娘更出众的了。”
屋内的夫人们便都笑着附和。
吴夫人微微垂眸,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点。片刻后抬眼看向何氏和清雾,又是温和笑意,招呼她们道:“你们来晚了。先前的豌豆huáng已经被吃没了,如今新上了点杏仁苏,可是不要嫌弃。”
这话说得有些见外了。
何氏有些诧异,却也不显露出来。拉了清雾坐下,谈笑了片刻便告辞离去。
一出吴府大门,何氏脸上的笑意就瞬间沉了下来。
先前吴夫人的态度,已经表明亲事应当是出了岔子了。
但,即便亲事不成,两家总也算得上是故友罢?
对方非要刻意疏远,却是有些不顾及多年的qíng分了。
清雾不知何氏为何心qíng不愉快,忙揽着母亲的手臂,轻轻摇晃询问。
何氏拍拍她的手,看着身边娇俏可人的女孩儿,思量过后,复又微笑。
囡囡还小。
便是吴家不成,又有甚么?
慢慢挑选着便是。
她就不信不能给女儿择出一门好亲来。
思及此,先前胸口闷着的一口气这才舒缓了下来。
拿定了主意,何氏便又带着清雾去了几户人家串门,待到晌午方才归家。
下午的时候,吴林西来柳府顽。头一件事,便是问几位少爷,雾妹妹如今可是有空。
若是平时,何氏听了这话后定然笑眯眯地让清雾也跟了他们去。
可今日huáng妈妈将这话说给她听时,何氏却神色十分平静地道:“姑娘今日没有空闲。无法和少爷们一起顽去了。”
huáng妈妈应了一声,吩咐了红芍将这话说给少爷们去。
其实,清雾这时候正闲得无聊,在何氏的屋里吃果子,陪母亲说话。
见到母亲这般反应,再一细思今日上午发生的种种,清雾心里明白过来,八成是两家的亲事出了问题。
只是女儿家对于这种事qíng,素来不好自己开口。
转念一想,也不知是不是霍云霭那边安排的。更是无法言说。
故而她只能择了旁的话题来与母亲笑谈。
母女俩正在屋里说着话,何氏好不容易又恢复了笑容,这时候紫苏匆匆来禀,说是有贵客到了。
“甚么贵客?”何氏听闻,将手里拿着的时新花样子搁到一旁。
“是位世子爷,姓文的。好似是、是……”
“是镇远侯府的?”
听了清雾这一声接话,紫苏恍然大悟,笑道:“好似就是那一个侯府的。”
紫苏不晓得镇远侯府,何氏却是知晓。
且不说之前便听说过。上一回在吴府做客的时候,碰到的不正是这位世子爷?
只是镇远侯府远在西南。他不快马加鞭赶回去与家人团聚,怎地还滞留京城不归?
何氏本就记得上次这位文世子行事鲁莽,不小心泼了清雾茶水的事qíng。当时因想到他是吴府的客人,便将事qíng压在心里并未说出半个字儿的不是来。
而后他救了清雾,何氏这才对他改观了些。
只是如今已和吴府有了些微的不快,再听闻这位吴府的客人来家,何氏便只淡淡说道:“大少爷和二少爷如今在何处?寻了他们去招待客人。”
紫苏应了声正要出去,何氏又叫住了她,“吴少爷可还在府里?”
“不在了。”紫苏说道:“之前红芍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他便说府里有事,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