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子唔了一声,他摸着下巴说:“罢了,只能一赌了,现在胡悦怎样了?”
梦灵咬了咬嘴唇,但是依然没有把柳姬的事qíng告诉他,她回道:“如你所料一样,自然是他们的破除之术失效了,虹翘已经没了,胡悦也因此受了伤。胡悦元气大伤,这番动作,他除了开启生死符,再无其他的办法与你我周旋。对了,你把小英藏哪里了?”
玄冥子说:“不急,她还有用处,不过已经不能出现在这里了。至于虹翘……老狐狸如果不是恢复了记忆,他断不会让虹翘如此涉险,看来我们也不用在担心他的记忆是否恢复这件事,而且看他准备一心在生死符这件事qíng,与你所言也是相吻合的。只要恢复了记忆,他便会继续开局,但问题是……他恢复了记忆,那么势必也想起了入局之后的事qíng,但是我们并没有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任何入局之后的消息,这到底是为何呢?”
梦灵捂着手臂,她闭上眼,qiáng忍疼痛,随后开口道:“这非我们所能了解,只要他利用楚珏开启生死符,能让我们入局,之后的一切就和他没有关系了。到时候再除掉他也不迟。”
玄冥子没有否认,也没有同意,他沉默片刻说:“不对,这当中必定有名堂,不行,我还是不能完全放手。”
梦灵暗暗捏了手臂,她默默点头,玄冥子看了她一眼,随后说:“那边儿还有什么qíng况?”
梦灵说:“没有了,接下来就是等楚珏的出现,只要他答应以魂开启生死符,那么我们的计划就算完成了一半。”
玄冥子侧目说:“只有一半?”
梦灵说:“没错,只有一半。因为在那之后,我已经死了。所以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局面。正如你所言胡悦过去汲汲营营只为了先帝的基业而奔波,但是开启之后却有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而且不生不死地存活于世上,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变故。我……并不知道。”
玄冥子失笑道:“也就是说哪怕我们除掉所有的障碍,依然有一半的变数?”
梦灵冷笑道:“怎么?现在怕了?是不是迟了些呢国师大人?”
玄冥子甩了甩袖子说:“我岂是会不留后招之人?”
梦灵道:“至少现在都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只要开启生死符,你便可观看到所有云咒的变化。但机会稍纵即逝,只有开启后的一个时辰内云咒会被全数激发。”
玄冥子眼中若有所思,他说:“一个时辰吗?哼!”
说完便离开了小楼,梦灵见他走远,她捂着手臂靠在门前冷哼道:“你以为只有你留后手吗?”
梦灵手里捏着那枚柳叶,随后看着玄冥子的背影冷笑数声,便离开了。
就在太阳偏西,但却还未至huáng昏之刻,突然之间京城的护城河开始产生了大量地雾气,天气本就燥热难耐,原本的太阳忽然被乌云所遮盖,这却并没有降低温度,反而使得闷热更加严重,仿佛到处都被这股无法言喻的cháo闷水气所包裹,这东西市井、御道之间都成了这一片雾蒙之象。
市街之上,即使面对面都无法看清对方的长相,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异变天象所吓得惊恐万分,纷纷早早地就回到了家中,紧缩家门,闭门不出。今年本就天时异乡多变,怪事也频繁发生,京城居民人心惶惶,但却不敢明着说出来,只怕那祸端染上家门。
原本应该热闹非凡的市集,却像是被灰色的纱棉所包裹一般,街上一片láng藉,却空无一人。而在这样的气氛下,皇城常年紧闭不开的陈德门,今日却在这番古怪的天时天象之下开启。
从浓雾之中只走出了一个人,随后大门又关了起来,大门关上之刻,身后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声音:“天意难违啊,这一切都将不会改变。”
那人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哈哈一笑,似轻藐,又似苦笑,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朝着浓雾之中慢慢走去。
胡悦终于又醒了过来,他动了动手指,极其缓慢地睁开眼睛,柳姬已不在屋内,但是大门和窗户都敞开着。他努力撑起身体,身后的匕首已经不见了,他身上自然不会留下什么伤口。他摸摸自己的脖子,脖子僵硬地几乎挖法自如转动。
他硬是提气,让自己坐起身子,此时门外响起了声音:“你终于醒来了。”
胡悦抬眼一看,进屋之人居然是。他微微一愣,但随后便问道:“怎么是你?”
老者从屋外进入,他说:“为何不能是我呢?”
