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四个武士都在,屋子里的香气甜腻得让人脑袋发晕,是guī公才点的,外面静悄悄的,还没到jì馆开业的时间。
片刻后,鸨母进来收了钱,叫人上了果盘茶水等物,问赵洛懿要点谁,赵洛懿看李蒙,李蒙硬着头皮点“青奴”的牌。
鸨母出去。
“她眼神不对。”抱着剑坐在对面的鱼亦忽然说。
“你去办。”赵洛懿淡淡道,喝了口茶,没太放在心上。
李蒙:“办什么???”
数人都没理他,李蒙急道:“你们想杀人灭口不成?”
鱼亦眯起眼,“不一定,不过她要是坏事,就没准。”
“我去办。”进屋就显得不大自在,坐在窗户边上,好像随时都想破窗而出的廖柳说。
“你们俩一起去,不要伤人。”说着赵洛懿摸出一把金叶,经李蒙的手,递到廖柳手上,“生意人,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又朝鱼亦说:“别成天都想着杀人放火,回去以后,哥哥给你找个正经事做。”
平时众人喊赵洛懿一声“赵兄”,其实鱼亦比赵洛懿长两岁,但听得这话,鱼亦竟没有半点不服气,安安分分点了头。
李蒙心想,这两天赵洛懿是不是又揍人了……
赵洛懿给李蒙斟酒,给他一杯他就喝一杯,给他个什么果子他也不问就吃,眼睛时不时眨一眨往门边瞥。
脚步声一上楼,众人都正襟危坐。
青奴刚一进门就愣了住,旋即笑逐颜开:“给奴带这么多客人来,李小公子果然很讲义气。”
鱼亦一口没吞完的酒直喷出来,袍子俱是湿痕。对面廖柳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出去看着。”
鱼亦忙摆着手跳起来,“我也出去看着。”
贡江挠了一把后脑勺,嘿嘿笑道:“我要不要也出去看着……”
谷旭则无动于衷,细细打量青奴。青奴扭着腰,施施然在李蒙对面坐下,小童没带,也没带琵琶。
“没想到你们今日要来,推了客人才来的,西市的王大人开了十三间连号首饰铺子,想哄着给奴打条金链子,不成想你们今日来。”语气听去甚是遗憾。
“事成后,少不了你的好。”赵洛懿冷冷道。
“当然,奴正是想着大祭司大人的财力,不会逊色。”青奴嘴角一抹笑,坐得端正,烫杯子泡茶。
李蒙喝了点酒,脸已经有点红,眼珠亮晶晶地盯着青奴的手,只见他手指修长,很好看,薄薄的茧,看得出是握剑的人。李蒙一直觉得青奴身上有一股世家子弟的气质,见到霍连云之后,愈发能肯定。青奴说不定只是个花名,可惜父亲没能在中安扎根,任李蒙怎么好奇,也始终猜不透青奴的身份。
这次赵洛懿和青奴说定,二十三晚上,就动手。
青奴眉峰略蹙了起来,“原定在二十四,怎么要改日?”
赵洛懿看了一眼李蒙,没有解释,只是问:“你办不成?”
青奴面色略有点为难,“图力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大祭司大人还不知道?我们俩从来是他派人来接,从没有主动上门的道理,二十四是说定的日子,现在要改,恐怕惹他怀疑。我也只有一次机会。”
在安巴拉的协助下,李蒙对南湄民俗已经有些了解,到二十四日祭礼那天晚上,宫里将要摆宴庆贺,喝个小酒,睡个小倌,图力的小日子过得异常丰满。届时图力一高兴,多喝几杯,增加青奴的成功率。
“你现在到底还有没有武功……”李蒙忍不住问,让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去对付图力,李蒙简直不敢设想,板上钉钉会完蛋。
青奴手托腮,笑笑飞了个媚眼,“你猜。”
“……”李蒙看了赵洛懿一眼,皱着眉,“太危险了,要不然留下图力以后再杀,反正他也是秋后的蚂蚱,源西泉不是盯着他想报仇吗,让他们自己窝里斗,我们只要救出那一万奴隶……”李蒙话声戛然而止,忽然想到,赵洛懿本来人在大秦,都能被图力的人找到带回来,要是不杀图力,图力必定反扑,将来难不成再来一次?那时图力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放松警惕。
“我们杀图力,源西泉帮我们把人放出来。”赵洛懿淡淡道,“源西泉不好自己动手杀人,他手里也没有杀得了图力的人。我们帮他办成这事,他帮我们送奴隶上船。”
“不对!”李蒙霍然起身,脸色变得很难看,对青奴说:“先不要动手,二十四、二十三都不要动手,要行动时我们再找你。你现在回去。”
“怎么回事?”赵洛懿脸色一沉。
李蒙来回踱步,额头上尽是冷汗,“今日在长老殿校场西侧花台中,我发现有一处像是新泥,还不能确证,先……先去个地方。”
马车停在馨娘家一扇小小角门,出来的是巫马丹,他对众人一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馨娘不在家,过午之后,她父亲吩咐人送饭过来。
李蒙心急如焚,没什么胃口,赵洛懿给他夹菜,命令的口吻说:“吃饭,吃饱了才好办事。”
李蒙一看,他师父倒是胃口大开,边吃还边给他剔鱼ròu剥虾仁,李蒙这才正眼看桌上的菜肴。赵洛懿总在李蒙吃完一道菜时适时给他夹上另外一道,眼睛垂着,下巴微微扬起,放到李蒙碗里的菜上都写着:为师亲测好吃,尝。
