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悦说:“唔,应该是十月九日,正好是个吉时。”
楚珏说:“那日子不是很长,为何这屋内没有喜庆之感呢?反而丧气如此之重?”
胡悦没有接话,但是也发觉了。就在二人低头碎言细语的时候。陈老爷自屋内进来,作揖行礼道:“啊呀,是胡老弟啊,好些日子没见。你怎么现在才来见我这老头子啊。”
陈老爷,年纪约莫知天命,过去是个厨子,做菜十分了得。微微有些矮胖,拄着一根拐杖。脸上一笑,眼边就皱起了折子。看上去也是一个和气之人。
胡悦和楚珏起身,还礼。胡悦抱拳说:“弟实在不好意思,入冬生了一场病,本答应老哥儿的邀,写的帖子也没能赶上,如今身体少许见好,也就来送些贺礼。弥补亏欠老哥的事。”
陈老爷提到帖子二字,眼神微微一黯,但是却也没表现出其他过多的qíng绪,反而听完胡悦说辞,连忙笑道:“客气了,客气了。不知老弟身边这位官人是……?”
楚珏抱拳道:“我是胡悦的朋友,姓楚,单名一个王玉珏字。”
陈老爷连忙还礼,此时丫鬟奉上了茶,陈老爷抬手示意二人入座。陈老爷看了看胡悦,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
胡悦笑道:“如今陈少爷也成家立户了,您老哥儿也算是放了心了。”
没想到说到此处,陈老爷竟然丝毫没有喜意,话再喉咙里打了好几个弯,最后只是苦笑道:“哎……还好,还好……”
胡悦看了看楚珏,胡悦倾身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事qíng?”
陈老板说:“这……哎,家务事而已,老弟你还是不要问了。”
胡悦见他那么说,便也不再多言,喝了些茶,说了些话,礼送完就走了。那陈老爷一心的事qíng,自然也没有留他们的意思。两人吃喝了一盏茶,就走了。
胡悦说:“你觉得这陈老爷是不是遇到什么事qíng了?”
楚珏说:“不可知也,但是我知道他们家中必有丧事,而在丧气中还有些……其他的气息,非常鬼祟。”
胡悦微微一愣,他说:“喜事之后便是丧事?但是也没见他们挂白,也没消息传出。”
楚珏说:“那你有没有见过他家儿子?”
胡悦点头道:“见过,jīngjīng神神的一个年轻人,长得也是非常英气。看着都不像是陈老爷亲生的……”
楚珏抽嘴道:“贤弟还真的是以貌取人,完完全全靠脸分类。却不知贤弟把我摆在何种位置?”
胡悦斜着眼打量着楚珏,楚珏依然嘴角带笑,眼神温和。但是胡悦可没忘记chūn宵帐内,这个一脸温文尔雅的楚相公,没完没了的索取。他想到这里眼角抽了抽,他说:“衣冠禽shòu?”
楚珏扇子一合,瞪着眼嗯了一声。胡悦连忙改口道:“至jiāo,良师益友!”
楚珏满意地再打开扇子,笑着点头。胡悦趁着楚珏朝着边上嘴一歪,吐了吐舌头,拿出酒壶,刚想要喝酒,被楚珏一把拿了过去。胡悦委屈地看着他,楚珏仰头把酒都喝完了,喝完再把酒壶还回去。胡悦叹了口气说:“我又不会因为这区区寒症就撒手人寰了,楚兄何必呢?”
楚珏说:“因为我不想贤弟因为寒症未愈又把我关在斋门外啊。”
胡悦叹了口气,楚珏见他没招,也不为难。便话题一转,问:“那陈公子的新婚娘子呢?可有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 铛铛铛铛铛。开饭啦。保护原创,抵制抄袭!
☆、回魂记(二)
胡悦说:“这……倒真没见过,虽然陈家是行商的,还开有其他行当的铺子,也算是朱门大户。据说联姻的那家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是个小门小户的,但是这小娘子生得是国色天香,女红手艺做得也是极其jīng巧,又念过书,是个好人家的闺女。可是让媒人说了好些,下了重金聘礼才说成的亲事。”
楚珏听着听着,胡悦却止步道:“怪哉,楚兄为何会对此一再提问?这其中有什么名堂?”
楚珏微微迟疑,但马上便恢复往常的模样说:“只是好奇,这家子明明喜事,为何会又让人觉得好似丧事般的凝重之感。而且陈老爷子的脸上也是一脸丧重之前,而且我管他面相乃是……绝后之相。”
就在此时胡悦和楚珏发现有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在围墙之外探望,那人见胡悦和楚珏看着自己,连忙慌慌张张地跑了。而胡悦说:“怪哉,怪哉……”
胡悦侧头微微一笑道:“那……要不要晚上去走一遭?”
