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不要动怒,”宫女玉珠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二皇子现在jiāo给贤贵妃娘娘抚养,你再生气也无法,白白làng费了自个儿身子。”
把手绢掩在嘴角压着咳嗽声,胡良仪喝了两口茶,终于让自己咳得没有那么难受:“二皇子虽说xing子耿直了些,但还不至于做出这般冲动无脑的事,若不是有心人在他旁边挑拨,又怎么会惹出这些事端?”
“会不是贤贵妃……”玉珠有些犹豫的开口,“她似乎不太喜欢二皇子。”
“她虽算不上宫里第一聪明人,但是做事向来有脑子,不会用这么笨的手段,再怎么说如今二皇子也还养在她面下,出了这种事对她也没有多大好处。”胡良仪冷笑,“此时最大的得益人是谁?”
“是……昭贤容。”玉珠惊呼一声,又忙的掩住嘴,“昭贤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后宫从来都不缺睚眦必报的女人,”胡良仪露出一个萧瑟的笑意,“我为妃时算计她,如今我落魄了,她这般算计我,再正常不过。她倒算沉得住气,一直也不曾明着找我麻烦,就连算计我的手段也使得这般小心,恐怕这会儿在皇上心中,她才是那受了伤害的人。”
主仆两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玉珠忙去打开门,只见一个蓝衣太监提着一个食盒面带不耐的站在门口,见到她开门便道:“这是胡主子的午膳。”
玉珠小接过食盒,揭开盖子一看,只看到两样炒得有些老的小菜,还有一碗没有热气的米饭,不由得开口道:“公公,为何只有这些?”
“你当你家主子还是当初的宁妃娘娘,”太监不屑的斜了她一眼,“不过一个罪妃,还当自己是什么宠妃呢。”说完,也不看玉珠的脸色,转身便走。
玉珠看着太监的背影,一口气噎在后头不上不下,又担心胡良仪听到太监的话,只好提着食盒往屋内里走。
胡良仪把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楚,不由得苦笑,后宫里就是这样,成王败寇,谁输谁就落得连奴才都可以欺rǔ的下场。
只可惜她以往小瞧庄络胭了,这样一个能忍的xing子,配上一等的手段,在这后宫里,自然能有一席之地。
“今儿的羊肚笋条似乎有些老,”庄络胭搁下筷子,有些遗憾道,“难得这么新鲜的笋子,倒是有些可惜了。”
“这道菜是尚食局的人送来的,”听竹替庄络胭舀了一碗rǔ鸽汤,“味道虽是一般,但是奴婢想着娘娘定喜欢这些笋子,便留下来了。”
因为熙和宫有小厨房,所以并不用尚食局的人负责膳食,不过尚食局的尚宫是聪明人,常有新鲜的菜色孝敬,偶尔也会有庄络胭特别喜欢的菜。
“替我去谢谢尚食局的人一番费心,说我很喜欢。”庄络胭端起碗喝汤,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雨后的阳光似乎总是格外灿烂。
“奴婢已经谢过了,”听竹笑着道,“原本就是奴才的孝敬,娘娘一声谢,可乐得他们呢。”
不过是无利不起早,若不是她受宠,这声谢谁还会稀罕?
“再过几日便是皇上去田间示范cha秧了,也不知道除了皇后外,宫里哪些娘娘能随圣驾。”听竹突然想起几日后的重要事件,不由得开口道,“奴婢听闻这一路到京郊十分繁华。”
庄络胭一听,勾了勾嘴角,这示范cha秧不过一件凝聚民心的事qíng,当日皇帝与皇后皆做普通百姓的打扮,亲自夏天cha秧,以示皇室对粮食以及老百姓的重视。
“即便娘娘能去,咱们也只能老实坐在车里,能看到什么繁华?”云夕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里面盛着一碗碧梗粥。
“八字没一撇的事qíng,就值当你们说上这么些?”庄络胭把云夕放在自己面前的碧梗粥chuī了chuī,才拿起一银勺,“快快服侍你们家主子用膳才是正理。”
这厢各宫主子都眼巴巴等着名单出来,那厢名单已经送到了景央宫,皇后看着名单上的一列名字,“只有这么些?”
高德忠恭敬答道,“回皇后娘娘,皇上说了,这是关乎民生的大事,不必去太多主子。”
“皇上圣明,本宫知晓了,”皇后放下名单,笑道:“有劳公公了。”
待高德忠离开后,皇后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和玉,去安清宫、和乐宫、熙和宫、畅天楼传讯,让淑贵妃、柔妃、昭贤容、倩贵人准备伴驾。”
畅天楼里倩贵人伴驾而不是徐昭容,这消息一出,诸位妃嫔便等着看徐昭容的笑话了。徐昭容受宠时,也没少在其他妃嫔面前矫qíng,这会儿她失了势,有不少人等着她的笑话。
庄络胭的兴趣不在于看热闹,而是比较好奇皇帝为何会在诸位高位分妃嫔中夹带上倩贵人。若说皇帝有多宠爱倩贵人也不大像,毕竟皇帝对倩贵人感兴趣一段时间后便冷了下来,现在突然带上倩贵人,难不成是突然对倩贵人又感兴趣了?
