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着君墨宸和君捻雪远去,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喜是忧,她费尽半生保住自己后宫之主的位置,却没想,到了最后她真的一辈子成了皇后。
那一夜,她一直在瑶华宫。她很怕,很怕被乱兵斩杀。但是她没想到的是,那些叛变的兵力不过是将她的瑶华宫一一包围了。一整夜,一直不曾有人踏入她瑶华宫一步。
第二日,她听闻先帝和贾琉璎一同死去的时候,她的心里忽然有些空。早该死心了不是麽,为什么还会有一点的期盼?真是造化弄人,他们两个竟一同死去。
在后来,她听到先帝会和贾琉璎合葬的时候,她哭了。大半辈子没有哭过了,竟然会因为这事哭了。
这一辈子,他就没待她几天的好。而后他又将全部的好留给了一个男子,可笑,竟然会是一个男子。
她承认她的嫉妒,一辈子都争不过那个贾琉璎,明明是个男子,她却依然争不过。她多次下了杀手,然而每次都被贾琉璎逃脱。只是他也一直不曾说出那些事,而皇帝依旧是对他极好。真是造化弄人。
那日先帝下葬的时候,她没有去,不想,一点也不想。就算等她百年之后她的身旁都不会是他,那又何必这一别?
只是她这一生,怎么也不会想到,贾琉璎最后也会愿意与皇帝合葬。
当随侍的宫女告诉她,是贾贵殿临终时点了头,所以新帝才会下令让他二人合葬。
不觉得恶心麽?身为一个男人,承欢于另一个男人身下。死了,本是可以逃脱的最好时机,竟然还会愿意合葬这种事。
那是她不会理解的事qíng,死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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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就是为了说这事麽?又何必亲自走这一趟?派个人去不是就可了麽?”君捻雪有些不明白,就为了那两句话,他还亲自走了这一遭。
君墨宸笑她还小,便道,“有些事qíng,还是亲自去说了好。再者,她多少是你的嫡母,你还是得叫她一声母后。”
君捻雪点了点头,不在做声,心里又开始琢磨起宸王府的事qíng。
给了师兄,他这四个字说的简单,只是应当不是宸王府了。那会是什么?
“在想什么?”君墨宸见她出神,便问道。
“想你的府邸啊。对了,自打那日安葬皇婶之后就不曾再见过柳大哥了。你方才说把宸王府给了他,我在想着,这宸王府改成了什么。”君捻雪回话也回的随意。
君墨宸见她还是那么心直口快,心里也是欢喜,“还未曾改,只是想来,要改成将军府的。”
“柳大哥答应了?”君捻雪不免又惊又喜。
“还未。”君墨宸摇了摇头。
君捻雪有些诧异,“你倒是信心满满,就不怕他离了这金陵,四处潇洒去?
君墨宸没有答话,他自然是怕的。怎会不怕?
两个人一边走着,又走了一段路。
“你要不要去见他们?”君墨宸问道。
“要!”这一声倒是应的迅速。
这便换了常服一同去了宸王府。
“墨宸。”柳逸清见到君墨宸的时候,一脸惊讶,不是听说夜以继日的在圣书阁忙个不停麽,如何这下竟会有空到这里来?
君墨宸又喜又忧,喜得是柳逸清依然是唤他的名,忧的是,看他那一脸的惊讶便知是奇怪他如何有空会到这来,到底他们认为他是有多忙?
“怎么,你不进那牢笼看我,倒是也不许我出来看你?”他这话一出,柳逸清忽然有点庆幸这下君捻雪不在。
柳逸清忙摆了摆手,“这倒没有,只是听浅茶说你忙的两夜都宿在圣书阁,便是心里担忧你太过cao劳,想着也不敢进去叨扰。再说了,我这几日也没闲着,你倒是怪起我来。”
“你又忙什么?”君墨宸一心在打理朝政,倒是无暇这边是真,故而这下闻言有些惊奇。
柳逸清气的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说的,让秦兄找我么?我是一连两日在他的兵营里。也是昨夜才回来的。”
君墨宸这才想起,宫变得手的那夜,他对柳逸清说的事qíng。
这也是柳逸清在兑现先时应下的那个承诺,“你帮我复仇,那我帮你安定这天下吧。”
“有劳师兄了。”君墨宸笑道。
那笑颜太美,看得柳逸清有些发怔。这天下终将安定,诺言兑现之时,是不是也是他离开的时候?若是离了去,日后想是再难见了。
“师兄,这安定四方的事qíng,便jiāo由你去做了。可好?”君墨宸随他一起坐下,看着他,一时间竟有些沧桑感。
柳逸清笑了笑,见他似乎一直在等着,“你这朝中有那么多的人,何必来烦我做这事?”
他是在半开玩笑,没想到君墨宸却一脸正色道,“这天下人我都不能全相信,除了你。更何况总归是夺位登基,我终究是不安的。”
柳逸清见他一脸严肃,便拍着他的肩头,“好啦,就冲着你的这句话,我不答应都不行了。君墨宸,我柳逸清这辈子都要栽在你的手里了。”
久别重逢,又是大事已了,柳逸清忍不住的开起他的玩笑。
“你空了多到那里面陪我吧,左右没个可说话的人,闷得要命。”君墨宸一脸无奈,他一开始就无心这帝位,如今也是骑虎难下。
柳逸清伸出一个手指在他额上点了一下,“你啊,你当国事是儿戏麽?等我若是空了,也要一二年后了吧。我话先说在前面,你要我帮的,我会尽力而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天下安定之后,一定让金陵的繁华遍及到天下,可能做到?”柳逸清知道他会答应,但是他必须要说。他知道君墨宸会听他的话,所以他说了,他应了,他就安心了。
果真,君墨宸点了点头,“既是你提的要求,我自然是要照办的。”
说着,又邀他一同走在这宸王府。
“许久,我们不曾这样闲适了。”君墨宸看着那梨树的枝头,昨夜落的雪还未曾化去,看着竟像是梨花开了。
“嗯?”