楚珏笑着说:“可以,但你得答应我别再赶我走了。”
话说两头,那胡悦和楚珏闲闲散散地回到了住处,而虹翘这里的诗会还在继续,这诗会乃是京城文人雅士每逢一个花季开放最盛的时候,必定会举办的,今朝举办的乃是茶花诗会。
虹翘捏着一直大红色的茶花,想了一下道:“不曾苦争chūn,甘为雪下魂。”
“好,好个甘为雪下魂,虹翘姑娘果真是女中真雅士。”
“高侍郎赞謬了,奴家亏受。”
“哈哈哈,谁不知金水湖畔花魁娘子虹翘小姐?那画舫香阁可不是普通人能登上去的。”
虹翘美目一转,此人乃是户部尚书令的公子,肚子内的学问没多少,但是最喜欢附庸风雅,老子是一个才子,早早就走上了仕途,算得上是平步青云。但是落到他儿子身上那可真的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纨绔子弟尔尔。
虹翘甚是瞧不起他,但是碍于面子,转身作了万福,开口道:“陆公子说笑了,虹翘无奈如瓢水浮萍,是那无根的莲,没线的鸢,只能藏身于江湖之中。虽识得一些鸿儒爱戴。但也做不到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这样的境界。”
那人见这虹翘说话客客气气,谦卑有礼,但往深处想那就是棉里带针。心中不悦,却又不能再次发作。讪讪然笑了笑,便转身去喝酒了。
虹翘也不再理他,自顾自地赏雪看花。身上的荷包穗子被花枝给钩住了,刚想要低头去解,此时伸出一双手便给解了。虹翘笑了笑说:“谢谢胡公子。”
来人姓胡,单字一个笙。因为姓氏的缘故,爱屋及乌,此人虽非高门子弟,官宦之后,也受到了虹翘的青眼相待。
那人拱手还礼道:“小姐不必客气,该然。”
虹翘看他这般有礼,心中又想起早上喂着胡悦吃药膳的样子,倒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胡笙笑道:“小姐为何发笑?”
虹翘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事,不是什么大事。”
此时那个陆公子又开始高声谈话说:“怪哉怪哉,今日诗社的人都到齐了,为何单单少了诗郎?这不是太没兴致了么?”
虹翘和胡笙闻声看了看四周,的确少了一个人,这个人乃是上一次诗会摘得诗魁的施阆。也不是什么高门子弟,但却是一等一的才子。诗会之中经常会有佳作可成。所以大家都管他唤他一声诗郎。与他姓名倒是谐音。
虹翘也赶到花厅内,她说:“是有些蹊跷,诗郎已经好久没参加诗会了。”
陆生对诗郎总是又羡又嫉。又不能以自己的家世去压人家一筹,这在此等聚会中那是被人看不起的。所以总是能损他几句,绝对不会放过。他笑道:“听说咱们的诗郎的妹子嫁人了。这诗郎一直对他的姐姐颇为心疼,我看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想那巧娘,一等一的标致人,琴棋书画样样jīng通。”
陆生悻悻然道:“可惜啊可惜,本是52书库的闺门小姐,没想到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到了个泼皮癞子的手上抚养,落得嫁作商人妇……”说完眼睛就朝着红翘瞥。
虹翘听得出他话中之意,笑了笑开口讥讽道:“是啊,可惜了如花美眷。但女人呢只求的个qíng投意合,知qíng识趣的。要我说宁可嫁一个好人品的,出身什么不必太讲究,总比一朝入侯门,从此深闺锁红颜的好。再落个没长qíng的,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从此这辈子和青灯礼佛也没区别了。”
那陆生听到虹翘又在暗地里讽他,心中更是不慡。此时举办诗会的东道主开口道:“哎,诗郎如果不来,我们这儿的确失了几分颜色,但有虹翘姑娘在,真是花有雪里红,人有俏虹翘。”
虹翘娇滴滴地笑了笑,欠了欠身子还礼。所有人都进了客厅,丫鬟们送上了茶点,众人品茶赏花,开始聊些琐碎的事qíng。
虹翘chuī了chuī茶汤,此时他听到有人在说:“你知不知道关于施家姐姐巧娘的桩婚事?”
虹翘微微侧身,听着他们的闲谈。
“据说嫁的乃是东市街最最大的包子酒店的陈瘸子的儿子,那人也算是个人才,虽然是商贾出身,但却是个模样俊雅,是个颇有文墨之人。哎,好像也来过一次咱们诗会。那次是桃花?还是梨花来着?”
