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珏除了胡悦,他从未敬酒于他人,但这一次他拿着众人喝过的酒,仰头便饮,痛饮后便道:\"好酒!\"
曹麟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各自上马,曹麟一个口哨,只见远处奔来一抹白影,楚珏定睛一看,那匹马就是踏雪駃騠。
曹麟一个翻身便跃入马背,她最后扫了一眼自己的这些兄弟,不再言语,她的眼神坚定,她的枪锋利,她□□拍马,只见那雪白的马入白星一般飞纵。
胡悦看着她的背影,淡淡地说:“她此去,便无生路了。”
楚珏看着手里的酒壶,他又是一口猛饮,他喝完,衣袖一摆,便划出一道水镜,道:“我们无能为力……但必须见证到底。”
胡悦捏着手,他看着曹麟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于黑暗中,随后便是整天的杀伐之声。
曹麟在雪夜中狂奔,奈何敌军早就包围。他们无法突围,只有拼死一战。曹麟□□所向,皆是飞沙走石。她眼神却没有一丝动摇,她见将士又被包围,她下马大喝冲入敌军便是刺,挑,划,一招一式只为护得将士生机。
但,奈何敌人太多,还有暗箭伤人。她身上已是多处伤口,但她仿佛已经忘记了伤痛,忘记了生死,心中只有一念:破敌!
血染红了她乌黑的青丝,她那犹如桃花般的容颜,也被血污所染,她的枪饮满敌血。将士见自己的将军神勇,他们也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
生死,有的时候真的会忘。
众将士大喊,大雪狂飞,战意从未消退。
曹麟身上已是血染征衣,她大笑,一个冲刺,敌军便朝后退去,她的战冠已经不见,一头青丝飘洒于风雪之间。她的眼神尽是战意。
敌人又一波来袭,比之前的更多数倍,曹麟心知他们没有突围的可能,她的兄弟已经死伤过半,白雪掩埋着兄弟的尸骨。她闭上眼睛,但当她再睁眼的时候,战,不需多言。
敌人见此将彪悍,便派出弓箭手,箭雨向着他们撒来,那个报信的哨兵一把推开曹麟,万箭穿心,但他不愿跪,他死都不愿跪下。他长矛cha地,支撑身体,死也要傲骨。
曹麟见状,她撕下衣摆,用布裹紧手上的枪。她大喝一声,踏雪駃騠犹如感知,长啸一声,震动天地。
曹麟飞奔,一个翻身骑上战马,无视身已经中了数箭。她掏出腰刀,砍断箭柄,直接冲入敌军最多处。便是无畏的砍杀,她的手上已满是鲜血,她不顾一切朝着众将士喊道:\"众将随我杀啊!\"
余下的将士没有一个退缩,一个一个用衣布裹住兵器于手,誓死一战。
曹麟大笑:\"好,好啊,你们都是好儿郎,huáng泉路上我曹麟还和你们做兄弟!\"
众人毫无退役,无奈箭如雨,敌如麻。曹麟擦着嘴边的血,她依然在大笑,笑声传于天地之间。
敌军围着曹麟,曹麟力战而竭,她咬着牙,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下的駃騠:\"好孩子,我们走了多少风风雨雨,如今这最后一战,你就陪我到最后吧。\"
駃騠感知,嘶鸣一声,用铁蹄替主人踢开敌人。
敌军的将领喝道:\"好!我敬你,女子中有你这样的丈夫,难得。今日你必定一死,但我保你全尸,敬你豪气。\"
曹麟□□一指,她的眼神犹如星辰,容颜犹如皓月。她大笑道:\"我是军人,当马革裹尸,痛快!不过在我尸体下,就是你们尸横遍野。我杀也要杀的你们片甲不留!\"
曹麟拍马而来,那敌军将领出面迎战,曹麟武艺天下难有敌手,十招之内,那敌将便命丧枪下。
曹麟怒目而视线。她一马当先,冲入敌海,余数不多的将士也冲入。
终于曹麟就在即将突破之时,突然身后一箭穿心,她的血飘洒在雪中,银枪落地。她挣扎地爬起来,她看着前面的李征。
她咬着牙,手上的裹布已经松开,她看着手里的枪,对李征道:\"拿着!告诉大将军,麟儿回不去了!\"
李征接过银枪,随后跟来的敌人便是围砍。
李征不顾要害的伤口,护者银枪一路狂奔。曹麟抽出腰刀,她大喊冲入敌军,敌军被她的无畏怔住,竟然无法再追,但曹麟再也挥不动刀,她抬头看着漫天的白雪。敌军一拥而上,曹麟数剑穿心,终于还是倒地。她即使死,也睁着眼睛。就在敌军要取她首级之时。