“逸清,梨花开了。”君墨宸忽然笑道。
柳逸清先是一愣,继而也笑了,“傻瓜,我看你是馋了。”
“不,是真的梨花开了。”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柳逸清见他这样,笑着点了点头,改口道,“嗯,墨宸,来年三月,若得空,我们再去白梨寺看梨花罢。”
你说梨花开了,那便是开了。如你所言,那梨树上,一朵一朵开的也真是漂亮。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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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哥哥,如今我要办的事qíng也办了,我想和师溪先回去看看。日后四处走着,若想回时在回来。”柳桪和君捻雪聊了许久,又听她说君墨宸也来了,便和她一同找了过来。
☆、心意
君墨宸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又看着如今身量已经和柳桪差不多的君捻雪,脑子里莫名的闪过一个词,孤家寡人。
“桪姐姐若是走了,我也想离了这里。不然闷在那宫里也真够没趣的。”君捻雪一脸不悦,撅起嘴,一副着脑的样子。
柳逸清听她也这样的话,便笑了,“你兄长正愁着没人说话,你倒是可以给他搭个伴去。两个人一起,相互不闷。”
“不要!我若去了,没说三句,他定要把我训一顿。真个没趣,还不如四处去走走。”君捻雪忙摆了摆手,见君墨宸看她,又忙躲到柳桪身后。
柳逸清笑着对君墨宸道,“你看这丫头怕你怕的,怪可怜见的,日后倒是别去吓她了。”
“她是自己把自己吓成那样的,我是从没吓过她的。”君墨宸只是摇了摇头,他知道君捻雪,从小也是在惊吓中长大的,现在这样,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对了,小桪,你启程之前抽空去一次宫里。”想着,又对着柳桪说了一句。
柳桪有些奇怪,便问道,“有何事麽?”
“有件东西想给你,今日来的突然,忘了带。”
柳桪福了福身,笑道,“小桪先谢过宸哥哥,改日随兄长进宫取去。”
君墨宸点了点头,她说和柳逸清一同来,倒是了了他的一桩心事。眼前这人,别了些许的日子,倒是怎么也看个不够。只是,他又该用怎样的理由,让他留下?为他留下。
“二位哥哥慢聊,我还有些话要和桪姐姐说,就先不扰了。”君捻雪说着,便拉了柳桪离去,留下君墨宸和柳逸清两个在这秋水轩。
君墨宸看着柳逸清,咬了咬唇,却一字不说,只是一直看着他。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难不成我脸上有字不成?”柳逸清看着他,心里半猜着他的心事,忍不住又开玩笑道。如今大事已了,他又知道君墨宸不会在他面前摆架子,故而也没个忌惮。
“没有,只是,逸清,我……”他不敢说,真的不敢说出口,他怕,真的怕。
说了出来,或许应了,便是好;拒了,日后又该如何?
“你在想什么呢?倒是别胡思乱想了,一会还得回去处理那些事吧。”柳逸清心下已经料到君墨宸是何心意,只是他也不敢多想。这样的事qíng,在如今虽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毕竟有个“前车之鉴”,他不能害了他。
“我?”君墨宸闭了嘴,又玩笑道,“你这下也闲着,能否屈尊为我弹一曲?”
“我屈尊?你这现在,满嘴里越发都是些什么话?走吧,琴在屋里。”柳逸清毫不客气的赏了他一个栗子。
虽说吃痛,但是见他应了,君墨宸这下才欢喜起来,便邀着他的肩一起到了屋里。
“我也许久未碰玹琴了,改日再向师兄请教吧。”看着那珏琴,君墨宸忽然想起放在秋岚阁的玹琴,这一忙近两个月未曾去碰,倒是也有些念想。
柳逸清点了点头,试了试弦,便为他弹了一曲。弦起,依旧是那曲《寻梦》。他似乎特别喜欢这首曲子,弹得次数也多,故而如今弹得也越发的熟料。
梦里寻梦,这梦,何时才会醒呢?
“逸清,”曲还未完时,君墨宸忽然唤道。这一声,倒是惊的柳逸清弹错了一个音。
他忙收了弦,停了下来,问道,“怎么了?”
“无事,不过是想叫你。倒是不想又惊了你的琴,真真该死。”君墨宸摆了摆手,兀自倒了杯茶掩饰自己的尴尬。心里只道,还好他收手收的快,不然这下一定出大事。
“还想听什么?”柳逸清也不恼,活动了一下手指,依旧是笑着问他。
想来这人也是难得,如今已经贵为九五之尊,却依旧带他如先时一般,敬他,甚至畏他。
“你弹吧,你想什么,便是什么。我听着便好。”君墨宸随口应道。
柳逸清点了点头,想了许久,指尖落了下来。这一曲是《梨花泪》。君奏一曲梨花泪,闻者泪落愁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