渐渐的李蒙也吃出了点味道,一时间不得不承认,吃饭能忘记的事都不是大事。
这时思路也神奇地打通了,咽下嘴里最后一口ròu,李蒙摸着肚子对赵洛懿摆手,“不吃了,吃不下。”
赵洛懿放了筷子,给他擦gān净嘴。
厅外蝉鸣声不断,府上仆役来来往往拾掇,管家来了一个,请李蒙他们换地方。
花厅里早已经备好冰,吃饭时发出来的汗随那一丝凉意渐渐消退。李蒙这一吃饱了,刚才还急得直冒汗,现在只知道抓着赵洛懿的大腿想往上靠。
厅上无人,四个武士各自找地方打发时间,鱼亦直接去找曲临寒切磋了。
李蒙靠在赵洛懿腿上,舒服地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再睁开眼时赵洛懿仍然端正地坐着,一膝屈着,一条腿被李蒙一直睡着。
李蒙坐起身,擦了把口水,又有丫鬟打水来给他擦脸。
这才彻彻底底醒了,外面脚步声传来,李蒙一看日头,已是下午了,日头在西天。
“马车停在外面不妥,我叫人安顿了,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馨娘擦了把手,屏退左右,巫马丹在门外守着。
“今日你还去长老殿吗?”李蒙坐直身问。
“要去……也可以去。”馨娘犹豫道。
“会有人知道我们来过这里吗?”李蒙又问。
“源西泉一定知道,上次你们来过他,他曾问过我几句话,言谈之间,显然知道了。不过长老殿所有能动用的人都直接听令于他,即使有各自的长老发话,源西泉仍然有越级的权限。”馨娘道,“他不是听令于大祭司了吗?”
“不是听令,只是jiāo易。”李蒙长长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猜想有些可怕,但他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便道:“今日在长老殿校场西侧花台里,我闻到了火药味。”
“宿妫和人打架了?”馨娘问。
李蒙连忙否认,“不是,就是火药的味儿。”
“我每日路过那里……也没闻见过……”馨娘迟疑道,“不是不相信……”
“他鼻子比狗灵。”赵洛懿道。
“……”李蒙分不出是不是夸自己了。
馨娘定了定神,又问:“所以呢?”
“花台里有一处新泥,看大小,也许下面有藏东西的地方,方便的话,今日或是明日,你去看看,长老殿晚上留人吗?”
“今天恐怕不大方便了,长老殿每日进出要记名,晚上进去恐怕立刻就会被人盯上。不过明天晚上,是我值夜。”
李蒙松了口气,紧张地抿抿唇,连忙道谢。
“要是藏着火药,对我们会有影响?”馨娘这几日安排奴隶混到各个矿场劳心竭力,长老殿本身的文书也不敢迟滞片刻,怕被人发现异样。
“我……我只是猜测。”李蒙看了赵洛懿一眼,看见他嘴角挂着点笑,抓起个橘子来剥开,李蒙有了底气,朝馨娘道:“要先看看炸药的量,埋在地下还能闻到,恐怕不会少,而且那个宿长老,多半知道什么,我一靠近他就来找我麻烦了。这些炸药,这几日,既不是过年也不是元宵。”
“我们不过这两个节。”馨娘提醒道。
“最近似乎也没有要用火药的日子,那么,这些火药,恐怕是用来炸什么人的。我们得手之后,源西泉安排奴隶出逃,但传信需要时间,究竟源西泉先放人还是我们先杀人?图力的身份,恐怕瞒不过一天,而安排这些人登船,至少也要一天,也就是说,奴隶还没跑,图力很可能已经被我们收拾了。”至于要把人给青奴的事,李蒙瞒着没说,看赵洛懿眼神,对方也知道不用对馨娘说,源西泉掌管长老殿多年,一直能憋住这口气不杀图力,连一次私下暗杀都没有,恐怕不只是不好杀的缘故。
“我们见了源西泉两次,他不像是一个会为私仇和敌国合作的人。图力不只害死过他的儿子,也是国君面前的红人,将来南湄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还很难说。放走一万奴隶,不是小数,国君只要还想续命,就不可能不追查,这么大的事,压下来源西泉很可能也担不住。要是矿场整个都被炸没了呢?到时候图力一死,我们跑了,要偷运走这么多人不可能,但安放炸药呢?”李蒙喘了口气,握着茶杯,不说话了。
安放炸药,就远远用不着打通那么多关节,毕竟不用带着一群手铐脚镣还不会武功的奴隶跑路,只要偷偷潜进去。
☆、七十九
厅内安静了半天,馨娘开了口,“明晚我就去查看,到时候你们回大秦,动机也有了解释,想让皇室血脉断在这一代。”她手里转动茶碗,冷冷盯着碧绿茶水,“源西泉野心不小,不过长老殿也未必都是些软骨头。你们找机会给安巴拉递个信,让他后日午时去城里最大的酒楼,我会派人接应。我有个想法……”
门上一声重击,馨娘倏然收声。
“师父来了怎么也不叫我,师父。”门几乎是被曲临寒贸贸然撞开的,他笑呵呵看着赵洛懿,满头是汗。
赵洛懿略点头,没说话。
曲临寒走到李蒙旁边坐下,大咧咧向馨娘讨水喝,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喝水声音大,像是渴狠了。
“你刚才说,有什么想法?”赵洛懿朝馨娘问。