胡悦眼神又沉了几分,说:“的确如此,那我们又见面了,故人。”
老者看着胡悦,浑浊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神色,他说:“我们还会再见面。”
胡悦抬头看着老者,老者说:“我来见故人,乃因你天命将至,接下去的三件事,故人你务必要听仔细了,这关系到你过去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义,以及牵涉到数万乃至整个社稷的命脉,也可以说你一生之苦难,只为现在的选择。”
胡悦没有打岔,老者满意地点着头说:“审时度势,好啊!我要说的第一件事就是你绝对不能开启生死符,那个局是你花了一生的赌注所封存的,你可愿意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吗?”
胡悦眼中闪出一丝红光,老人摇头道:“如果你必须打开生死符,然则……你必定会那么做,那么你绝对不能让楚珏活下去,绝对不能让楚珏活到开局之时。他活着就绝对不能开局,而开局必须要他死。”
胡悦紧握拳头,那双无qíng的眼中却有了一丝犹豫,老者叹息道:“天意,果然还是被他算到了。你如果对楚珏用qíng,那最后一件事qíng,便是当开局之时,楚珏依然活着。你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
老人张来了嘴,但是忽然老人的面部开始脱落,随后传出了女子的声音:“胡生?你也该醒醒了。”
胡悦忽然睁开眼睛,那里还有什么老者,此时柳姬已经彻底成了‘虹翘’,黑色的头发重新梳妆盘起,云鬓珠钗,看似和平时的虹翘无任何的异状。她已经给自己切了一壶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桌子的jīng致茶点。
胡悦这次再从chuáng上爬去,他摸了摸背后,果然那把匕首已经消失,他开口说:“姑娘可否告知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柳姬抿了一口茶说:“已经到了酉时三刻了。”
胡悦低吟道:“那……还有时间。”
胡悦下chuáng,随后看着柳姬顿了顿说:“姑娘能否允许我离开观qíng斋,完成你们所算计的事qíng?”
柳姬伸手道:“这是你的住处,自然不必问我。”
胡悦嗯了一声,他说:“我还有一个问题?”
柳姬笑着放下茶盏,说:“你想要问我当初问楚珏要的是什么?”
胡悦点头,柳姬哈哈笑了起来:“这恕我不能告诉你,如果你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岂不是也有将我军的本钱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楚珏会因为你而改变决定,这就是你最大的赌注。”
胡悦蹙眉,柳姬坐到他身边,凑近他的耳畔道:“最大的赌注就是你自己,你可要想好了怎么利用自己这颗子啊。”
胡悦侧头冷眼看着柳姬,柳姬朝他笑了笑,毫不介意地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襟,随后指着门外说:“外头有一个人在等你,探头探脑得有些时候了,你去见他吧。”
胡悦看了一眼柳姬,柳姬示意他想走便可走,绝不阻扰。
胡悦起身出门,柳姬眼中的笑意也消失,她说:“然后也该是我落子的时候了。”
胡悦一出门,背对着门站着的是左一棋边马上转头相迎,胡悦却不吃惊,他说:“先生替我传到话了吗?”
左一棋说:“学生来此就是为了这件事qíng。”
胡悦眼神示意他暂时别开口,随后带着他来到了离观qíng斋不远的天门寺,一路上他看着满城的雾气也不多问,到了之后,他停下脚步才问道:“好了,先生可以把楚珏的话带给我了。”
左一棋笑道:“果然是胡公子,没错。侯爷让我给公子带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
胡悦看着左一棋,他摸着下巴说:“哦?这句老掉牙的提点能真的让胡某死而后生吗?还是他真的准备抽身走人了?如果这样……也好。”
左一棋拱手一拜,说:“这一阵雾就是侯爷的助力。”
胡悦看着四周的浓雾,他说:“楚珏是想要我……”
左一棋抬头笑道:“侯爷还要我问公子一句话。”
胡悦说:“何话?”