胡悦朝着水镜洒去一壶酒,瞬时化为雪bào,只听駃騠长啸一声,踢开众人,它竟然张开嘴,咬着曹麟的尸体,一路狂奔。任凭牙出血,血滴在曹麟的身上……
水镜内的景象便也淡化了。
楚珏摇头,胡悦看着漫天的飞雪,他道:“jiāo予我银枪的也是一个孤魂,他早已死于沙场,但是至死他都把这柄□□掩于身下。故而他作土作灰,那柄银枪也埋入huáng土。
但忠魂未泯,他虽首身离兮,但银枪被他护得严实,而他的战马也像是感应主人的遗志,所以至死至终未曾离开过那里,最后路过的人在死马的骨骸和那人的骨骸下找到了这把银枪。
那人却不知道这柄银枪的来历,便把银枪卖给了当地的地主豪绅。豪绅不知此物,就把它给予仆人收藏于房内,但……”
楚珏道:“这样忠勇之器,那上面的战魂怎么是那等俗人所能持有的。”
胡悦道:“没错,最后这把枪的意志,映出了jīng魅,自然那豪绅认为那是闹鬼,便几番转折把这把枪卖于市上。我当日路过,本不在意,却不经意之间看到那枪上映出一个人影,看不清摸样,但是那眼神却分外的坚毅。
卖家见我看着,就说这把银枪一直都没有买主买下,就算买下也会退回来。他就把枪硬是送我,。”
楚珏道:“所以你才想要知道这把枪的主人是谁?”
胡悦摇头道:“那守枪之魂附于枪上,他求我找到他的统领,并且让我去救她。他其实是最后那个突围的李征……”
楚珏看着前方的红光和厮杀,他道:“但这早已成定数,你要的答案,根本不存在。”
胡悦看着空dàngdàng的酒壶,他没有说话。
楚珏叹了一口气,他衣袖一挥,四周的景色便改变了,他们只是站在荒野之上,狂风bào雪下只有他们两人和两匹马。
楚珏说:“回去吧。”
胡悦看着银枪,他挥舞银枪,随即便在这风雪中舞起。
楚珏为之一惊,他多年未见过胡悦展示武艺,他总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摸样,这样的英气已经很久不曾见了,他看的迷了,随即也以酒撒天,以此祭奠这天地之间的战魂。
胡悦身若惊鸿,一袭白衣,雪飘散之间却无法近身。此时的胡悦,并不是那个流连于烟花之地的胡悦,不是那个无qíng无爱无恨无悲的胡悦。
在天地间,他仿佛是一阵风,像是召唤者天地间的战魂,又像是告慰他们的英灵,楚珏的酒洒向空中,便化作更大的雪。仿佛要把这天地填满一样。
他舞罢银枪,雪在他的四周围城了一个圆圈,他在圆圈的中心,随后他□□一挥,雪再一次漫天飞舞。
他看着漫天的雪,挥手一扔,那银枪便没入土下,大雪马上就把它给掩埋了。他道:“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乌鸦之谜(上)
此乌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可谓慈孝矣。——《本糙纲目禽慈鸟》
“闲庭见早梅,花影为谁栽。碧烟随刃落,蝉鬓觉chūn来……”
“温庭筠的诗,的确适合胡兄的。”
“哈哈,楚兄何以见得?”
\"一生才学风流,一世癫狂潦倒。\"
胡悦问后哈哈大笑,楚珏也笑着给胡悦斟满了酒,酒就在即将要溢出来的那一刹那,楚珏停住了手。
胡悦前倾着身体,他没有端起酒杯,而是拿起边上的石桌上的扇子,笑看着楚珏。
楚珏笑道:“不过贤弟的容貌胜似潘安呐,这副容貌却这般潦倒……”
他刚要说下去,门扉又被推开了。
“请问,胡悦胡公子在府上吗?”
胡悦看着来人,是一个竖着双髻的童子,身上穿着嫩huáng色水田样的短衫,脖子上还带着一串鸟型吊坠,上面有许多梅花形状的铃铛,而他摸样也十分清秀,双眼秀美而激灵。走起路来脖子上的吊坠叮叮当当的煞是好听。
他站在门口先是深深的作了一个揖,然后抬头说:“胡公子,我家主人说雪化了,按照约定,特命小人前来请公子前去府上。”
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帖子,恭恭敬敬得递给胡悦。
胡悦接过帖子,童子指着上面画了一朵梅花道:“梅花就是谜题。”
他看着孩子脖子上的吊坠说:“呵,这坠儿可是你家主人送你的?”
小斯依然微笑不语,众人目光又一次回到信笺,笺上用笔勾勒出一支清孤冷绝的梅,但是一支残梅。好似和这三月□□并不相符。
胡悦笑着把帖子递给楚珏道:“这一次又是一个谜面儿,你们主人可真有耐心的。”
楚珏看着请帖道:“残枝老梅,这是何意?”