“可不是嘛,这巧娘可是出了名的美娇娘,又漂亮,又娴雅……其实按我说还能找个更好地。”
“哎,谁让他们姐弟两摊上那么个叔叔呢?无赖泼皮,只看那聘礼的寡多,不看对方人人品。”
“是啊,是啊,那天仙儿配给庖厨儿,有钱是有钱,聘礼给的也足。但那施家好歹过去是52书库,哎……真是香粉儿染上了油烟气。”
“所以也难怪这段日子,诗郎不来了,谁有这心思啊,据说诗郎还为此害病了,一病不起。”
虹翘听着也就是些琐碎之事,便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暗了下来,心想不知胡悦身子有没有好些,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茶,也作不出好诗句。便起身道:“诸位诗友,实在抱歉。这天寒地冻得奴家我受不住,先一步回去,怠慢了诸位,还请诸位诗友尽兴了才好。”
好几个公子哥起身想要送虹翘,但是虹翘摆着手,硬是不让人送。一个人裹紧了斗篷,手里拿着烧好炭的手炉,回身做了个礼便就走了。
她唤着轿夫道:“先去一次观qíng斋,在门口候着,之后再回船舫。”
当虹翘来到观qíng斋,正好碰到胡悦二人出门,三人在柴门口面对面,愣了半秒。虹翘道:“啊呀,胡公子你病还没好,这天寒地冻的你要上那儿去啊。”说完略有责怪地看了一眼楚珏。
楚珏被她那么一埋怨,倒也心虚,擦了擦鼻子,斜眼看着胡悦。胡悦见虹翘居然又回来了,只得说:“刚用过饭,想要和楚兄出去走走。散散步赏赏月!”
虹翘摇了摇头说:“莫要骗我了,现在的时辰出去散步?实在无法让我信服。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楚珏见胡悦找不到借口,转眼一想,便老实说:“我们想要去陈家。”
虹翘愣了一下:“可是……包子酒店陈掌柜子?”
楚珏说:“正事。”
虹翘歪头道:“巧了。今天我们诗社中的诗郎的姐姐就是那家人的媳妇。”
胡悦和楚珏对看一眼,胡悦笑道:“屋外冷了,还是先进屋喝杯暖的再细说吧。”
三人回到屋内,虹翘熟门熟路地沏茶,她把下午赏花诗会上听到的那些八卦儿都全数讲给了两人听。
胡悦敲着桌子,他说:“胡兄啊……我有一个想法……”
楚珏说:“贤弟不用说,我也是那个想法……”
虹翘问道:“什么想法?”
胡悦看了一眼楚珏,笑了笑,对虹翘说:“翘儿,可有兴趣?”
虹翘忙点着头,全忘了前面对两人多有职责阻拦之意,她说:“有呀,带上我好不好啊。”
胡悦苦笑道:“那么得快点儿了,在过了这个时辰。咱们就不能去了。”
三人穿戴整齐,虹翘回了轿夫,三人步行前往。到了陈府门口,楚珏从怀里掏出三张纸片儿衣服,对二人说:“穿上它,随后切勿不可弄出响声,慢慢走,不撞到人,别人看不出你来。”
虹翘惊奇,拿过纸衣套在斗篷外。再看看胡悦和楚珏,她说:“不对啊……我看得到你们呀。”
楚珏笑着解释:“自然我们三人能看到,还有就是非是人世间的也能看到我们。但活人看不到。”
胡悦笑着点头,此时陈府的门是开着的,楚珏笑着小声说:“不愧是贤弟,把人家门禁时间摸得一清二楚。”
胡悦瞥了他一眼说:“哪有那回事,我也是因为当初来此收润笔费看到了。问了问知道这时候陈家铺子地下的伙计回来算账。而且每次都是这个时间段。”
说完带头就走进了大门,虹翘紧张地跟在而二人伸手,跨入大门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果真那守门的小斯并没有看见三人。
然后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陈府,胡悦说:“这后面的厢房才是他们休息住处。我们从花园那里绕过去,那里人少些。”
三人压着脚步,往花园里走,花园里下人很少,三人放松了些。忽然他们发现从树丛这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三人都止步不前,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然后突然从那树丛内伸出了一只脚,再后是一个人的脑袋,他捧着帽子,从树丛里钻了出来。身上都是树叶。胡悦发现他就是白日里在陈府外张望的青年。
虹翘看了一眼说:“呀……!”
胡悦一把捂住虹翘的嘴,那人甚是明锐,马上转头看来,随后四周张望,这才站了起来,快速地往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