当天晚上,皇帝翻了和乐宫柔妃的牙牌,让一gān以为皇上要去畅天楼找倩贵人的诸位妃嫔有些失望,可惜没有一场好戏看了。
第二日请安时,庄络胭看到了眉飞色舞的柔妃以及面色憔悴的徐昭容,乐得看戏的她,可是观察了不少人的脸色,最为淡定的当属淑贵妃。
请完安回到宫里,庄络胭笑着叹息:“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把贤贵妃留下来管理宫务,不知贤贵妃是高兴还是失落。”
“奴婢觉得,贤贵妃或许高兴要多一点,”听竹在高颈瓶中cha了几支鲜花,“这些年皇上对贤贵妃宠爱已经渐渐减少,就算贤贵妃今次能够伴驾,也不能赢得皇上多少注意力,还不如留在后宫抓住实权。”
庄络胭闻言笑了,却没有反驳听竹的话。今次事qíng对于贤贵妃来说,的确利大于弊。
这后宫中,最能忍的妃嫔或许不是胡采萱,而是贤贵妃。此人很早便在皇帝身边,可是这么些年下来,膝下没有子嗣,又不是后宫得宠第一人,竟也能熬到贵妃这个位置,可见其心xing与耐xing。
在后宫里,请安永远都是互相衡量,贤贵妃表现出来的总是不那么显眼,该得的好处却没有少过她。
就在众人以为皇上翻过柔妃牙牌后,可能回去倩贵人那里,结果内侍监传出消息,皇上翻了熙和宫昭贤容的牙牌。
90、第 90 章
近来皇帝比较爱到熙和宫来,但不是每夜都会滚chuáng单,庄络胭发现,成宣帝是位很有自制力的皇帝。
当皇帝不滚chuáng单时,就会跟她说一些不涉及朝事的小事,有时候甚至还会讨论到《山海经》里面的各种妖怪。庄络胭想,大慨是皇帝发现跟她聊诗词歌赋是对牛弹琴,聊些志怪奇谈才引起她的好奇心,
“中曲之山,有shòu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驳,食虎豹,可以御兵。”
“长成这样挺难得的,”庄络胭听完这一段,有些忍不住道,“长得像马,却长了老虎一样的爪子,这样的身体构造跑起来应该快不起来吧,还能把跑得快的豹子吃掉?”
“所以这只是传说,”封谨听着庄络胭言语的嫌弃,笑着道;“若世间真有这样的奇物,只怕任何一个帝王都争着养,能抵御战争的神shòu,谁会不喜欢?”
“若这样说,皇上您要是看哪个国家不满,也不用做别的了,扔一只能闹gān旱的肥遗又或者一只闹洪灾的长右便是,岂不是省了很多事。”庄络胭打了个哈欠,“哄小孩呢。”
世间之人对神怪多有敬畏,封谨身为帝王,实则并不喜民众对神怪过于敬畏,可惜这种敬畏早已经印入民众的骨子里,他顺势利用这些掌握民心,如今听到一个后宫女人对传说中的神shòu如此直白的不屑,顿时有种说过不出的感慨。
有时候一个人的见识多少,与腹中有多少诗书无关,封谨得用的大臣也不尽然是什么状元探花,但却极有能耐。“所以这只是神话故事,”封谨笑出了声,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庄络胭的发,轻轻叹息一声,“若治理天下真这般容易就好了,天色不早,睡吧。”
庄络胭听见皇帝这声叹息,有些感慨,果然但凡野心大的帝王,从来都不相信神话的,不过利用起神怪来,却是一点也不手软。
清晨醒来,封谨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女人,又躺了一会,才让候在帷幔外的宫侍进来伺候。待穿好后,回头向chuáng上望去,chuáng上的某人才迷迷糊糊的要睁开眼的样子,一只手还无意识的往自己睡的地方伸去。然后慢慢的清醒过来,睁开水雾朦胧的双眼。
“皇上醒了?”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睡得如此沉,庄络胭颇为尴尬的坐起身,拉着胸口的头发,“妾睡得沉了些。”
“不怪你,朕昨晚与你聊得久了些,”封谨抬首让宫女理着袍领,“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去田间很累,钦天监的人说了,明儿可是个晴朗天气。”
庄络胭走下chuáng,让宫女退到一边,亲手替皇帝理配饰以及衣角,她半蹲这把一个不起眼的香包替皇上挂在腰间,仰着头看向皇上;“皇上,这个香包您带着很合适。”
封谨低头一看,是一个颜色暗沉的香包,暗红为底,用金线绣了一只腾飞的金龙,以深红团福字为暗纹,确实非常陪衬威仪的龙袍。
