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玹琴教的秘药。”
不待君墨宸继续说,柳桪便接了口,“对,这药可以助人假死。我听师溪说,服了这种药,见血便开始假死,七日之后才会醒来。”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会在群臣面前自刎,只是对着的人,不巧,是他。君墨宸一时间心有些乱,他一直以为是师溪将柳逸清救活的,没想到,这彻头彻尾就是一出戏,一出假死的戏。
“你继续说。”
“按计划,大哥假死的三日之内带他离开金陵。原以为,这一步会很难。只是当年,我们都不曾想到,宸哥哥你一直对他的死深信不疑,甚至那两日,还在屋里放了冰守着他。”柳桪一边回忆当年的事qíng,一边说道。
“等等,你方才说我放了冰,糟了,那如今师兄身子如何?”君墨宸失声道,他当时是真的以为柳逸清去了。为了保存他的身子,这才放了冰在屋里的。
柳桪含泪笑道,“你还担心他呢,他还未必领qíng,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身子。我听雪儿说,你如今都有咯血之症了。”
君墨宸矢口否认,“她胡说,我这不是好好的。”
“大哥没事,师溪给了他一瓶药,想来吃到现在,早就完好如初了。”柳桪安慰道,君墨宸,真的一点也没变。
君墨宸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只要柳逸清没事,他就心安了。他自己的身子他自己知道。
“雪儿离开金陵多久了?”
“有十多日了。”
柳桪张了张嘴,许久才道,“已经去了这么多天了。”
“怎么?”
“本想着和她一起的,罢了,我想着先回延祁城问问师溪。”柳桪摆了摆手,“宸哥哥怨我麽?”
君墨宸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嗯?有何要怨的,横竖都是他的主意。只是你如今怎得敢对我说出来,就不怕他了?”
柳桪双眉凝蹙,面上添了几分愁云,转眼又恨声道,“如今就冲着大哥这态度,我若不说出来,白白坑了宸兄你。只是你们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若是改日你两一处见了,让我好好说几句才是。”
君墨宸噗呲一声笑了,这丫头,从见她第一面起就觉得有趣,难怪能被师兄认作义妹。“还得借你吉言,见他一面。”
“宸哥哥真是一点也未曾变,”柳桪缓了口气,“原想着,你做了皇帝,大哥离了你也是极好的。那把椅子上的人,几个是好的?可如今两年多过去了,你却一点未变。这天下的百姓想来也该是庆幸了,终是得以安居乐业。”
君墨宸听她夸赞,并无喜色,只是思忖了一会才道,“其实,这个位置,我并不想坐着。可是真的落在自己的身上,我也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可厌之人总是在的,可你并不能因为他们,就放弃吧。心里若想好好做,不是傻子,都是可以做的好的。”
“你去落琴山的路上,可见了周遭百姓的生活?”柳桪见他依旧诚恳,便继续问他。
“嗯,见了,只是,他们应该要过的更好才好。”君墨宸点了点头,那些都是他的子民,所以,他不满足这样。或许一开始也是无意,但是时间的推移,他也真真正正的想去为自己的子民做一些事qíng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这一二年,过的如何?”君墨宸见气氛变得有些凝重,便改了口。
柳桪笑了笑,她知道君墨宸想问问柳逸清的离了金陵之后的日子。“回了延祁城,一切如故。不过,大哥醒了之后,每日跟着师溪学针灸之术,学了很长的时间。”
针灸麽,他的身上,那些日子也不知被他扎了多少次了。
“对了,我记得师溪曾对我说,大哥特意问了你的病症,问要如何医治。师溪原以为他要回来找你的,便将那医治的法子一一教给大哥了。”
君墨宸一怔,难怪那几日在落琴山上,他偶尔怀疑,便是因着那扎针扎的太过纯熟。可是,又为何迟迟不愿与自己相见?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想着,又想起那些失明的日子。如今想来,还是自己的原因吧。逸清照顾自己的感觉是那么的得心应手,除了他,这天下再没第二个人了。可是自己还是犹豫了,不是麽?
尤其是他在自己的手心写下“清儿是谁”的时候,他便认定了眼前之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柳逸清。
如今想起,真的只能怪自己让他从自己身边走开了。
“宸哥哥,宸哥哥?”柳桪见他失神,轻声唤了两句。
☆、救人
“他的医术如今挺好的。”君墨宸忙含笑应道,果然一想起他,他就容易失神。
柳桪轻笑,便应道,“我来也有大半日了,却是叨扰了。”
“怎么,这日头都偏西了,你还急着走?用了晚膳,我让人送你到捻雪的寝宫去歇吧。”君墨宸笑着挽留。
“我却是想回宸王府看看,宸哥哥既这么说,还是明日再过去好了。”
我已将当年之事一一向宸兄说了。大哥问宸兄身子,他让我回你一句“一切安好,别太挂念”。你如今自己看着办吧,见或是不见。
柳逸清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仿佛能看得到柳桪一脸的忿忿不平。
唇边勾起了一丝苦笑,回去麽,若是回去,他该如何应答?当年的一场生离死别,几月前的决然离去,他若是问,他是一句都难以应答的。
何必自找难堪?他甚至害怕若是见时君墨宸qíng绪崩溃,他自己也一定难以收拾。
可是当年那样狠的剑势都没把自己送到阎王殿里,难不成如今却因为害怕与他相见选择轻生?若是这样,真的会害怕君墨宸动了殉qíng的念头。
在落琴山时,他看的出来,君墨宸早已经没了对生的渴求。活着,都已经有了行尸走ròu之势。只是那日他下意识的用自己的手掩住他的嘴时,他似乎慢慢的变了。
是他低估了君墨宸对自己的熟悉程度,原想着两年多不曾见,他又失明,定是无妨的。
他还是在等自己,等自己亲口将一切告诉他吧,所以他在他手心写下清儿是谁时,他不曾在问。其实,他早已知道的,对吧。
一切安好,别太挂念。
君墨宸的话,一如他一贯的口吻,不,是一贯对他的口吻。终是他将他丢下,可他依旧是一点怨言都无。
一切安好,别太挂念。
你若是安好,我多少也可安心些。宸儿,能不能再给我些时日,让我能好好的去见你?