左一棋说:“公子是否还记得曾经的约定。”
胡悦只觉得脑中某一处像是被细针刺入一般,他捂着头看着左一棋,说:“记得……”
左一棋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说完他凑近胡悦耳畔低语道:“如果公子忘记了的话,我也可以提醒一下公子。”
说完他不动神色地把两样东西塞入了胡悦的手中,说完再拜,便离开了。
胡悦摊手一看,发现是蜡丸,里面还有东西。
胡悦捏着手中的蜡丸,他看着满城的雾气,雾气之中隐约似乎有着什么东西?但是却怎么都看不清,但好似在这浓雾之中什么都有。
胡悦捏碎蜡丸,蜡丸之中是一只,蜡丸之中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段字:贤弟,勿回观qíng斋,切记。
胡悦看手中另一个蜡丸,随即捏开,发现,只是一直纸鹤。胡悦手中纸鹤忽然飞了起来,胡悦冷笑一声:“楚兄啊楚兄,你还有心qíng玩这名堂?”纸鹤像是感受到了胡悦的气息,它停留在了胡悦的肩膀,随后又飞到了胡悦的面前,尖尖得嘴角快速地啄了胡悦的嘴唇一下,随后便往前飞走。胡悦顿时脸红了红,但是明知道周围无人,也不自然地咳嗽数声,跟着纸鹤而行。
纸鹤灵xing,一直保持着在胡悦之前,却又绝对不会淹没在雾气之中,胡悦往前走。
雾气之中四周的青瓦白墙都显得若影若现,而此时光线透不过这阵雾气,四周已经犹如黑夜一般,隐约间能够看到民户房屋内的烛火,但是却极其的黯淡。
安静也是让胡悦感受最深的一种气氛,没有声音,除了眼前的这一只纸鹤,仿佛是一根线,引着胡悦前行,再无其他。
一路至静,一路至昏。胡悦不知道现在确切的时辰,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在哪条街道之上,抬头见不到明月星辰,也不能感受到落日的气息,低头只有脚下的道路,却连四周的明瓦牖户也看不清晰,似有若无,却只知道这一路走来,他的心却一点点清明了起来。
这一盘棋不止一人在下,胡悦只是这盘棋中的一方,甚至只是一颗子而已,生死符必然会开启,那是因为生死符进入胡悦身体之后,胡悦就不再是那个醉生梦死的胡生,而是一个开启者。而他亦知生死符所开启的个局是胡悦绝对不能碰的禁区,这就成了一个矛盾,一方面胡悦必须要开生死符,另一方面生死符所引起的那个局则是他决不能开的。这两难之间却容不得他转圜。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注定好了似地。
玄冥子的入局绝非偶然,说到底他也只是一步棋,bī他的一步棋。现在云咒反噬之术失败,那等于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成为第二个虹翘,威胁胡悦的虹翘,所以要么想办法把玄冥子彻底消除,要么就只有开启生死符,而被生死符侵入的胡悦,已经没了第二条路。开启成了他的本能。
此时此刻楚珏为何会在此显得如此至关重要,乃至所有的矛头从胡悦,转嫁给了楚珏,把他给bī到了生死之间?如果这一切都是柳姬的局,不,不会是她的。
那只有一个人,楚珏口中闭口不提的那最后出现的人。
而他会是谁?又能是谁?这一切和云的关系是什么?云为何是云?它不单单只是云咒,云咒为胡悦所设,作用却是一把双刃剑,一面开启生死符,一面断绝所有可能接触到局的人事物。这才是所有事qíng的源头,云究竟是什么?它的作用的改变才是至关重要的。胡悦能够抓到关键的地方,但是却又无法看透全局。
终于纸鹤停在了一棵海棠树梢上便不再移动,胡悦发现四周依然浓雾弥漫,但是树下却有一石桌和一对石凳,雾气仿佛有意识地避开了此处,微弱地天光投在桌上,这个石凳石桌和观qíng斋内的石凳是一模一样,胡悦仔细观察一番,桌面上放着碗碟和酒杯,jīng致的下酒菜,醇香的美酒。一切就像是等着胡悦前来一样。四周幽暗异常,但是胡悦能感受到这里的空旷,似乎是在一处风景尚佳的地方,但是却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只有这个桌子点着蜡烛。偶尔又暗香送来,但却无鸟shòu之鸣,虽在室外,却让人不觉清冷,也许是因为夏季,四周温和宜人,菜肴和美酒的香气亦使人舒心。
胡悦看了看菜色,也都是他过去偏好的那些下酒菜。这应该就是楚珏预备的了。但是,却不见楚珏的人影,胡悦手里拿着扇子,眼角打量着四周,但却依然没有任何线索,gān脆甩开衣摆,坦然入座。
现在虽看不清时辰,但他这一日所遇之事太多,不及饮食休息,他不客气地自酌自饮,拿着手中的酒杯微微一转,酒盅光泽一照,照出了一个女人的脸,女人脸色惨白,她站在胡悦的身后,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了,但胡悦感觉不到一丝人的气息。女子也注意到了光线,一闪而过,酒杯内就再也没有任何人影了。随后身后便是稀稀疏疏的衣摆声音,伴着声音地还有女子高昂的熏香胭脂的芬香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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