伸手抬起庄络胭的下巴,封谨突然弯下腰在她上一触,笑着道:“爱妃为朕绣的香包,再合适不过,朕很喜欢。”说完,转身走出了熙和宫。
“恭送皇上,”庄络胭看着皇帝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缓缓站起身抚着唇角,垂眸轻笑,“来人,替本宫沐浴更衣。”
云夕小心扶着庄络胭走出浴桶,给庄络胭穿上锦衣,用香油小心的按捏着那一头青丝,见庄络胭心不在焉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娘娘,明日后宫随行中有倩贵人,奴婢觉得这位倩贵人实在不简单。”
庄络胭闭着眼睛道:“后宫中哪有简单的人,倩贵人算得什么,这后宫中最可怕的莫过于圣宠不衰女人。”
听到主子这么说,云夕立刻便想到了安清宫的淑贵妃,不由得心头肃然,后宫中的确再无人能越过淑贵妃。倩贵人容貌虽是艳冠后宫,但是其他与淑贵妃比起来却差了不少,在后宫中以色侍人素来只能是风光一时。
谷雨过后,便是cha秧的好时节。庄络胭端正的坐在马车中,抚着自己用布巾包裹起来的头发,颇有些不适的扭了扭身子。
奢侈的日子过得太久,穿惯了绫罗绸缎,突然换上粗布麻衣,还真有些不适应,总觉得身上痒痒的。到了京郊的田地,庄络胭扶着宫女的手下了车,往四周一看,只见被重重官兵把手之外,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但凡高一些的树上,都挂了人,一些高高的土坡上,也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果然古往今来凑热闹皆是人的天xing,庄络胭落落大方的大踏步走到皇后身后,恰巧看到倩贵人不停的挠着手臂,似乎对身上的粗布衣服非常不适应。
这个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吃着老百姓种出来的东西,却觉得自己清高无尘,瞧不起那些田间劳作的人,可惜却不知自己与世间所有的人都没有两样,肚子里装的都是一包废物。
原本庄络胭觉得,倩贵人虽然清高无尘,但是至少不是自诩清高却看不起老百姓的女子,到如今她明白是自己高看她了。
“倩贵人若是身子不适,就不用出来了。”皇后沉着脸看着倩贵人的举止,如今站在这里的所有人,一言一行皆代表着皇室的形象,倩贵人这副模样做给谁看?是要皇上知道她皮肤chuī弹可破,还是让在场的百姓觉得皇室中人是吃不得苦,只知享受的富贵闲人?
倩贵人听到皇后这话,面色顿时变了,只好伏着身子请求,白嫩的脖颈bào露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楚楚可怜。“今日皇上与本宫带着你来不是要你享受的,既然你已经知错,便收了这副弱不经风格的模样,”在后宫之中,不管后宫诸人哪般作态,只要不是太过越矩,皇后轻易不会训斥了,只是今日这种场合,她作为一宫之主,是断断容不得半分有半分不对的。
站在皇后前面的皇帝至始至终没有开口,也没有看倩贵人一眼,待皇后训斥完后,皇帝执起皇后的手,两人一起到了祭台前,祭天地,祭风雨,乞求老天保佑整个九州大地的风调雨顺。
庄络胭与其他几位妃嫔跪在帝后身后,她们没有资格到祭台前,只能领着诸人跪在后面,而漫山遍野的百姓此时也跪了下来,虔诚的向上天祷告。
祭祀完毕,皇帝便挽着裤腿下田,有模有样的拿过一捆秧苗,顺着早牵好的线cha起秧苗来。
四月的水还是有些寒意的,庄络胭随着皇后下了水田后,打了一个寒噤,随即便挽着袖子认真的cha起秧苗来。
庄络胭的动作虽算不上熟练,但还算有模有样,在她慢慢地cha出手感时,突然听到一声哭叫声,吓得回头看去,便见到倩贵人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还不停的往岸上退着,谁知一个踉跄,便摔在田里,原本漂亮的美人儿顿时变成了泥人儿。两个大力太监见此qíng况,忙上前把倩贵人扶到了田埂上,以免让老百姓看到这丢人一幕。
“怎么回事?”封谨皱着眉头,语气中增添了一丝不耐。
“回皇上,是倩贵人腿上咬了一只蚂蝗,”一个太监迅速的上前答道,“已经有太医给倩贵人治理了。”
“既然倩贵人身子不适,就把她扶到马车里去,”封谨甩了甩手中的水,“今日太阳大,就让她不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