一别若隔世,我心同君心。只盼君安好,莫在作相思。
柳逸清将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依旧是取下灯罩将信焚尽。亦不知是何时养成这样的习惯,只或许是让自己了了这番牵挂。那信上话不多,而君墨宸说的也只有那八个字。
给他的话,越来,越少了。
一如初见时的沉默寡言,如今却分明是在赌气。
柳逸清笑了笑,这些年,他在不在他的身边,他的脾xing都是一样。他还是他,没变。可他呢?
这接下来的日子,他又该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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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这座山,前面不远便是平安镇,柳逸清擦了擦额前的汗。平安镇,他还记得那年平安镇大旱,后来好几年,这里都没什么人在。
如今也算是恢复如常了,想着,又驱马前行。
前面怎得这般吵闹?柳逸清隐隐听得前方马蹄乱踏之声,他皱了皱眉,还是策马前去一看究竟。
“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给我做个压寨夫人还真是不错。”柳逸清远远看着,像是一班山匪。
“老大,好像有人来了。”一旁的小弟机警,看着有人过来忙报。
方才说话那人哈哈大笑,“来这平安镇,若是路过此山,那他便是自己送进虎口,怕他作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柳逸清听着,也是好笑,行走江湖,真是见多了这样自狂自大的人。
“哟,好俊的公子哥,不知准备给多少的买路钱?”行至跟前,那些人听得自己头子说了这话,不由的大笑。
柳逸清本不想理,只是见得那huáng衣女子一脸求生不得,不觉动了恻隐之心。
“光天化日之下,打劫还不够?”柳逸清嘲讽道。
那领头的一个,听得他嘲讽之语,恼羞成怒,撇下那huáng衣女子挥着大刀砍了过来。
柳逸清自然丝毫不惧,飞身下马,赤手空拳的与他过招。三招未过,那头子就被他打折了腿。其余人见了,慌忙想逃命。
柳逸清伸手便是隔空点xué,又冷笑,“跑那么快是作甚?难不成准备回窝里继续斗出下一位头子?”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那拨人见得自己的xing命岌岌可危,忙开口求饶。
“回去烧了你们的土匪窝,回家好好种地过活罢。”柳逸清也没多话,略略瞥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头子,走过去扶起那huáng衣姑娘。
幸而自己来的不算太早,这人竟是中了软功散。他取出水囊,给那姑娘喂了一点水。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软功散遇水即解,这女子得了自由忙谢恩道。
“不过举手之劳,不必挂心。”他说着,便准备策马离去。
“少侠可是要到平安镇去?”huáng衣女子问道。
柳逸清点了点头。
“可否同行,我也正要去平安镇办事?”她刚刚散去软功散,内力都还使不出来,方才那遭,多少还是心有余悸。
柳逸清仍是点了点头。
二人便一同策马离去,离开之前,柳逸清留了一句话,那xué,四个时辰之后方可解开。
“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不知可否告知huáng依。”原来她的名字就叫huáng依。
柳逸清不喜和陌生人多言,只是见得她问,便应道,“姓柳。”
“原来是柳少侠。”huáng依笑了笑,也不多话。她看的出来救她的人并不喜欢多言,她方才也见得这人功夫,自然不会傻了去烦他。
到了平安镇之后,柳逸清这才对huáng依说道,“huáng姑娘,平安镇到了。若无事,就此别过。”
“柳少侠,这前面不远处有一茶馆,这一路远遥,我请君一杯茶,权当谢意。”huáng依笑的时候露出小小的虎牙,那样子,让柳逸清想起了君捻雪。
柳逸清听她这样说,便也不再推脱,与她一同到那茶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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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离了金陵,君捻雪看着千画,心里倒是不住的愧疚。
“千画,都是我不好,若我也会些功夫,就不必次次都让你跟随着。”
千画不在意的笑了笑,“你这嫌弃的话,等找到了柳公子再说吧。好歹也让我跟着你看看这江山美景,没见的你如今越发的小气。”
“你说,我们真的能找得到他麽?兄长那日的话,我的真的很心痛。这江山之大,要寻一个人,真的不是太容易。”君捻雪有些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