胡悦笑道:“这便是他家主人的一个谜面,猜对了,才能喝到他家的酒啊!我已经好多年都没喝到那酒咯。”
楚珏看着一脸兴奋的胡悦,莫名地问:“为什么?以你的能力猜对一个区区谜语还用等很多年?难道是这个谜真的那么难猜?”
胡悦打开扇子说:“咳咳,楚兄有所不知,这残梅主人非凡人也,他每年开chūn都会召集一群人去他那儿。但是在那里不是吟诗作画,而是各种玄妙之术,有些术法堪称极妙,如果猜不出这个谜那去了那里也不会有好兴致的。“
楚珏瞥眼一看,说:“你猜不出?我不相信。”
胡悦耸着肩表示如果你不信那我也没法子。
两人一来一往得对话,被忽略在旁的童子此时才道:“我家主人说了,公子可以请别人帮忙,但是猜出此题的人,胡公子也要带他前往赴约。”
楚珏看着孩子,问道:“你家主人的府上在何处?”
童子看着胡悦公子眨了眨眼道:“等解开迷题,拆封此信,公子自然会明白。”
胡悦笑着点着头,楚珏皱眉看着贴子,他凑近闻了闻。想要打开这信笺,但是却被胡悦拦住道:“没答题就拆封,那可算输了,做人要懂规矩哦。”
胡悦饶有兴趣地看着楚珏费思解密,他转着空酒杯道:“你可以回去了。就告诉你家主人,在下和这位楚公子定会如期赴约。”
童子会心一笑,再一次作揖后便退了回去。楚珏发现在这孩子脖子处有一块暗黑色的瘢痕。他看了看胡悦,发现胡悦也在看着那孩子的背影。
楚珏放下信封,道:“你猜到了?”
胡悦再斟满酒道:“谜嘛,倒是的确猜到了。”
胡悦放下酒杯,握着扇子指着那封信说:“这个谜面是一朵老梅,但是却也不是一朵完整的梅花。”
楚珏道:“花瓣多了,它一共有6片花瓣,五片都被画着上了色,但惟独正上方的那片只有一个轮廓,有一片是残片。它的位置在花朵的北面,而6却乃yīn数,北面乃是地和水,也是yīn意。色与无色,yīn色乃为黑,便是此意。”
胡悦说:“你注意到那个小家伙了么?”
楚珏微微一笑并不作答,胡悦倒了一杯酒说:“那孩子脖子上戴着的一个挂饰。这个挂饰上面的铃铛也是梅花。童子说了梅花就是谜面,一个隐喻,一个暗喻。”
楚珏补充道:“他的挂饰是一只三足鸟。”
胡悦打开扇子道:“黑色的三足鸟。”
楚珏笑着说:“谜底就是乌鸦。”
胡悦大笑,兴高采烈得说:“好呀好呀,居然被你猜到了,那么你和我一起去吧。”
楚珏端起酒杯说:“这是你猜到的,那么你几次都不肯参加的原因是什么?”
胡悦大喝一口,吐出二字:“没钱。”
楚珏差点把酒给洒了出来,胡悦瞥了他一眼道:“可不是就是没钱没盘缠么?你可知那主人的地方离此处甚远,我如果要去一来一回那也得一吊钱吧。而且每次登门造访,主人都要收取一件礼物,这件礼物必须是能够暗示谜底的东西,几次前去我变了法子送诗,送字,送画,但是不能次次都如此吧。于是我也不好意思再去了。”
楚珏看着他发愣,他道:“我可想不出你居然会因为这个理由不去……”
胡悦略微有些不悦,他道:“那你说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美酒呢?”
楚珏这才勉qiáng点了点头,但是觉得他依然没说真话。
由残梅和吊坠为谜题,谜底却是乌鸦,这个谜底总觉得有些怪异。
虽然楚珏觉得胡悦根本就没说实话,但是他依然包揽了盘缠,对这个穷的一清二白的损友,他也真的没指望他会出份子。此外在胡悦的教唆下,楚珏送得是一只刻有乌鸦的玉环。
这让穷秀才胡悦顿时底气十足。催促着他快些上路,这让楚珏觉得或许这厮真的就是因为没钱,才装傻拒绝的。
chūn虽未至,但这郊外的景色已经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鹅huáng嫩绿,也算是让人jīng神一慡,两人一人一匹马,便出了城,沿着郊外的护城河往南方走。因为信中只有一句话:城郊南,青笼山下梅花林。
一路上的景色宜人,楚珏问道:“那个主人到底什么来历?”
胡悦喝着酒壶里的酒说:“不知道啊,我没见过他。”
楚珏皱到道:“你不是去过很多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